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娑婆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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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的私居在将军府后面,占地不小,布置得也十分精致,貌似老北京的四合院,几棵参天大树耸立在院内,三、四人不能合抱,树冠尤其茂密,遮蔽了大半个天空,据法海介绍,这些都是千年古木,瀛洲极罕见的品种。
两侧厢房雕梁画栋,木窗飞檐,红墙青瓦,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宽大的木门敞开,清澈的看到一排排佛像,几尊香炉烟火缭绕,不少和尚盘坐颂经,北面是一座高大的佛堂,正是在城墙上看到的,全城最高的建筑,与地球上的佛庙有七、八份像,但大源工匠的技术太差,盖得不伦不类,
整个建筑错落有致,散发出安祥、宁静的气氛,加上起此彼伏的颂经声,有一种佛教特有的壮严、肃穆。
生性活泼的小猴子,居然变得老老实实,像一个内向害羞的孩子,轻手轻脚的紧跟大哥,再也不乱摸乱动,似乎怕破坏这里的祥和,惊扰了众僧的功课,却又东张西望,目光好奇。
跨入佛堂大门,孙飞鹰震撼了一把。
顶部高达七、八米,数百根木梁巨大粗壮,外表雕刻了无数个佛像,空旷的庞大空间里,没有一根立柱,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三尊金身佛像,占据了佛堂三分之一的面积,单座台就有一丈高,头部几达堂顶,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仿佛在傲视天下生灵,幸好目光慈祥,令人如沐春风,心怀敬意。
这三尊佛像各有特点,左面的神色威严,面容消瘦,座下是一头凶猛的金毛狮子,金黄色的眼球闪闪发光,中间的面容苍老,脸上堆满了皱纹,右手托着一只油灯,一幅历经沧桑、悯天怜人的神情,右侧体态稍胖,白白净净,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盘腿于巨大的莲花座上。
上百支蜡烛,个个都有婴儿胳膊粗,照得大堂一片辉煌,半人高的香炉,直径足有两、三米,竟然使用铜铸,在瀛洲绝对是奢侈之极,大源将军不是一般的大方。
孙飞鹰凝神注目,仔细观看几遍佛像,心里有些惊讶。
前两个佛像面生,右面的胖和尚却比较眼熟,如果印象不错的话,应该是大名鼎鼎的释迦牟尼佛,孙飞鹰执行任务时,曾经杀过两个高僧,多次见到如来的塑像,但是在地球上,如来至高无上,应该供在正中央,怎么跑到了一旁?
法海注意到他的表情,合掌问道:“请问孙师弟,如今的东土神州,佛门兴旺吗?”
孙飞鹰哪知道神州的情况,含糊不清的说道:“还算昌盛,嗯,有不少信徒,许多地方都能看到庙宇,但小弟出身微寒,沉浸于武功,对此一无所知,嘿嘿,老师兄见笑。”
法海略有失望,两掌微抬讲解道:“左面这个叫迦叶佛,属于过去佛,娑婆世界上一世的佛主,中间的是现在佛,定光如来佛,又称燃灯佛,这一劫的佛主,右面的是未来佛,叫作释迦如来佛。”
孙飞鹰全身一震,忍不住“啊”的一声:“释迦如来佛?他……他是未来佛?”
法海看他的眼神特别奇怪,似乎在问:“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三岁小孩也知道,你怎么没听说呢?”
孙飞鹰拼命的抚摸下巴的胡茬,隐饰脸上的尴尬,嘿嘿干笑几声:“不瞒老师兄,我只是一个乡下文盲,除了练功,平时为了肚皮奔波,呵,孤陋寡闻,见闻有限,望老师兄指教。”
小猴子脸色古怪,暗中掐了大哥一把,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颤动,张嘴就要大笑,孙飞鹰抓住那只怪手,狠狠的一捏,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小猴子慌忙闭嘴,用手死死的捂住,憋得特辛苦。
不知法海看没看见,反正比刚才更加失望,孙飞鹰既然能横跨重洋来到瀛州,说明不是普通人,连他也对佛教陌生得很,由此可见,神州的佛门衰弱到极点。
暗叹一口气,法海再次合掌:“大千世界,成佛无数,如大洋水珠,而我们这个娑婆世界里,至今有七位成佛,分别是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婆佛、拘留孙佛、俱那含牟尼佛、迦叶佛、定光如来佛,释迦牟尼的前身为定光如来佛的一位儒童。”
哦,原来还是师徒关系,第一次听说,孙飞鹰虽然感到很荒谬,但当故事听也不错,长了知识,他笑问道:“师兄,既然有前世、后世之分,定光如来佛属于今生,怎知未来之事?”
法海微微一笑,悄悄朝梵音做了个手势:“佛陀者,心存亿万生灵,拥有无所圆容的莫大智慧,大千世界、前生后世,无所不知,历世佛主都会预测未来之佛。”
孙飞鹰眨了眨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小猴子却一百个不信,鼓着腮帮不屑一顾,心道:“老和尚,尽吹牛,比委人还能吹。”
法海满脸虔诚,继续道:“未来佛释迦,曾以五茎莲供奉定光佛,又见地上有泥泞,便以发铺路,请佛踏之而过。遂得佛主授记揭语:‘是后九十一劫,名贤劫,汝当作佛,号释迦文如来。’也就是说,以后经过数劫,到第九十一劫贤劫,可得识佛法真谛,立身为佛,佛号为释迦如来。”
突然间,孙飞鹰心脏一颤,僵立当场。
他不懂佛教,也不通佛经,但凭借超人的智慧,马上想通了一个重大问题,释迦如来只是这个世界的未来佛主,由此推断,这儿并不是所谓外星球,也不是神秘的异界,还在原来的地球上。
换一种说法,地球曾经有过很多次文明,现在的文明只是其中之一,经过一次,或者几次大毁灭,才有了来时的文明,释迦牟尼佛的年代,导弹爆炸不仅撕开空间,而且回到了以前的年代。
梵音递上几束香,恭声道:“两位师叔,请!”
孙飞鹰回过神来,长声嘘气,缓解心中的震撼,接香在火中点燃,跪在蒲团上,很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有些迷惘:“我这是做梦呢,还是真的回到了从前?”破开空间已是天大的奇迹,时光倒流的难度更高,他不太敢相信。
小猴子没敬过香,不知道该怎么办,效仿大哥,也点香跪拜。
法海敲起木鱼,梵唱诵经。
两弟子在后,合掌齐声吟唱,与外面的众信徒相呼应,声音不大,却如天外之音,汇成一股洪流,孙飞鹰心神摇晃,似有千万佛光掠过全身,仿佛经过一次洗礼,除去了心灵中的杂念,舒坦之极。
木鱼重响了几下,如敲大钟,众僧唱罢,颂经声久久不散,似在佛堂缭绕,在耳边回旋,小猴子目光清晰见底,眼中的野性似乎淡了许多。
孙飞鹰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谢师兄点拨。”又合掌祷告了几句。
法海见他甚为虔诚,露出欣慰的笑容,放下木鱼:“两位师弟,请那边坐。”
左侧有间小屋,空荡荡的无一人,也无一物,仅有两排草蒲团,墙壁上书写了一个巨大的“禅”字,龙飞凤舞,刚柔相济。
孙飞鹰坐在法海对面,只感到一个“雅”字,老和尚不是俗人,还是有点情调的。
梵乐送上茶、点上蜡烛退出,小猴子弯着腰,蹲在大哥身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摇摇头,欲言又止,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
法海举杯一晃:“两位师弟,这是我自制的茶叶,请!”
有点苦,但很清凉,在嘴里回味无穷,孙飞鹰赞不绝口。
小猴子喝了一口,“噗哧”一下喷了出来,孙飞鹰一扯他的衣襟,命令他不要失礼,小猴子扮了个鬼脸,放下杯子窃笑,暗忖道:“大哥太有意思了,这么难喝的东西,居然也叫好,睁眼说瞎话。”
法海肃然拱手:“两位师弟能跨越重洋、度过禁区,安然到达瀛洲,这份毅力、修为无人能及,贫僧只有敬佩。”
孙飞鹰愕然,忍不住问道:“禁区?那是什么?”
这次轮到法海惊诧了,孙飞鹰暗中汗颜,硬着头皮说道:“小弟愚笨,不懂世事,不通文字,仅凭一腔热血,立志游历天下,看看外面的世界,首站便是东海,没想到遇到了飓风,莫名其妙的来到瀛州。”
解释得很勉强,有不少漏洞,幸好法海生性淡薄,善解人意,对别人的**从不追根究底:“上一世,迦叶佛主入灭后,佛教渐衰,善消恶长,人心大变,自私自利,沉浸于奇工淫技,制造出许多杀人武器,有些极终武器太恐怖,瞬间杀死上千万生灵,整个娑婆世界陷入战乱,最后是一场大毁灭,全体生灵都得到报应。”
奇工淫技?极终武器?莫非是后代的高科技?孙飞鹰脑海里一闪,第一反应便是核弹、超声波之类,发展到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已达极高的水平,毁灭人类轻而易举。

法海叹了口气,痛心之极:“不信佛法,弃善扬恶,忘本驱末,人心向利,终究逃不过生死大劫。”
法海毕竟是得道高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副神色坦然,好像在叙述神话传说:“幸存的人类重归愚昧,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代代繁衍生息,逐渐开智,重新走上了文明,直到五千年前,定光佛主出世,才悟出娑婆世界的前世后生。”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上一劫的伤害太大,在娑婆世界留下了不少痕迹,至今未能完全消失,我佛曾经游历各地,共发现三千八百个禁区,将各大洲、各大海洋完全堵隔,普通人无法通过。”
小猴子一拍脑门:“大哥,我想起来了,在海上的时候,我们俩一齐生病,肯定就是禁区。”想起当时的惨状,他依然不寒而栗,这辈子最惨的一次。
孙飞鹰恍然大悟,拍案点头:“对,对,就是它。”横渡东海的时候,曾经通过一个特殊的海域,没有波浪、没有洋流、没有生命,甚至于空气停止流动,海面一片死寂,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场病,听法海这么一说,应该就是禁区了。
莫非是核辐射?全球核战争后的遗留,看症状,有不少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不同,按理讲,海水、空气来回流动,核幅射肯定会四周扩散,不可能固定于某个区域,但这一路飘来,其它海域一切正常,鱼群也没受到影响。
孙飞鹰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那是久远的年代,也许核技术有差异,或许是其它污染。
法海合掌道:“禁区杀人无形,从古到今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幸好此区在海洋的中央,将东海一分为二,距神州、三岛十分遥远,普通渔民很难接近,两位师弟修为深厚,贫僧佩服。”
小猴子使劲皱着鼻子,不停的挪动**,心里一有疑惑,马上在脸上反映出来,肚子里根本憋不住:“既然禁区这么可怕,那……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过海,怎么跑到了蓬莱?”
法海微笑拈指:“一盏油灯,普照娑婆世界,净化万物生灵。”
佛语简明扼要,言简意赅,却又生涩难懂,孙飞鹰皱了皱眉头,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抬头,看了看身旁的烛火。
法海一脸肃然,眼中显出圣洁的神采:“佛主入灭前曾有预言,五千多年之后,这一世又要面临大劫,为了弘扬佛法,帮助人类保存一批种子,让后世拥有向善的灵魂,弟子们率信徒分赴各地。”
孙飞鹰失声道:“现在岂不是过了五千年,这个世界又要毁灭了?”
小猴子眨巴着眼睛,看看一本正经的法海,眼中满是不屑的表情,心道:“老和尚危言耸听,又在大吹牛,纯粹是骗人的把戏,老子一百个不信。”一瞧孙飞鹰色变,又想道:“大哥是个聪明人,怎么变得糊涂了?老骗子的话也能信?”
法海自幼研究佛法,全身心的投入,得到大智大慧,领悟了佛主的一番苦衷,拥有强烈的使命感:“我们这一支便是其中一个,当时共有三千多人渡海,历经飓风、海啸、地震、禁区,只有五百人在蓬莱落脚,至今繁衍到百万之众。”
几千年之前,人类刚刚开智不久,还处于半愚昧状态,航海条件简陋,敢出海的都不是普通人,胆大包天,拥有坚忍不拔的意志、不可动摇的信念,能通过禁区的更非等闲之辈,最起码不在孙飞鹰之下。
言罢,法海笑容收敛,严肃得令人震撼,竖起了食指:“据佛主的预测,距今只有百余年,劫末三灾火水风,天翻地覆,日夜颠倒,火山爆发,海洋倒灌,淹没大地,飓风席卷娑婆世界,沦为人间地狱,幸生者不会超过十万人,重归愚昧,等待下一世佛主降世。”
“下一世?释迦如来佛主?”孙飞鹰皱了皱眉头,半信半疑。
小猴子仰头看法海,小眼睛溜溜的转动,笑嘻嘻的问道:“既然这么惨,你们蓬莱肯定也剩不了几个,那你不在好好修练,跑到瀛洲干什么?呵呵,难道想拯救这些小矮子?”
孙飞鹰踢了他一脚,毕竟法海与大源关系很好,在他面前注意点言行。
小猴子撇撇嘴,一副无辜的表情,心道:“大哥,你这个笨蛋,老和尚长得人模狗样,讲话却不靠谱,故作惊人之语,其实全是鬼话,肯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稀里糊涂呢?”
法海合掌,高诵一声佛号:“一心向善者,灵魂会升入极乐世界,下一世重投人胎,渡人渡己,成为虔诚的佛教徒,委人生性薄凉,暴戾自私,生性自大,信奉邪恶的太召神,妄图统治全世界,理应坠入阿鼻地狱,但他们也属于众生,贫僧不忍心他们全体灭亡,尽一点心意,能拯救多少算多少。”
孙飞鹰对委人的印象极差,不相信佛教能在瀛州推广,却佩服法海的慈悲心肠、惊人的毅力,到一个陌生、充满敌意的环境,让别人改变信仰,难度可想而知,一般人无法坚持到底。
小猴子拿起茶杯,在手指间旋转,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冷不丁的问道:“老和……哦,老师兄,你来瀛州十几年,时间不算短,应该收获不小吧?嘻,能不能告诉我,收了多少徒子徒孙?”
法海面显愧色:“贫僧佛法有限,跑了众多城镇,绝大部分委人有排斥心理,各地的将军也不欢迎,甚至于刀剑相见,派人抓捕驱赶,一事无成。”又露出欣喜的笑容:“功夫不负有心人,前几年在这一带落脚,说服了包括大源在内的九位将军,他们全体改奉我佛,至今已有近万人剃度,将军们承诺,将在境内大修佛趟,让佛法传遍所有乡村。”
小猴子冷笑一声:“做你的美梦吧,哼哼,还能做一天一夜,抓紧时间。”
这家伙阴阳怪气,出言出逊,法海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孙飞鹰的脸上却挂不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对法海道:“老师兄,横岗九城大祸临头,恐怕过不了明夜。”
法海讶道:“此话怎讲?”
孙飞鹰一声叹息,简述树林里的激战:“老师兄,你在此传教,引起了不少委人的愤怒,已经联手反攻了,敌人声势浩大,单凭横岗九城,肯定无法抗衡。”
法海终于色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两位师弟稍等片刻,贫僧去去就来。”
法海一走,孙飞鹰拎起小猴子的耳朵,怒道:“你这个小鬼,敌我不分,胡说八道,尽给我找难堪,哼,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真的恼火了,小猴子龇牙大叫,举手投降:“大哥,大哥,饶命啊,小弟认错,再也不敢了。”
孙飞鹰拿他没办法,松开手,一踢他的**:“幸亏老师兄涵养高,不与你斤斤计较,若是换作外人,早就翻脸了,警告你最后一次,再胡言乱语,对老师兄不礼貌,别怪我不客气。”
小猴子感到很委曲,嘟嘴道:“大哥,你太糊涂了,老光头……”见孙飞鹰脸色不对,马上改口,嘻笑道:“不,老师兄,呵呵,他是个好人,真正的大好人、大善人,保证从现在起,我一定恭恭敬敬,说话之前先鞠躬,细声细气,不管高不高兴都要笑。”边说边做鬼脸,学委人的样子一躬到底。
孙飞鹰哭笑不得,恨不得揍他一顿:“不开心就闭嘴,到外面转悠一圈,省得让老师兄难堪。”
“是,是,大哥的话我记住了。”小猴子伸了伸舌头,又嘻嘻哈哈的问道:“大哥,刚才为什么不说?等到现在才提醒老和尚,有什么奥妙不成?”在他看来,树林里的伏击战迟早会讲,孙飞鹰的做法让人看不懂,莫名其妙。
“没有特殊理由,凭感觉。”孙飞鹰回答得很干脆。
小猴子一百个不信,翻了个跟头,趴到孙飞鹰的背上,搂住大哥的脖子,呵气笑道:“你不要骗我了,嘻,我不傻,知道你在故弄玄虚。”
孙飞鹰笑骂道:“胡说八道。”
小猴子不满大哥的回答,纯粹是敷衍塞责,但也不想深究,喃喃道:“人家二十几个城一齐动手,大源城这边人太少,真正打起来,下场很惨,老和尚会不会出手呢?”
一个跟头翻出来,落在孙飞鹰面前,模仿法海的样子,双手一合,面色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以和为贵,贫僧从不与别人动手,我佛慈悲。”笑得前俯后仰、手舞足蹈:“老和尚装模作样,笑死我了,我看他这次怎么办,大源面临灭顶之灾,他的徒子徒孙被杀得干干净净,难道还当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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