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一望无际的绿色雨林。
一点绚目的红影正在丛绿中缓缓移动着，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火红的长发。
“风在唱着什么歌？为何树叶起劲地和……云在跳着什么舞，为何众神也团团坐……”红发少年唱起了童谣般的歌，声音清澈嘹亮。他背着旅游者常见的大背包，惹眼的红发用布条扎了个小辫，象正在探险的快乐孩童般脚步轻快地走进密林深处。
“花在等着谁经过？为何蝴蝶也迷了路……你在寻找着什么？为何幸福一次次错过……”
他的歌声突然被一声不协调的枪声打断，他仰起头，一只小小的野雁正从半空向他的脑袋直坠下来。
他伸手接住了被子弹贯穿了脖子的野雁。
野雁微弱地咕噜了两声便耷拉下了脖子。“真抱歉，我听不懂你的话。”少年呢喃了一声，他四下看看，隐约听见了狗吠声。
他把野雁尸体装进了自己的背包，继续向前走。
“喂，孩子——红头发小孩——”有人在身后大叫，两条猎犬围在他脚边低吠着，他停了下来，回转身。
两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正提着猎枪向他追过来，“喂，小孩，你有看见我们打下来的野雁吗？”
“没有。”他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
“拿出来吧，小子，那可是我们的猎物！”另一个显然脾气更暴躁的汉子大声道。
“那是你们的晚餐吗？”红发少年哼哼了半声。
两人对望了一眼，“是的，是我们下酒的野味。”
“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会成为谁的野味呢？”少年淡淡笑了笑，但金褐色的光彩瞳孔明显闪过了一丝愤怒。
“什么？”两个猎人怔了怔。
“我的名字是驹，我是神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别人的晚餐就不要跟着我！”少年转身扬长而去。
“喂，小子，站住——”两个人一怔之后，便追了过去，“臭小子，还我们猎物！”
驹没有理睬，反而加快了脚步。
暴躁的猎人向他举起了枪，“臭小子，再不停下来，我要开枪了——”
驹充耳不闻，依然向前。
“砰！”枪响了，驹扑倒在地上。
“喂！汉斯——你这白痴！那只是个孩子啊！”另一个猎人大叫了一声，赶紧跑向了驹。
开枪的汉斯看着枪口，怔了半分钟，也连忙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小子，喂——”两个人怔怔看着扑伏在地的驹，看着他背包上被子弹贯穿的一个烧焦的洞。
地上的驹一动不动。
“怎么办？你太冲动了，汉斯！给，帮我拿枪，我背他去镇上的医院！”
“别，雷吉斯，等一下！”汉斯一把抓住了另一个猎人的手，“他也许已经死了……我，我不想坐牢！”
“你说什么啊？！难道见死不救？！”雷吉斯推开他的手，把枪塞到了汉斯手上。
“不——我求你，雷吉斯，我们快走吧！没人看见不是吗？我们快走吧！”汉斯拖住了雷吉斯的手臂，脸色发白，“我求你了！”
“你……”雷吉斯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汉斯！——这是个孩子！和我们的孩子一般大的孩子！”
他挣开汉斯的手，俯下身去抱驹。
“不，不行！我们在禁猎区狩猎已经违法了，如果再加上杀人罪，我铁定会死的……不，不行，雷吉斯……”汉斯退开两步，盯着背对他的雷吉斯。
“对不起了，雷吉！”他突然扬起了手中猎枪柄，狠狠砸在了雷吉斯的脑袋上！
雷吉斯闷哼半声，扑跌在驹身上。两条猎狗经此变故狂叫起来，并纷纷扑向了转身逃跑的汉斯。
“砰——砰！”两声枪响，猎狗倒在了地上。汉斯消失在密林深处。
驹睁开了眼睛，他冷冷看了伏在他身上的雷吉斯的脑袋一眼，创口的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驹的衣服。
两只受伤的狗发出低低呜咽。
“别吵了，你们的主人不会死……”驹苦笑着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男人，慢慢坐了起来。
两条猎狗转眼瞪着他。
“不骗你们，相信我！”驹拍了拍狗头，向密林深处看了一眼，“当然，另一个已经主动走上了餐桌，拽都拽不回来了！”
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上路。
“风儿在唱着什么歌？为何树叶起劲地和……人们栽种的是什么？为何家园结满苦果……”
“我回来了——娲！”
在黄昏来临前，驹来到了丛林最隐深处，他笑嘻嘻拍了拍一棵参天大树。
“我回来了，小绿，快给我开门——”
树叶仿佛在风声中沙沙地响。
“别罗嗦啦！我说过我听不懂你在唧咕些什么！”驹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匣火柴，划燃了一根，笑嘻嘻地仰起脸，“是不是想我一把火烧了你……”
大树干突然抖了抖，只听见破空之声，高高的树梢上一颗种子呼啸着直砸下来！
驹赶紧跳开，巨大的豆荚掉在地面裂开了！
“喂——你这脾气暴躁的看门树！我才回来，你就放暗器来欢迎我啊！”驹踢了大树一脚，“臭小绿，快让开，我要进去！”
这下树的全身抖得更厉害，豆荚象疾雨一样直砸下来！
“哇哇哇——娲救命啊——小绿发疯了！”驹狼狈地东躲西闪，但还是被狠狠砸了几下。
“我怎么救你啊？”一个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在身后响起，“是你自己不负责任在先，现在还态度恶劣……”
身后几步之外一个绿发及地的美丽少女正用碧如池水的清澈眼波望着他。
“不负责任？”驹抱着头哇哇大叫，“——我让它怀孕了吗？！”
刚刚停落的豆荚雨，眼看又要落下来，驹赶紧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绿发少女，叫道，“拜托！这家伙的种子落不完的啊！”
少女伸手抚了抚树干，大树似乎平静下来，少女瞧着驹，“你忘了你上次自己答应帮小绿带些种子去种在更远的地方，结果却偷偷跑掉了，小绿可伤心了。”
“哦。”驹眨巴着眼睛，似乎记起了这档事儿。
“你看，人家小地鼠都会帮小绿埋种子……”娲笑着指了指地上正欢天喜地地搬运着种子的一群地鼠。
“姐姐——我认为它们只是在储存粮食。”驹苦笑。
“不管怎样，向绿道歉吧，不然连我都进不了家门了。”娲笑道。
“对不起，小绿。”驹向大树鞠了个躬。
树叶沙沙沙地响起来。“小绿要你亲吻它的脚……”娲翻译。
“喂——这家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驹指着树大叫道。
“照做吧，我忙着进家门呢！”娲忍住笑。
驹只有俯下身亲了亲大树裸在地面的树根一下，大树又抖动起来。
“喂喂喂，别再来了！”驹又一把抱住了娲。
娲伸手接住了从树梢上轻飘飘落下的一朵红色花朵，笑道，“放开我，胆小鬼——给，小绿送给你的。”
“哦？！”驹接过了清香的花朵。这时大树后面突然如幻境一般出现了一片绿草如染的空地，一幢童话般矗立的双层小木屋，小屋前一条欢快流淌着的透澈小溪。
娲走了进去，驹拍了拍大树，笑道，“喂，小绿——你知不知道正常的树木是不能又结果又开花的，拜托你以后有点脑子，正常一点！”
他把花别在发际上，在大树发脾气之前赶紧跑开了。
“我给你带了好多有趣的东西，你又可以研究一百年了……”驹打开了背包，笑道，“一只死在禁猎区的野雁，一颗子弹，一瓶偷情香水，一双杀人者的手套，一份遗嘱，一个长了三十年的瘤子……哦，这是我的鼓棒……”
他坐在草地上，把背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
“哦，对了，”驹脱下了身上的Ｔ恤，笑道，“一个良心未泯者的血迹……”
“我觉得很奇怪，驹，”坐在他身边的娲看着地上的物品，掠了掠幽绿的长发，“这些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不自然……我觉得地球或许有点生病了。”
“哦！”驹突然想起什么般，跑进屋子拿出了一面镜子，笑道，“我想起来了，我帮小白斑预订了一份晚餐……”
奇怪的是镜子里出现的不是驹的脸，竟是今天下午禁猎区狩猎的中年男人汉斯。
镜中的汉斯依然在气喘吁吁地奔逃，但丛林光线却越来越暗，突然——他停了下来，脸色如死灰般呆怔着，然后他向前方举起了猎枪，一只黄毛白条纹的老虎猛扑向了他——
娲突然伸手将镜子扣在了草地上，“好了，小孩子少看点这种场面。”
“喂，我有两百万岁了！”驹不满地叫道。
“你住嘴，认真听我说——”娲苦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这跳脱的精灵少年，“我认为这地球上还有一股力量在生长……它是不逊色于自然力量的非常力量！”
“什么东西啊？！”驹皱起了眉头，一脸迷惑。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也询问过树木花草，飞鸟流水……但它们都说不清楚。我想问题也许出在人们身上……”娲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嫩绿的草尖，似乎有点苦恼地叹道，“那种力量是负面的，它们以一种极其隐蔽的形态生活在人们中间，它们极其亲切，让人们没有戒心，但我害怕它们的最终目的只是令人类毁灭……”
“哦？”驹托起了脑袋，望着她。
“这些，”娲指了指地上的物品，“这几百年你从人类处带回的物品沾染着的那种气息已经越来越浓，这气息让人不安，亦教人讨厌……”
“这个啊，下次我去偷小姑娘的蝴蝶结给你吧！”驹笑道。
“哈，别安慰我了！”娲仰面躺倒在草地上，黄昏的天空里云朵正缓缓飘过。
“那我下次去找一下这个非法集团吧！”驹笑道。
娲沉默了一会，突然喃喃道，“你知道你是谁吗？驹。”
“我是神仙！”驹裂嘴笑道。
“为什么？”娲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
“因为我姐姐是神仙啊！”驹趴在地上，伸过了脑袋，微眯起光彩闪闪的眼睛，“亲你一下……”
少年温柔又炽烈的唇轻轻落在娲略微显得冰凉的唇上。
她微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看着少年如朗日般的灿烂笑容，她的心里却翻卷起一抹难言的惆怅。
《2.弟弟驹》完。
2005.12.06／23:27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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