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盏灯，一个人影在我面前来回摇晃。我闭着眼睛都知道那是丑奴。我早已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浑身疼痛，找不到伤口在哪里。记忆中的血腥已经被屋里淡淡的幽香代替，只有心里还时不时的掠过零碎的记忆，扰乱千疮百孔的心，引起阵阵伤痛。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确切的说，天亮后就是第三天了，那是问鼎大典的日子。昏昏迷迷两天了，一半在梦里，一半在朦胧的世界里。丑奴没日没夜的照顾，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伤依然很重，但因为吃了师父给的药膏，复原的速度变得很快，今天已经快痊愈了。昨天下午时，丑奴就扶着我去后面的小树林坐一会，秋天的午后，默默的石凳还有些温暖。但丑奴不准我在那里坐得时间太长，说是担心那里的湿气太重，会影响我伤势的复原。
每次到那小树林里总难免会想起逐梦，像一场重复循环的梦，没完没了。昨天，我和丑奴在小树林里一起回忆在独龙峰的日子，感觉很美。当我们生活的在独龙峰时，每天都在盼望着赶紧离开，可离开后呢，又总想着回去看看，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师父过来找过我一次，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我的自由。师父给我带来了一些药，还有好久不曾出现的笑容。师父还告诉我，我快自由了。
今天，温暖如春。苍龙顶月华大殿人声鼎沸，问鼎大典开始进行。九个神秘的古鼎在大殿的半空中不停地旋转，妖艳的光芒一次次的暴涨。
师姐无声的出现在我面前，美丽的面容有一丝甜甜的笑：无寒，伤好了吗？我笑笑：好多了，小伤没大碍。
师姐穿一身丹青色的道袍，后背还有一只飞翔的鹤。轻盈的鹤覆在师姐身上，如天仙下凡。
很好看吗？师姐面上起了些红晕。
是的，师姐，很好看。我呵呵的笑出来。
你们两个注意点。丑奴从我们中间挤出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旁边的弟子都不往前看了，都看你们两个了。让师父看见还了得。
我环顾四周，正如丑奴说的，各峰的许多弟子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更确切的说是投向了师姐。
心里莫名的有些生气，我和师姐在那天傍晚后便没有在见面，说不想她，那是假的。今天是第一次见面，难道我们说说话都不行吗？
我不语，师姐也不语。平生第一次觉得站在我们中间的丑奴是那么碍事。
问鼎是苍龙顶的大典，也是聚首峰最让人关注的大事，问鼎成功者，便是那个神鼎的主人了。师父的心情一直很好，因为守护神鼎者已有五位是独龙峰的弟子，除了我和师姐尘销外，那三位师兄也守住了自己熟悉的神鼎。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见聚首峰的首座，一位被称为鬼哭老者的智者，传闻他有未朴先知的的能力，年轻的时候，曾一个人一次杀过近百个妖魔，不仅武功高，而且，胸怀宽广，能容天下，后来就被祖师爷看上了，将聚首峰的首座传给了他。
当然，这些都是丑奴的佩佩之谈，不过真实就是九峰的首座有八个是他的弟子。他在位几十年，聚首峰不仅一直是道家圣地，而且规模和弟子也前所未有的庞大，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独龙峰。独龙峰的规矩是师父订的，似乎和鬼哭老者没什么关系，鬼哭老者从没有去过独龙峰，不知道为什么。
鬼哭老者终于出现了，可我却失望之极。幻想中的英雄与现实的仁者差距是那么大，我一直认为鬼哭老者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精神健烁的老者，可在我面前走过的却是满脸褶子，病恹恹的老头，而且驼背还出卖了他的年龄，还有他说话时，嘶哑的声音像是被燎伤了喉咙。看着他，就知道我的心有多失望了。
九峰的首座也跟在他的身后都来了，依次坐在大殿里。除了师父南歌子外，我就认识柳青子师伯和小秦铮师叔了。丑奴在我身边轻轻介绍：聚首峰群山首座那位老者是鬼哭老者，就是面前独臂驼背老人，法号鬼哭子。现在弟子都尊称他为鬼哭老者。传说他的左臂是被自己生生折断的。坐在下首的是云青子师伯他是龙隐峰的首座，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
云青子是逐梦的师父，我仔细的看着他的眼睛，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眼中有没有失去弟子的悲痛。
紧接着就是我认识的柳青子师伯和小秦铮师叔，两个人恩爱的坐在一起说着话，好像这世界就有他们两个人。师父也在那里，孤独的坐在那里，面带善良慈祥的微笑。
此时，伴随着接连不断的九声龙鸣般声音，鬼哭老者站起来，声音嘶哑而洪亮：经过半个月的时间，四场比试，九鼎的守护者们已经通过了必备的考验，作为聚首峰最精锐的队伍，你们将担负着保卫天下苍生的责任。
而今天，在这里将举行最后一次考验：‘问鼎’。与神鼎心交，当神鼎自愿的悬在你头顶上时，你便真正的守护者。成为守护者后，神鼎的力量将唯你所用，借用神鼎的力量，将会是现在力量的千万倍。••••••
我望着在我前方高悬的‘尾怨’，心中满是喜悦，又有莫名的胆怯，我不知它愿不愿意让我成为它的守护者。
九个人，九个未来的神鼎守护者。除了师姐和那三个师兄，谁也不认识。仪式正式开始，我开始慢慢的走近‘尾怨，妖艳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充满我的整个空间。我明白，我已经进入幻境，‘尾怨’的心境。
我问：我可以成为你的守护者吗？
‘尾怨’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想获得自由，得到力量。我想下山看看春天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我和师姐约好的，要一起成为守护者。
‘尾怨’：只有这些吗？我不满意。比试时，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你的心志并不是最优秀的。
我说：我承认，比试的时候有时我靠得是运气，我也并没有想过我成为你的守护者后，我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有信心，虽然我不是最厉害的术士，但我会用我的生命来守护你，用最后一丝气息来维护你的尊严。
‘尾怨’：就像白天过去一定会是黑夜一样。当平静的规律被打破，除了杀戮什么都不是正义的，连神都死了的时候，你还会誓死守护我吗？
我说，会的。因为我相信，黑夜过去一定会是白昼，神也会死而复生的。
‘尾怨’：当我存在这世上的时候，就一直承受吞噬肮脏的灵魂，我的每一任守护者都会被我不断散发的冥悔之气所侵蚀，久之则心变，心变则魔生。所以，百年前，改成九年一换主人，就是为了以免守护者久之被我吞噬心志。我问你，当你心智以混，恶灵的一面占据上风，我要吞噬你的灵魂的时候，你是否心甘情愿？
我望着面前妖艳的神鼎，无语。心里突然想起许多人，丑奴、尘销，还有聚首峰下的春天，我问自己，真的能放下吗？。
妖艳的光芒渐渐变暗，退去。睁开眼睛，所有的人又出现在眼前，我看见丑奴眼中的忧虑和师父眼中的怨恨。‘尾怨’的光芒开始暗下去，离我越来越远。猛然心里惊醒，我不能看见所有的努力将功亏一篑，我大声冲着‘尾怨’喊：我愿意••••••。
‘尾怨’停住了，慢慢的旋转，缓缓的悬在我头顶上方，我感觉到那妖艳的光芒拂过我的身体，直达灵魂深处。从没有过的感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快速的充满全身，我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兴奋的膨胀，有些窒息，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大，我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爆炸。
我努力学着控制那股力量，像是在驯服一匹野马。记不清过了多久，也许还不到一柱香。我浑身已被汗水浸透，终于我还是控制住那股力量，我牵引着它游走在我身体里，温暖的感觉幸福极了。肩头一阵冰凉猛然传来。我听到了丑奴颤抖的声音：无寒，你得到了。
睁开眼睛，聚首峰，苍龙顶，月华殿，我依然还在。周围都是熟习的面容。丑奴，师父，还有师姐尘销。半空中，‘尾怨’高悬头顶。梦境已逝，守护神鼎的引戒已经摆在面前，戴上它，看见的便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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