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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胤山上下,一片死寂千载中文网众人一时无法从激烈的战局与惨烈的结局中挣脱出来,陷入了目盲耳塞的状态之中。片刻,元夔大弟子左拓业的哭声率先唤醒了众人的呆怔。他扑到城堡临悬崖之侧,哀泣道:“师父……”
接着,整个灵胤山像煮开了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城堡下,官兵们欢呼如雷;城堡上,凌雄山庄上下哭声动地。余下看热闹的群雄,或是叹息,或是庆灾乐祸,不一俱述。
谢傲岳的心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倒有种“拔剑四孤心茫然”的落寞,亦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元夔是他平生所遇最强的敌人,因此,亦心生惺惺相惜之意。而今,自己将他逼落悬崖,虽是职责所在与所为,但心中却不是滋味。他缓缓地走近城堡边侧,朝下望去。元夔原配夫人沐天娇携着八岁的幼儿元舆扑了上来,抓住他的衣襟,痛哭着要他还元夔一命,却被旁边的弟子劝开了。
谢傲岳面如死水,极尽目力,往悬崖之下望去。秋荫浓雾如同一群调皮的小孩,将满兜的棉絮抖开,整个世界陷入白茫茫的一片,遮断了视线。谢傲岳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纵然他曾苦练过暗室视物如白昼般清晰,但却对抗不过自然与距离的阻隔。悬崖下,只依稀见得有激流涌动,而元夔的身影却是再找不着。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城堡,无视官兵中蜂拥而上的阿谀之词,冷淡地向陆华颐要了一卷长索,一头系于悬崖边的木墩上,一头反束腰间,欲下悬崖探个究竟。(千载中文网
陆华颐惊讶道:“谢神捕你这是做什么?那元夔跌落于万丈深渊,就算有铜皮铁骨,也摔个粉碎。我等俱可为你向朝廷作证。你就不必再下悬崖了吧,谁知那下面会不会有什么瘴气毒物。”
谢傲岳只抛了一句:“死要见尸。”整个人便如猿猴一般地跃落悬崖。有长索借力,以着灵巧的身势,谢傲岳不到半柱香功夫,便抵达悬崖之底。
悬崖下边,是一个长宽达数丈的深潭,有水流从崖间的岩洞里飞泻而下,形成一道瀑布。深潭不断有水溢出,将嶙峋的山石冲出了一道水路,一路倾泄而下。
谢傲岳脚尖在崖壁一点,一个纵身,跃至深潭边的一块岩石上。岩石久为水流冲刷,上面长满了苔藓,极是光滑。若不是谢傲岳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旁边的一条蔓藤,怕已跌落于潭中。饶是如此,他仍半条腿浸入水中。
潭水冰样地凉,切肤如刀割。谢傲岳蓦地觉得有利物切开自己的羊皮薄靴,脚面一阵锐痛,不由地大吃一惊。(千载中文网他万万没有想到潭底竟藏有埋伏,不假思索地借力蔓藤,身子荡起,双腿朝水面踢去,同时一个拧身,跃至离潭三尺远的山石上。
水面不见有人冒出,只有几条鱼被谢傲岳的内力激荡得飞了起来,在空中掠了个弧线,重落入潭中。谢傲岳突然觉得脚底多了一个滑腻之物,当下不假思索,食指与中指如闪电般探出,一把将异入之物夹了出来。却是一条鱼。
谢傲岳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鱼:鱼长约一寸,全身银白无鳞,双目暴突,状极凶猛。更令人惊骇的是,鱼嘴之中长满了两排尖锐的牙齿,似锋利的锯齿一般。原来刚才“暗算”谢傲岳左脚的,正是这条鱼!

“好怪的鱼!好快的攻击速度!”谢傲岳惊叹道。他难于想象,若是刚才整个人掉入潭中,面对成千上万条这样的鱼,会是怎样的局面,怕是顷刻之间,尸骸无存吧。
他随手将手中已被他夹死的鱼丢进水潭中。顿时,水面起了动荡。一阵的细小白浪翻滚之后,被他丢进的鱼儿只剩下了一副光秃秃的骸骨。
谢傲岳冷吸了一口气,“元夔刚才应是从城堡上跌落于此潭中,那么是不是如眼前的鱼儿,为众食人鱼所啮咬,化作了一摊白骨?”
他起身观察了一下寒潭,果然在潭边发现了一些元夔的衣物,但已破碎如缕。他沿着寒潭冲开的水路查找了下去,又找到了不少衣服的碎片,但不见骸骨。
他重返于寒潭边。“元夔肉身为鱼儿所食,骸骨质重,当是沉于水中。而潭水受崖间瀑布冲击,定然会在水下形成个漩涡,将骸骨吸于其间。亦即骸骨应在瀑布水流之下。”他运足功力,将一块约三尺见方的巨石举了起来,用尽全力,朝寒潭中间砸去。巨石的冲击,撕开了水面,冲开了水流漩涡,果见一副白骨飘了起来。谢傲岳扯下一条蔓藤,一甩手,套住白骨,轻轻地将它拉于岸边。
白骨上,没有半丝的肉相连,如同被世界上最高明的厨师所精细剔过,显然,这是潭中的食人鱼所为;而背部、颈部的骨骼俱都裂开,估计元夔跌落之时,是以背着于潭面。巨大的冲击之力,立刻将他的骨骼撕开。
谢傲岳凝视着白骨片刻,一种悲凉感涌了上来。元夔一世英雄,纵横江湖罕有敌手,然而死后,却成为一群鱼的盘中餐。生命,如斯脆弱与戏剧性!
谢傲岳解下外衣,小心地将白骨收了起来,再用一根蔓藤绑于背上,同时捡起两条被他刚才砸石所飞溅到岸上的食人鱼尸体,放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然后双手并用,沿着长索,很快爬回上了悬崖。
悬崖上,陆华颐正率众官兵将凌雄山庄的一干人细细搜查,确认他们没有携带与藏宝图的摹本,才予以放行。
陆华颐见到谢傲岳背上的白骨以及掌间的食人鱼,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万鱼啮身?凌迟之刑怕亦不及此吧。”
元夔夫人沐天娇、幼儿元舆以及众弟子见元夔死后如此惨状,忍不住失声痛哭。
谢傲岳将元夔尸骨交于元夔大弟子左拓业,要他择地好好安葬,趁机低声道:“你埋葬好师父,速带你师娘他们离开灵胤山。切记,不可回家,尽量走水路。”
左拓业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随即感激浮了上来,“多谢谢捕头指点。”
谢傲岳无声地叹了口气。尽管他向元夔承诺,保他一庄人员的平安离开。然而刚才之间,他发现,官兵中掺杂着许多的锦衣卫。他知道,剿灭凌雄山庄一事,名义上陆华颐是最高指挥,但实际上,是锦衣卫在暗中指使。而他以刑部三品之身,可以对陆华颐说话,乃至下令,却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锦衣卫,因为锦衣卫只听命于皇上一人。而锦衣卫做事向来做事不留后患,定然不会留元夔的家眷及弟子活于世上,会在他们离开的路上伏击,或者是在他们的家中设下埋伏。只有水路才会令锦衣卫鞭长莫及,因为锦衣卫中,只有杀手,没有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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