第56、57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小船摇摇晃晃地,晃得我睡不安稳,我睁开眼睛,触目所及的却只有淡淡的晨曦和蒙蒙的青光,那叶飘摇的轻舟上就剩下我一个人,燃羽已经消失得没有影踪。
我的肩膀上还披着他那件翠绿的衣衫,仍然带着他留下的香,独特的神殿中槐花的清甜味道和竹叶的清香。我可以想象到他帮我披上衣服的温柔神态。
我四处寻他却寻不到,船正停在岸边,高高的芦苇被晨风吹得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我上了岸,回到皇宫,在那竹林里寻觅良久,却也寻不到,菏塘边,花圃里都寻遍了,也寻不到那丽人的芳踪。
正焦急的时候,却听见一阵熟悉的琴声从朱雀神殿的方向传来。
那琴声哀怨非常,苦涩入心,愁思缕缕,仿佛把人的心都揪住了,哀叹声声,仿佛恋人的低泣,诉说着难以触及的情思。
是什么让他有这么深的痛?
燃羽,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惹人生怜?
我推开了朱雀神殿的大门,“吱呀呀”的响声伴随着青铜的古旧大门缓缓的打开了,空洞而沉闷的朱雀神殿没有一丝生机,死气沉沉,苍老高大的槐树花已经落尽,一地残花。
深红色的屋檐和灰色的窗都显得古旧无比,在清晨里带着深深的压抑,几千年来这些祭司们在这神殿里消耗着他们年轻的生命。
落花洒落在祭司黑色厚重的长袍子之上,他的眼睛古井无波,甚至我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
那空荡荡的神殿里只有燃羽一个人弹奏着凄哀的曲调。
我一直站在他的面前等他抬起头来,他却视而不见,继续弹奏着他那悲伤空灵的曲调,曲子渐渐越来越弘壮,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悲恸。
他的心中有愁思千百重,却一丝都不愿意与我分担,为什么他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把什么都深藏在心底?
我静静地看着他,太阳升起来,金色的晨光照在他年轻俊美却又苍白的脸上,他的皮肤由于长时间留在黑暗当中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半透明的颜色。他的武官深刻而细致,那样秀美却毫无生机,像一尊美丽的大理石雕像。
他年轻的生命,那些岁月全部都囚禁在这没有一丝人气的古旧幽深的神殿当中,他是将一生奉献给神的人呀,在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他似乎看不出表情的眼中深深的无奈的悲哀。
晨光照得他细致的汗毛泛出一种淡淡的银色,像桃子的绒毛,他的唇小巧,淡淡的粉色却是最完美精致的线条,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秀美如玉。
他的曲调却是那样哀婉,哀婉得让人心碎。
低沉是如月下美人的声声低泣,悲壮时如玉石迸裂,一声声都如同诉说着被命运的控诉。
我想起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这个不幸的天才一生都在坚强地与命运的不公斗争。
一声急切过一声,一声沉重过一声,一声有力过一声。
燃羽仿佛把他那被牺牲掉的一生的悲愤都流淌于他的指尖,滴血一样的痛。
重重地击在心田。
直到琴声嘎然而止,我还沉浸在那种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他收起古琴,转身要回内殿。
我不能无视他这种视而不见。
“燃羽”
我拉住了他的衣服。
却被他皱着眉头摔开了。
“国师有是找我吗?没有事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
他的语气生疏,神色平静而低沉。
他怎么可以这样?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的陌生人,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反差如此之大,前一刻还温柔地拥在怀中,下一刻就转脸冰冷无情。
燃羽,如果这真的是你要的,那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欢儿!原来你在这里呀。”我听见凤翔的声音,下一秒就被一个温暖地怀抱紧拥。
“我找了你很久了。刚才听侍卫说在朱雀神殿看到你了,我就忙过来找你,你怎么会来朱雀神殿呢?这里是朱雀国的禁地,没事的话不要随便过来。”凤翔巧笑倩兮地对我说:“你知道谁来了吗?你二皇兄派人来看你了哦,还带了礼物给你,你肯定会喜欢的,我们去看看吧。”
凤翔拥着我往外走,我眼角的余光从凤翔的身旁扫过,
我看见燃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
深埋的爱
从他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一生都必须奉献给伟大的朱雀神,他的身上留着朱雀之仆的血脉,他是奉贤给神的祭品,他的一生都会被锁在着古老沉郁的朱雀神殿之中,注定了孤寂一生。
他的一生都将属于这里,一生的禁锢之地,别无他处。
他从小都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他却从来都不曾喜欢过,那种命中的一切都被注定的感觉让他觉得颓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即便是抗争也没有用。
祭司有两种,他曾经看到过那些心悦诚服地顶礼神,心甘情愿将一生都奉贤给神的人,那样的祭司是幸福的,因为他们所做的都是想要做的,他却是无奈的,他头顶着朱雀大祭司的光环,却从来没有一日快乐过,他的心中只有深深的孤寂。
那种孤寒苦寂的感觉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让他想要发疯,他曾经在那些无助的孤寂的夜晚用痛苦得用针刺自己的手臂。
他常常望着那些高墙外的人们,无比的艳羡,即便是朴素的农家生活在他的眼里都像天堂一样遥远。

他曾经占卜过一卦,他在朦胧中看到了南朱,北武,东青,西陵四国被将被一个白发紫眸的恶魔毁于一旦,那个魔头的出现让中原大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国家都将消失。。。
这可怕的景象让他震惊,他闭关苦思可以逆转这大劫的法门。
那个人出现了,他安插的眼线带来白发恶魔的消息,那个人在南朱国大闹夏祭。
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惊呆了,他竟然是那样的年青,而且俊美无畴,在他闪亮的紫色眼眸里看不到任何邪恶,正相反,那是一种天真无邪,青春洒脱,那种生机勃勃的活力感染了他,那正是他想要的。
“你与我擦肩而过,
只一眼就将彼此留在心尖。
但你我却都明白彼此不会是对方生命中注定一生的那个人,
你我是注定不能相爱的那个人,
悲剧已在相遇的瞬间注定
你注定是我触不到的情人”
在竹林中的相拥仅仅是一瞬间,却点燃了他的心火,他为那个人迷醉,却明白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都没有可能!
他无法控制心的沦陷,秦淮河的波像醉人的酒,那是他第一次去秦淮河畔,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吻一个人,直到深夜,那个人已经酒醉沉沉地睡去,他仍然没有睡,为他披上自己地外衣,细细地吻着他的脸,他的额,他的唇,他只能那样偷偷地吻他。
但他不得不离开,他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他只是奉献给神的祭品。
痛苦,挣扎,不得不深埋在心底的爱像烈焰一样焚烧着他的心。
他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爱上那个,也不能让那个人知道他已经爱上他。
但他站在那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只能用琴声述说心底的痛,和那无助深埋的爱。
看见那个人紧拥着情人甜蜜地离开,他的心揪住了。
一袭初秋的风吹过,卷起片片红叶纷纷落下,落在他的厚重的衣服上,在初秋的清风中带着淡淡的桃李成熟的香甜滋味,他萧然独立在那里,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也许是这秋天的风太萧瑟,他竟然觉得有些冷了。
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凉凉地打在脸上,抬眼去看,下雨了,天空中转瞬间已经乌云密布,雨点越来越密,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雨水顺着燃羽的脸一直流下来,湿湿的长发沾在他苍白的脸上,厚重的祭司长袍被雨水打湿了,他独自孤寂立在雨水中,任瓢泼的大雨冲刷着他。
淋漓的大雨湿透了他孤寂的心和他苍白的灵魂。
白慕风带来了我的马黑子,我的狐狸小白,还有二哥冥歌的一封信。
自从亲征东青国遇险之后,我一直都把他们落在西陵皇宫,没有想到二哥竟然这样体贴地找人给我送来了,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都觉得很汗颜,黑子很健壮,小白仍然肥肥地像个绒球,看来二哥将他们养得很好。
我捧着那封信,莹白的纸质,毫无花俏,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二哥的味道,上面秀挺的字写着‘欢弟亲启’。
我拆开那封信,见上面寥寥几句却有浓情洋溢其中。
“欢弟如晤:
西陵诸事皆吉,勿用挂心,变法推行甚为顺利,均田,低税,选举都极得民心,十六城公国也顺服西陵之政务,至此百姓安居乐业,国内繁荣昌盛,各国商人闻有利,皆涌入西陵边城。
唯思弟心切。
甚思
二哥冥歌于嘉宣四年秋夜”
好好一封家书怎么写着写着被他写成情书一样,我不禁有些脸上发烫。
“我二哥现在还好吧?”我问白慕风。
“摄政王殿下身体有些微恙,且朝中大臣劝谏多次,仍不肯立妃,至今孤苦一人,社稷朝廷诸多繁事常亲力操持,常常夜审奏章至凌晨,近日操劳过度,偶感风寒,久不能愈。”
二哥病了?
在我印象中他一直都很好,从来不用别人操心,但他为什么自苦至此?我记得我临行前曾对他说如果我回不去就让他登基称帝,还立了圣旨留给他,白慕风仍然称他我摄政王,难道他仍然没有称帝登基,还仍然没有娶妃子,我不禁有些心酸。
我很想回去,但是马上就到元夕,元夕过后就是朱雀神祭,我已经隐约察觉到南朱国有一些密谋很可能就在朱雀神祭爆发出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凤翔一个人。
“如果家里有事就回去吧。”
凤翔总是那样的体贴,他是如此完美的情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在为我考虑。
“你呢?”我笑着问他。
“我跟着你去西陵。”他竟然当着白慕风的面搂着我的腰,我的脸都红透了。
“你呀”我用手戳他:“不怕那天你的皇位不保。”
“不当皇帝可以,只要能永远陪着欢儿你就好了。”他像是耍赖的孩子。
我从来都不知道凤翔脸皮是这么厚的人。
看见白慕风已经识去地退出去了,我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他痛叫了一声,搂在我腰上的手仍然紧紧不放,我靠着他,头埋进他的发间。
我怎么能不顾及他,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回到西陵,明日就是元夕了,再停留几日,能确宝他稳坐皇位的时候,我就回西陵看二哥去。
外面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紧紧拥住身旁的人,我却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感觉,那是一种味道——幸福的味道。
经历过孤独的人就越能明白温情的可贵,而这一刻,我是幸福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