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是贤春，你是……仲江？……不忙。在办公室……没上班，在上网。你在哪里？……亲自驾车即将进入德江县境……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到边境来接你？……不说我没有公家车也没有私家车，有车也不给你迎来送往。你只戴了顶无品之帽，能让我到边境接送的人至少得是厅局级……是又如何？无冕之王，当然可以狐假虎威了……少扯了，再扯，漫游费有公家报销，人是不能报销的哦。到街心花园了打电话给我。……对，是步行街街口德江县城最大的花园，1支烟可以绕10圈那个。”
颜仲江从黑色轿车钻出时，白色保暖衬衣和黑色夹克外衣，以及黛青色下装，无一不与“名牌”两字有关，贤春盯着他锃亮的皮鞋笑着说：“老兄穿金猴皮鞋，走金光大道啊。”
“兄弟见笑了。”仲江走过来伸手与贤春握了一下，回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价值60多元的软合香烟，用手指在盒底一弹，一支烟从盒口伸出半截，随即伸向贤春；见贤春摆手谢意，用嘴将烟从烟盒中叼出，摸出打火机捂着点燃，抬头说，“你找钱来干什么，包着下孔（陪葬）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总为儿孙做马牛。我这是为儿孙积钱呢。不过怎么也比不得你，抽烟基本靠贡……“见仲江摆手示意，贤春停顿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年轻了？居然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头发黑黝了……哦，是染的，装年轻……什么时候磨子上睡觉，想转了，跑来德江玩玩？”
“嘿嘿，我是来开会呢。”“仲江说着，返身拉开车门。还有一位，她来你们这里看看，有什么好卖的特产没有。”只见车中最先伸出一只棕色高靴鞋，随后又伸出一只，不一会，肩披金色卷发，身着齐膝雪白反毛大衣的年轻女子站在贤春面前，贤春看着她红润的脸庞，惊讶着在大脑里寻找一个形象的比喻，结果是“雪中红梅”。
仲江向贤春介绍说，“这是楚娟。”又侧脸对楚娟介绍，“这是我给你说过的贤春。”
楚娟朝贤春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贤春说：“小姐，你好……”看到楚娟怒目圆睁扭过脸去，急忙将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尴尬中猛然醒悟，这年头，“小姐”一词早已变味。
仲江急忙将贤春拉到一边，问：“你们这里哪家宾馆最安全？”
贤春反问道：“安全，你指哪一方面？去年有位朋友来，住进本县最豪华的宾馆，结果他的手机和皮包里的现金全部被盗。公安人员查下来的结果是，与他同行的同事‘引狼入室’，趁他外出找朋友办事之机，到发廊喊来一位小姐。小姐在他事毕呼呼入睡时，将两位的财物席卷一空。第二天哪里还有小姐人影？在发廊登记的身份证也是假的。”贤春看到仲江有些焦急，就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县有两家宾馆，派出所查房都得请示领导同意才行。”
“带路!我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婆婆妈妈的习惯!”说完仲江打开车门将贤春推进车内。
贤春问：“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领导干部不是不准驾车吗？”
仲江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贤春回答：“跟吴义勇学的。我算哪门子领导？二十一世纪，不能开车、不会电脑、不懂英语，是科盲。”谈笑间，来到宾馆，两人分别开了单间住下来。
贤春在仲江房间的椅子上坐下就问：“喜欢吃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是公款还是自费？”仲江笑问。
“你是什么人物，凭什么用公款招待你？我那点业务费，哪里经得住你这张大嘴巴吃喝！”
“又来了又来了，晓得你狗夹（吝啬），会算。算了，我喜欢你们德江的羊肉粉，上街随便吃点就行了。不然到时妹子问你，哪来的私房钱请客，又够你扯谎一通了。”
“随你便。”贤春伸出大拇指往肩后暧昧地指了指隔壁，“老牛吃嫩草，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做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做了？”
“用词有误，应该是睡了。”贤春笑笑说。“我早看出来了，孤男寡女外出，这是五分；给我介绍时不称我叔叔，又加一分；对你说话，没有任何称呼，口气反而暗含命令，这又增添了四分。有此十分，你如何狡辩？”
仲江冷笑说：“不愧是未名记者、作家，你这双鹰眼，多用在事业上，相信你能取得不小成就。”随后小声说：“我知道你是想搜集小说素材，离开德江前找机会告诉你。”他又问，“你们这里有什么特产好卖？”
“德江天麻，价廉物美，药用价值高。”
“知道知道，”仲江打断贤春的话，“接下来你要说什么天麻素含量高啦，清神醒脑呀，天麻酒远销海内外啦之类的。问题是，我要数是按吨计，你能满足多少？”
“一时还真难收齐那么多。其他呢？”贤春问。
“你们这里有的，我们那里也有。不瞒老弟说，我们是来玩玩，你们这里有什么好耍的地方？”
“近处呢，城郊有大龙阡溶洞，山青水秀的老林沟，离城9公里的龙泉乡有武陵峡谷，20公里处的稳坪傩堂戏比较多。哦，这个你们那里也有。如果沿乌江古航道，则有埋鞋溪，狮吼洞，陈元盐号，白虎峡，潮砥古镇，乌江睡佛，万卷书，官宅古寨，熊猴峡，新滩狭门口等等奇观，还有乌江奇石。枫香溪这边红色旅游文化和民俗风情都不错，溶洞也奇特。如果往北走，则有马蹄河峡谷漂流，梅林寺火山溶石石林。往西北这边，楠杆的天井古驿、曾氏宗祠、杨氏古寨、结龙桥、花花桥，都值得一看……”
“太遗憾！太遗憾了！”仲江打断贤春滔滔不绝的讲话。
贤春怔怔地望着仲江：“什么意思？”
“你们领导真是埋没人才，像你这种王婆早该派到旅游局卖瓜去了。”仲江说，“实话给你说，我游过沿河县乌江山峡画廊，从江口县那边上印江县这边下，拜游过佛教圣地梵净山，去铜仁市游过十里锦江、钻过九龙洞，到石阡县温泉洗过澡，在思南县石林留过影，寻访过贺龙等人1934年在黔东建立的根据地，前年沿乌江溯源而上，参观过长堡乡和潮砥镇的乌江奇石，还买了几块回去送朋友。那奇石不得不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以说，整个黔东，行走其间，都如穿梭在山水画廊里。长在山中，常去乌江边，我想看的，是其他地方没有或少有的古迹古文化之类。”
“老气横秋，开始怀古了。这方面我们这里较多，有龙泉坪长官司遗址，明代文豪田秋手迹墨宝——黔中砥柱，南宋遗迹——煎茶古墓群，等等。这其中突出的有两处，一处是泉口乡，有占地5100平方米的田氏庄园，隋朝时期庸州治所遗址，以及泉口文庙、泉口阁等等。泉口庸州石马，特别形象，邑人有诗赞云：
石马无鞍在庸州，古来遗下数千秋。
大风忽忽吹毛动，细雨霏霏如汗流。
嫩草风吹难入口，长鞭夜打不回头。
强人大力拉不走，天地作栏夜不收……”
“还有一处在哪里，说来听听？”仲江打断贤春。
“另一处是发现不久的千年古县城遗址。文物考古师、德江文物管理所长李登佳根据各种史料在省地县各级报纸载文称：建于隋朝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属费州，废于宋代的扶阳县城，位于今天的德江县合兴乡朝阳村旋厂。铜仁地区方志办主任瞿正平撰文对此进行了进一步佐证。遗址上，归纳湖北民族学院民族文化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地区政协秘书长赵幼立发表在省内外报刊上万字文章的意思就是：众多的石墙，石巷，石门，石院，石阶檐博大而细腻；众多的青瓦木房，吊脚楼，镂空窗花古朴而精致；神秘的傩戏，诙谐的花灯，**悠扬的打闹歌，悲喜交集的哭嫁歌，等等民间文化特出而丰富。香炉山，石狮子，古哨亭，古墓群，古石桥，众多的景点和传说使你赏心悦目，让人流连忘返；站在四布的宅基遗址上，福王的迁徙，书院的兴衰，惜字亭的迷雾，永盛寺的香火，会使你感叹这里历史文化的深厚和凝重……”
“不用你在这里噪舌了，好像不去看要后悔一辈子似的。在网上看过图片，感觉还不错，不过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明天去看看，是不是只让我后悔一回。”仲江朝隔壁看了一眼对贤春说，“你有事先去忙吧，我洗漱休息一会上街去走走。”
第二天一早，贤春陪仲江吃早餐时说：“把古城遗址上物质和非物质的东西欣赏完毕，再去爬爬坐落古城遗址的香炉山顶峰，没有两天时间不行。我去过N多次了，这次就不陪你了，当然，嘿嘿，主要是不给你们当灯泡。那里有导游，吃住行也方便。但我要告诫你，在古城遗址住宿，不能有婚外性行为，否则，就会看到恐怖情景。到时导游会告诫你们的，我怕你们不信，先提醒你们一下，这是不少人应验过的。”仲江笑笑没有回答，驱车前往古城方向去了。
次日下午仲江返回县城，由贤春请客仲江抢着付钱吃过晚饭后，二人来到玉溪河防洪堤上，沿着香樟树铺设的林荫道漫步。贤春问仲江古城旅游感觉如何，仲江回答：“两个字：震撼！摆在我们面前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以其庞大，博大，精深让人撼。福王占据古城遗址的传说，实为塔身却取名惜字亭，男坟雕凤女坟刻龙，镇城石狮相距数里，河中石头长出截断又长出，等等，都是解不开的谜，给人一份恋恋不忘的期盼……”
“打住，在我面前讲扶阳古城遗址，你是班门弄斧。”贤春笑着打断仲江说话。
“你不说还真是怪事，不瞒你说，昨晚感觉有些疲倦，依你所说，我和楚娟二人在各自的房间早早睡下，梦中不是看到金榜题名，就是遇见洞房花烛。半夜，楚娟来到我房间，说也做了同样的梦，二人都有些兴奋，也不相信你和导游的告诫，熄灯相拥。刚躺下，突然听见床前有男人轻轻的说话声，门边有女人嘤嘤哭泣。我按下电灯开关，灯亮了，哪有人影？刚熄灯，这声音又传来。后来我们干脆开着灯，可我刚爬上去，楚娟急忙坐起来，说床边有人，高高大大包着白帕子的妇女看着她傻笑。我坐起来一看时，什么也没有。后来我们都没了兴致，她又害怕回房，只好并排躺下睁眼望着窗外变白。”
“你讲到这里了，我就明说吧，我想知道你和楚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请不要误会，我正在写一本小说，名叫《一个公务员的堕落史》，也许你的经历对我这小说有用。”
“呵呵，念念不忘啊，马上满足你的好奇心。其实你参加乌江笔会那次也看出了端倪……”仲江正说着，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在仲江转身向后接电话之际，贤春向前走几步停下来，望着夕阳下岸边的钓翁，沉浸在与仲江夫妻那晚的谈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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