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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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玄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正在奔走的马车里。马车很大,身边还坐着一人,此时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是十分清白隽秀的。
那是白南珠。
他们都没有死。
那配天呢?
“配......”上玄急于开口,白南珠温言道,“她正在赶马。”
“赶马?”上玄的嗓子仍旧暗哑,“做什么?”
“去少林寺,救曾家三矮。”白南珠仍旧言语温柔,“他们被大如关进了‘六道轮回’。”
“为什么?”上玄大怒,骤地坐了起来,却是一阵头昏眼花,“怎么回事?”
“大概是大如生怕他们知道些什么内情,所以将他们关入‘六道’,他们本是为你说情求救来的。”白南珠悠悠地道,“他们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少林寺!”上玄咬牙切齿,“不拆‘六道’,我誓不为人!”
“少林寺也不过尊令行事罢了。”白南珠柔声道,“可恶的是大如,他已经死了。”
“如今少林寺是谁当家?”上玄问道。
“如今少林是大如的师兄大善禅师主持,不过大善和大如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你我不得而知。”白南珠道,“单凭你我武功,要从‘六道轮回’救出三人,应该不难。”
“你还能动手吗?”上玄低沉地问,“我听你气息紊乱,到时候莫连累了我。”
白南珠微微一笑:“你担心你自己吧,‘桃花蝴蝶‘之毒配天已用’蒲草‘解去,只是中毒日久,要恢复如初,只怕还要花不少时日。”
“哼!”上玄森森地道,“总比还剩下不到三个月命的人好上那么一些。”
“你已昏迷八日了。”白南珠道,“一路上都是配天喂你汤水,你昏迷不醒,她担心得很。”
“那又如何?”上玄淡淡地道,“她爱的是你。”
“她......她......”白南珠突地闭了眼睛,深吸了口气,“你难道不能把她抢回去吗?毕竟她曾经爱过你那么多年,毕竟她仍是你的妻子。”
“就因为爱过那么多年,我始终不能给她需要的东西,所以心死的时候,特别彻底,不是吗?”上玄淡淡地道,“我始终说不出一句我爱她。”
白南珠笑笑:“我不能给她幸福。”
“我也不能。”上玄绝然一句,斩钉截铁。
“你是个好人,能不能给人幸福,只是你愿不愿意的事。”白南珠轻轻地道,“我是个坏人,就算想给人幸福,也是绝无可能的事。上玄啊上玄,你不聪明我不怪你,那或者是你的优点,但是你还不在绝路,怎么样也该拼命一点,为你自己想要的人努力一回。”他幽幽叹了口气,“说一句爱她不会很难,只消你拼了命让她相信。”
“就像你一样,拼了命让她相信?”上玄幽幽反问了一句,“为她假扮女人,为她杀人,为她爱的人杀人,你拼命做的那些事,我一样也做不到。”
白南珠没有回答,过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马车颠簸起伏,车外持鞭的女子似乎没有听见半句马车中的对白,只凝视着远方,驭马狂奔,仿佛借着癫狂的马蹄,就可以发泄一些什么,让她能平静些看那条通向少林寺的道路。
大如方丈死于白南珠手下的消息这几日已在江湖之中闹得沸沸扬扬,大如虽然未见有什么丰功伟业,却也是堂堂少林掌门,尤其以多才多艺闻名于江湖,惨死于白南珠手下,实在令人唏嘘。何况江南山庄一站之后,世人皆知白南珠才是连杀百来人的真凶,虽则听说他本是甘为卧底潜入官府,但之后倒行逆施,杀人无数,早已是化身为魔。此时听闻大如方丈又死在白南珠手上,江湖中群情激愤,大有不杀白南珠誓不罢休的势头,与当时追杀上玄大抵相类。
梨花溪。
容隐和聿修都在梨花溪休养,江湖中的种种消息都听说了,两人都是淡淡一笑,对于近来发生的事,两人只交谈过一次。
“若换了是你,你会杀了他,还是救他?”聿修那日问容隐,他所指的“他”,自是白南珠。
“杀了他。”容隐冷冷地道,“换了是你,你也一样。”
聿修点了点头,静了一阵,又道:“但那人也颇有可怜之处。”
“可怜可杀之人。”容隐淡淡地道。
“他若不练‘往生’,只怕真是个江湖侠客,真正的游侠男儿。”聿修也淡淡地道,“‘往生谱’害人无数,这门武功才是最该死的东西。”
容隐默然了一阵,缓缓地道:“上玄是会救他的。”
聿修微微吁了口气:“上玄不但会救他,还会舍身救他,他本就是个十分冲动的性子。”他看了容隐一眼,嘴角微勾,“你不担心配天?配天和他们在一起。”
“配天......”容隐眉头蹙了起来,“即使我把她留在身边,也救不了她。”他淡淡看了聿修一眼,“你难道不明白?自己的事,只有自己作决断,世上没有谁能替谁选择一辈子。他们之中,无论谁生谁死,你我都不能如何。”
聿修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容隐:“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中,有人会死?”
容隐脸现冷笑之色,森然看着聿修:“我的意思?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聿修淡淡一笑:“我只盼不是配天、不是上玄。”
“嘿!”容隐不可置否,闭目养神。
距离少林寺不过两日路程,上玄一行人在嵩山脚下素菜馆休歇,这几日上玄的毒伤越发有起色,那“蒲草”确是药效神奇,却没有人告诉他那药是从华山崔子玉手上抢来,且又带着四五十条人命。容配天惊人地消瘦下去,她勤力地赶车、洗衣、策划路线、选择客栈,尽心尽力地想尽快赶到少林寺,其余的事,她很少说,失神的眼睛也很少看上玄或者白南珠,偶尔呆呆地看着夕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南珠却生起病来,每日夜里二更,他就开始全身发抖,杀欲升腾,若不能让他杀死一只活物,他双眉之间的伤口就会裂开流血,望之犹如妖魔现世,且痛苦不堪。此时距离他二十五生辰尚有几个月,想到他要日日夜夜受这种煎熬,他身边的人要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以防被发狂的白南珠突然杀死,连上玄也觉得,这根本就是种地狱般的日子。
但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白南珠便恢复如常,这种日夜变幻的日子,渐渐成了一种定式,上玄和配天如今都很明白,那些死得惨烈可怖的人们,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形之下,惨遭毒手。
“毕竟是离嵩山近了,这里的素菜,滋味不错。”上玄夹了一筷子青菜,嚼了一口,淡淡地道。
“确是不错。”白南珠道。
容配天默然,对于素菜的话题,她毫无兴趣:“上少林寺救人,你们有什么计划?”
上玄闭嘴不答,白南珠微微一笑:“冲进去,硬抢。”
“那危险呢?你们不考虑吗?”她轻声问,“要是受伤了、失手杀了人,还是死了,怎么办?”她毫不忌讳地说出“死了”两个字,就似已经麻木,没有半点感觉。
“我们不会死的。”白南珠柔声道。
“是吗?那就好。”她低声道,“那就冲进去,硬抢吧。”
“我们去就好,你在寺外等人。”上玄冷冷地道。
“我虽然不如你们天下无敌,少林寺的寻常和尚,我也不怕。”她仍是低声道,“既然要抢,就大家一起上吧。”说到“天下无敌”四字,她的语调很明显,是讽刺的。
她的顽固和冷漠,再没有人比眼前这两个男人清楚,于是沉默。
她也沉默,过了很久很久,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幽幽地道:“你们......真的不要死,好不好?”
然而一桌寂静,赵上玄和白南珠都没有回答,上玄持杯喝了一口茶,白南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似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绝望的气息,浓郁得让人窒息,她的眼里没有眼泪,眼泪在那大雨滂沱的夜里已经哭尽,眼中唯余,只有空茫和麻木。
要去救人的人,却没有一个,想要活下来。
这一阵沉默,沉默了很久。
“这样吧,今夜大家好好休养,明日清晨日出之时,我们上少林寺。”白南珠忽而一笑,打破沉默,“今天的菜确实不错,你们都该多吃一点。”
自此之后,唯有碗筷之声。
夜里。
上玄照例来到白南珠的房间,将近二更时分,白南珠已经沐浴,长发披散,正对镜梳头。换了旁人,此时沐浴梳头,可能有些奇怪,但上玄却知他唯有在心中杀气勃发,无法抑制的时候方才会木仪焚香,而后对镜梳头。此时的白南珠危险至极,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无论是谁,一旦惹恼了他,刹那之间便会尸横就地,血溅三尺。
不知有多少人就死在这一瞬之间。
“出去。”白南珠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人,语气很平淡,若不是他双眉之间的伤口不住流血,也许谁也看不出来他身受怎样痛苦至极的煎熬。
上玄手指一挥,点中他肩头背后两处**道,这些日子上玄每夜都会点住白南珠身上**道,以免他发狂伤人,今日也不例外。尤其明日要上少林寺救人,他特地稍微来早了一些,以防意外。
“没有用了。”**道被点之后,白南珠居然仍旧对镜梳头,仍能说话,预期仍很平淡,“最多不过二十日,我就控制不住了......
“就连筋脉都已改变了?”上玄淡淡地问,“无论是分筋错骨或是点**,都已对你失去作用?”
“除非你打断我的骨头。”白南珠突然一笑,“但你若想出手,在你出手之时我就能让你开膛破肚。”言下,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拔高,脸色自白皙渐渐变得充满红晕。
上玄淡淡地看着他,转身出门,“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你莫忘记配天爱的是你,她最恨人滥杀无辜,莫忘了明日你我还要救人就好。”
白南珠微微一震,脸上的红晕突然褪去,也许由于新浴之后的长发实在太黑太光亮,刹那间他的脸就如被涂上了白垩,在出奇有生命力的乌发之下,灰败死气得像只已经死去多年的鬼。
上玄转身出门,今夜清澈纯净的月光之下,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身影停止,她也有一头长发,也是刚刚沐浴,满身尚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配天。”他叫了一声,没有多看,就欲迈步从她身前离开。
“你......你......且慢。”容配天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你要我休了你?”上玄也低声道,这一句之中,并无讽刺之意,他的语调很认真,也很悲凉。
容配天一怔,只听上玄淡淡地道:“你要我休了你也可以,若你觉得定要作‘容姑娘’才能和他在一起,要我休了你也可以。”上玄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你我虽然成婚多年,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少,这几年来,我不知珍惜,让你受尽委屈,对......对不起。”他道歉的时候显得很生涩,但表情很平静,似乎对此事已经想过很久很久,千言万语,如今只余寥寥几句。
“我......我......”她从未想过上玄会说出“休妻”二字,本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刹那间仍觉痛彻心扉,“我是想说......我是想说......我......”她喃喃地重复,自己本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我真的爱你。”上玄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你,配天,我对不起你。”
“不......不,”她如中雷击,踉跄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定了定神,“我想说......想说的不是要你休妻,我想说......”她颤声道,“我想说的是不管明日如何,不管你的朋友在少林寺中是生是死,不管我和白南珠如何,你不要死,你不要想死,请你不要想死!”
上玄泛起了一个淡淡的嘲笑:“怎么可能呢?”
她脸色苍白如死,上玄指了指身后的房门:“他也许只剩下二十日,你若有话,不妨多对他说。”言罢,他缓步就将离去。
“等一下!”容配天追上一步,“他的事,暂且莫提。我们......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她颤声道,“我想问你,这几年来,你是不是真的一直都想着我?”
上玄背对着她:“此时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是与不是,又如何呢?”
“我心里始终想不明白,你若真的在乎我,怎可以这么多年从不找我?就像我离开你身边之后,你仍然过得我行我素,半点不萦怀。”她低声道,“我一直等你来找我回去,一直在等......等到失望,而后绝望。”
“过得我行我素?”上玄淡淡地自嘲,“配天啊配天,我看不出来,你是个如此缠绵的女人。我以为你理智冷静,你选择要走,就绝对不会回来,何况我也放不在架子,去求你回来。”
“求我回来?”容配天满眼迷茫,幽幽地道,“是啊,当初走的时候,以为自己真的能一走了之,永远不回家。但是......但是却是越来越想你、想你一个人究竟如何、想我走了之后你会不会伤心难过,你若不难过,我......我就失望得很。”顿了一顿,她轻轻地道,“反你不但不难过,还投入了北汉军中当傀儡,我那时真的很气。你离开北汉军之后漂泊江湖,我......我到处找你,有时找到了你,跟在你身后,却又不敢见你;有时后今天找到了,第二天又失去了消息。你消沉落拓,我很痛心......”她喃喃自语,“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上玄突然充满怒火地反问一句,“既然你如此想我,你为什么不回家?我不找你,难道你就不能自己回来吗?”
她全身一震,茫然失措地看着上玄,上玄的怒火渐渐散去,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呼吸之间,她听见了哽咽......近乎哽咽的喘息,突然心中的压抑苦痛轰然碎裂,她猛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双臂之间,是温暖的躯体,还有急促的心跳。
“放开我。“上玄哑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哭了,“当初是我要走,后来是我不回来,对不起......”她伏在上玄背上抽泣,“你放不下架子找我,我放不下架子回家,我们......我们......”

“放开我!”上玄用力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想回来就不要抱我,你......你不要忘了你爱他......”
她突然僵硬,上玄手腕一翻,用力将她往后推去,他的武功很高,只让她平平稳稳地退了两步----就这两步之间,已如相隔万年。
他们还是夫妻,但已是陌路。
你......你不要忘了你爱他......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了。“她笔值地站在上玄身后两步,轻声道,”他其实不是个坏人,什么都失去了,连良心都失去......我......我爱他。“
“他本就从未得到过你。”上玄怒道,顿了一顿,他挫败地低头,“你是同情他!”
“我爱他。”她坚持。
“你----你----爱如何便如何,”上玄哑声道,“反正你我都不懂要怎么做才不会让对方伤心,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不管你。”他大步离开,“从此时开始,你已不是我的妻子。”
反正你我都不懂要怎么做才不会让对方伤心。
从此时开始,你已不是我的妻子。
她的眼泪自眼眶中滑落,她不想听到这样的结局,不想看上玄离开---坚持要爱南珠,到底是真情真意,还是同情而已,她自己真的分不清楚、分不清楚......
很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在赵丞相家的花园里遇见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小女孩大声笑他。小男孩很生气,说他将来是个王爷,小女孩说她将来会是个比王爷还厉害的,和哥哥一样厉害的女人。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后来他们都习武了,后来他读兵马、她念诗书;他练剑、她弹琴,再到后来,他们携手私奔,自以为会在外边广阔的天地中,寻找到一片拥有琴台楼阁、翠湖花树的神仙境地,自以为离开了纷纷扰扰的京城,就一定会幸福、一定会幸福。
但是有些时候,幸与不幸,不在是否拥有神仙境地,而在他们彼此是否懂事、能否珍惜、爱护和尊重这份感情。
爱,就是在彼此需要的时候,能及时给予她一些什么。那些东西、那些话、那些细枝末节或者根本不重要,只体现了那时那刻,她需要你的时候,你是否在意她?
所以到最后她被白南珠迷惑,到最后她对上玄绝望,她爱上了一个杀人无数、身败名裂的疯子。
身后的房间,窗户开着,一个人乌发披肩,静静地看着她和上玄,依稀听他们对话,已经很久了。
但为什么,听见上玄休妻,他没有高兴,反而有泪,自双颊之上流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日出时分,少林寺。
“六道轮回”在少林寺后,嵩山山顶的一个洞窖之中。
洞内分有“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和“三善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三善道”是少林寺高僧修炼闭关的地方,曾家三矮和其他犯下大罪的江湖恶徒就关在“三恶道”之中。
“三恶道”有地狱道---其中有刀山火海,人都被锁在铁笼中,忍受高温烤炙,其下就是刀山。有饿鬼道---其中空空如也,五日一餐饭,人们身体瘦弱,匍匐于地,哀号之声响彻洞窖。有畜生道---其中遍养豺狼虎豹,人则吊于洞窖山壁上,底下猛兽横行,有些猛兽还会尝试上跃,啃食人肉。“三恶道”要说是地狱再现,毫不为过。
而曾家三矮就被关在“三恶道”中最后一道“畜生道”之中,侥幸他们身材矮小,吊于半空比常人都短了一截,所以猛兽不住上跃,他们倒也不怎么害怕。
"听说这六道轮回,本事少林寺和尚自己修行用的,每一个要进十八罗汉的和尚,都要过这六道轮回,试验他么的胆量、武功、耐力还有佛性。”曾一矮叹气道,“只是大如做了方丈以后,十八罗汉变成了十八魔僧,六道轮回也变成了山人不眨眼的地狱。”
“老大莫说这些了,底下这些老虎狮子看起来身膘体肥,不知已经吃了多少死人,你看我们......能撑到什么时候?”曾二矮心惊胆战地看着底下走来走去的老虎,“这些老虎又生老虎,狮子又生狮子,还有老虎和狮子生出来的不知什么玩意儿,就算少林寺和尚日日来送饭,也总有一日因为兽多人少,被这些大猫活吞了。”
“你我他妈的被吊在半空中,就算我有那么一千条一万条秒计,那也使不出来。”曾三矮怒道,“除非割断绑住我四肢的绳子......”
割断绑住你四肢的绳子,你就摔下去了。“曾一矮道。
“那就割断绑住我三肢的绳子,我就能用飞刀、毒针、袖箭把底下的大猫统统杀死......”
“胡说八道,飞刀、毒针、袖箭早已被少林寺和尚搜走了。”
“那我也可掰下石头砸死这些大猫!”
“你我的武功也早已被禁了......”
就在曾家三矮吵得面红耳赤,热火朝天之时,洞内被吊在另一边的一位黑衣人阴森森地道:“你们三个冬瓜再说一句,我打断绳子让你们下去喂猫!”
曾家三人顿时闭嘴,噤若寒蝉。
那黑衣人姓翠,这是个很少见的姓,他叫翠稻,五年之前,此人号称“翠刀凶神”,为江湖五凶之首。
“你们没有听见,外面地狱洞的声音?”翠稻阴恻恻地道,“有人砍断刀山熄了火海,冲进六洞来了,嘿嘿,我在此五年,第一次听到外面的声音,难道世上还有人能闯过少林寺的牢房,哈哈哈哈......”被囚禁在这里的人,都管六道”叫“六洞”。
他虽然在笑,却并没有什么笑意。曾一矮凝神静听,来人动作快得惊人,片刻之间,饿鬼洞里一片大哗,友人突破地狱洞,闯入了饿鬼洞。少林寺的追兵刚刚追到地狱洞,大声呼号正在收拾倾倒的油海,“当啷”之声不觉于耳,饿鬼洞中众人链铐齐断,和少林寺僧人对了一个正着,和尚们手忙脚乱,又要抓人,有要救火,场面一片混乱。
“嚓”的一声轻响,曾一矮突觉自己一轻,突然从洞壁上掉了下来,吓得他大叫一声,随即腰间被什么东西一缠、一绕,临空被带了起来,眨眼之间,已到了畜生洞口。曾一矮惊魂初定,抬头一看,来人白衣飘飘,容颜清雅,却是白南珠。
白南珠身后少林寺和尚十来人持杖追来,他回头一笑,和尚们竟而纷纷止步,恍若在这妖魔面前,连清修的出家人都不免有畏死之死。
畜生洞下,豺狼虎豹突然齐声嚎叫,曾一矮急急回头,只见一头猛虎身上站有一人,那人骑虎纵上半空,一脚将老虎踢下,左右两手已抓住曾二矮、曾三矮的锁链,双臂一用力,精钢铁链应声崩,曾二矮、曾三矮齐声大叫,两人双腿的锁链崩断,双臂还被吊在半空中。骑虎人迅速在洞壁一点,腾身而上,抓住两人头顶的铁索,“当”的一声,儿臂粗细的铁索应声断去,曾二矮、曾三矮顿时从半空摔下,哀号之声,凄厉无比。
“啊啊”之声未绝,只见白影一闪,白南珠起身接人,曾家二矮虽然身材矮小,却并不瘦,而且身带铁索摔下,分量可想而知。但白南珠双手接二人,举重若轻,一个抡手,两人双**向洞口---而此时方才的骑虎人已经跃下,正落洞前,那人自是上玄。
这两人突破“六道轮回”势如破竹,眨眼间连过三洞,救出了曾家三矮。
但入洞容易出洞难,就在赵、白二任救人之时,少林寺数百僧人已将洞里洞外围得水泄不通,就在上玄跃回畜生洞入口的时候,大善方丈已经赶来:“阿弥陀佛,两位的施主且慢。”
“老和尚,我等不过入洞救人,并无伤人之意。”上玄淡淡地道,“你莫挡路。”
“阿弥陀佛,曾家几位既入我六道,就不可生还,若让施主救出,岂非是我少林无能?”大善方丈并未说客套话,“这位白施主本也是我寺六道将要请入之人,既然来了,我寺为武林安危,也绝无放走之理。”
“说来说去,老和尚一心只为你少林寺的名声!”上玄冷冷地道,“让开!老和尚不拜佛念经,一心争强斗胜,日后圆寂不知有何面目去见如来佛祖。”
几句话下来,他已知大善和大如乃一丘之貉,多半就是同谋,今日不杀白南珠和自己,大善绝不罢休。
“拿下!”大善一声令乡下,“当”的一声畜生洞口落下一道精钢闸门,顿时将上玄几人关在洞中。
上玄脸现冷笑,衮雪功起,轰然一声,精钢闸门从中破了一个大洞,钢骨扭曲向外张扬,大善变了颜色,要将这两人困住,实在难若登天!他低声向身边和尚说了几句,几个小和尚转身离去,上玄看在眼中,难以猜测是什么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他拆去曾家三兄弟身上的铁索,提起其中二人,大步自洞内走出,昂首挺胸,面对大善,怡然不惧。
白南珠提起曾一矮,微微一笑,也自走出畜生洞。眼前少林寺数十和尚,在他眼中视若无物,微笑问道:“杀,还是不杀?”
上玄冷冷地道:“你再杀一个人,我杀了你给他报仇。”
白南珠早已听惯上玄如此威胁,也不生气,知识笑:“那要如何?”
“一、二、三,硬闯!”上玄一声令下,两人闪电般抢出,眼前少林寺僧人纷纷招架,顷刻间却被打开两条道路,很快,两人冲出畜生洞,到了饿鬼洞。饿鬼洞远比畜生洞开阔,不过片刻,几人已到了地狱洞口。
虽然上玄和白南珠武功高强,但入席轻易闯出六道,也知是少林僧故意放水。莫非大善、大如的所作所为,寺中也有觉察?还是诱敌之计?
两人不及多想,很快冲出了六道洞窖。容配天就在洞口等候,她自知武功不及,不敢跟入以免成为累赘,此时一掠而出,三人相聚,四下一张,的确没有伏兵,就待跃起,带曾家三矮冲出少林寺。
“当、当、当”,少林寺钟声大作,千年古刹,钟声敲响之时,一股庄严的气息弥漫全寺,乃至嵩山上下,都是一片肃静。
上玄一怔,容配天一呆,白南珠轻轻”地哎呀“一声。
鸣钟之后,只见遥遥寺门、树林之中,有些旗帜露了出来,有“武当”,有“江南山庄”,也有“青龙”、“白虎”旗,不下数十种。
“少林寺今日,竟正在召开武林大会。”白南珠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听钟声入山,你我此时下山,定会撞上。”
“大如放下消息说曾家三矮被困六道轮回,只怕也是诱敌之计。”上玄冷冷地道,“他早已安排今日之事,用心只在除去你我。”
“呵呵。。。。。。少林僧,我自是不怕,但此时山下武林同道数以千计。。。。。。”白南珠幽幽地到,”就算天下无敌,又怎么敌得过一个江湖。。。。。。”
山下各种颜色的人群缓缓上移,在少林僧的指引下,慢慢在六道洞窖围成了包围之势。大善带领少林僧自洞后走出,脸色不变:“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擅闯六道轮回,妄图救人,万幸各位及时赶到,方不致让两位施主逃脱。”
“谁不知少林六道轮回乃武林正义的最后一线,白南珠竟敢闯入救人,实该千刀万剐!”
武当派清和道长却道:“方丈今日邀约,难道不是商谈华山派惨遭灭门一事?”
“正是。”大善道,“华山派惨死玉骨神功之下,定是眼前二人其中之一所杀,说不定,是两人一起动手,大家亲眼所见,这两人同流合污,本是同党。”
清和道长一怔,便不说话。各门派一阵哗然,议论纷纷。早已听说杀人恶魔白南珠,亲眼所见之下,此人清雅温和,似乎不见得如何凶残可怕。
“怎么办?”容配天低声问。
“闯!”身边两个男人同声道,三人想视一笑,将曾家三矮往旁边一推,纵身而起,往人群之中冲去。
“啪”的一声,上玄先对上了清和道长,清和只是虚晃一招,随即让路。上玄低声道:“少林寺。。。。。。和朝廷勾结。。。。。。”
清和亦低声道:“少林寺只是大善、大如和朝廷来往,此事我已知晓。”
上玄点了点头:“道长清醒。”
“是‘白发’、‘天眼’清醒,非我之功。”
上玄已抢出清和身边,闻言深深一叹,闯了出去。
白南珠往东方闯去,他手下比上玄狠辣得多,袖风一拂,便是有人惨呼,受伤倒地。眼见他如此威势,不少人闻风丧胆,白南珠还未攻到眼前,已有人望风而逃。容配天跟在白南珠身后,白南珠势如破竹,片刻之间连过五人,冲出了一条道路。
此事日正当中,少林寺松林清风之中,夹带浓郁的血腥味,白南珠突然打了个冷战,望了一眼身后倒地惨呼的伤者,眼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手下一缓。
容配天低声问道:“南珠?”
白南珠掌风大减,额上突然涌出了冷汗,容配天大吃一惊,一扬手击退他面前的敌人:“南珠?南珠?”
白南珠的脸色一连数变,眼中神色也变幻莫测,骤地一抓,在身侧一人脸上抓住五道血印,那人仰天摔倒,一声惨叫未及发出,已倒地而亡。容配天变色叫道:“白南珠!”
白南珠一招杀人,再也难以忍耐,一个旋身,又有五人摔出去,眨眼之间死在他手上的已有**人。上玄大吃一惊,骤地掠来,怒道:“白南珠,住手!”
白南珠眼中黑瞳扩散,神气变得十分诡异,手腕一翻,一招“玉骨晶晶”往上玄颈上扣去,嘴边犹带诡异笑意,和他平时清雅温和的模样浑然不同。上玄招架反击,心下骇然---这就是---这就是那杀人如麻的恶鬼!众人心里大奇---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大家亲眼所见,这就是‘南珠剑’的真面目,如此江湖妖孽,不除不足以正天下!”大善遥遥呼吁。人群将白南珠和上玄二人团团围住,谁也不敢轻易上前,心里均想若非上玄将他挡下,谁惹得起这妖孽?
片刻之间,两人已过了百招,上玄本不是白南珠敌手,堪堪打到百招,上玄步步败退,形势岌岌可危。容配天冲上相助,但武功差得太远,被白南珠掌风逼开了去。眼见白南珠一掌拍向上玄胸口,上玄以无法抵敌,她大叫一声,从后抱住了白南珠的腰,用力后拖。
“啪”的一声,她倾身一抱的力量微不足道,只觉身侧微风,她是被白南珠带着往前去了。。。。。。而前面,是上玄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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