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我查到俱乐部里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熄灯后，躺在斜对面上铺的伊南突然慢慢开了口。
他和驹凌晨三点回到宿舍，杰和小狼被人包夜还没有回来。
“什么勾当？”驹问。
“俱乐部并非单纯的演出酒吧，它的大部分收入资金来自贩卖人口和走私品……我有一个客人，她丈夫是一家船贸公司的老板，他参与了俱乐部的交易，每个月都有一艘秘密货船专门为俱乐部运货，我已经打听到这个月的货明天晚上会在东岸的一个码头靠岸……”
“你想怎么做？报警？”
“不，我不想打草惊蛇，我要收集确凿的证据一次性搞垮俱乐部！”伊南的声音里有些微怨毒。
“你想我做点什么吗？”驹当然知道伊南告诉他这些事可不是和他闲聊。
“是的——我要你协助我，我要把他们卸货的过程和参与的人拍下来！今天晚上我看了你的表现，你有功夫，一旦被发现也应该可以脱身……我不勉强你，如果你不想去我再自己想办法，不过你不要告诉别的人，我不想让更多人卷进来。”
“我去。”驹笑笑，沉默了一下，“伊南，你想搞垮俱乐部真的只是为小泽报仇吗？”
伊南没有说话，良久，终于慢慢道，“不，小泽只是原因之一……三年前，我用自己的全部积蓄在洛杉矶的老城区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美发造型设计店，我父亲是家乡很有名的理发师，我从十四岁就开始跟着他学手艺，我一直都梦想到洛城开一家店，为那些好莱坞的明星设计发型化妆……”
驹静静听着，难怪伊南化妆手法干净利落，完全是专业级别。
“新店开张之后，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甚至真的有一些青春明星专程来找我设计头发，那个时候我幸福得仿佛生活在天上……可是，这幸福只维持了半年，有一天，我的店突然被警察查封了，我也被以‘提供未成年人卖*淫场所’的罪名而被起诉……”
“哦！”驹叫了一声。
“我被完全震蒙了！象我这样没钱没背景的乡下小子，要和我所完全不知道的敌人斗争的结果可想而知——我失去了我的店，还被拘留了十五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和俱乐部有关？”驹不太明白。
“当我从临时关押所出来，我不甘心这样灰溜溜地回家乡，于是我又去了我的小店地址，但是——已经没有店铺了，那一片旧房子全部拆迁，变成了一片废墟！——我终于明白了我被陷害的原因，有一个大地产商收购了那一片土地，房东高价卖掉了房子，却又不想付我三年租约的违约金，所以设计了我……”
“哦？”驹依然迷糊。
“这位见利忘义的房东，拿着那笔黑心巨款开了一家演出俱乐部——你明白了吧，就是这间‘阴湿墙’！——我下决心要让他也尝尝当初我所身受的痛苦！我签约了俱乐部，当了牛郎……我原本担心这位老板会认出我，但我的担心完全多余，春风得意的他脑袋里早就没了我的印象！是啊，谁会记挂一个乡下小子的命运呢……现在，俱乐部又逼死了小泽，我不能再等下去，我要反击——我不止要他破产，还要让他坐一辈子的牢！”
“听说俱乐部老板是菲尔的哥哥？”驹问。
“是的，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菲尔的乐队能挣到钱之前，他们的关系非常冷淡，这两年菲尔成了大乐队的主唱，两兄弟才走近了些，不过我相信菲尔并不清楚他哥哥暗中所干的勾当。”
门外传来了上楼梯的声音，伊南闭了嘴，“睡吧，明天再说。”
钥匙打开了宿舍门，走廊上的昏黄灯光投了进来，驹从逆光中的体形看出是杰。
他没有开灯，带着一身香水味和酒味坐到了床边，他瞧着睡在对面的驹，轻轻唤了一声，“你睡着了吗？驹。”
驹合着眼睛没有吭声，杰又试探地叫了一声，他慢慢起身走到了驹床边，直直地凝视着驹，良久，他喃喃叹口气坐回了自己床边。
在这小小的方寸墙内，似乎每个人都隐藏着一份心事。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啊，看来我不管再游历多少年也无法真正弄明白他们。驹想。
早上醒来，小狼已经回来了，在上铺发出轻轻的鼾声，对床的杰和伊南都不在，从窗口斜射进的阳光表明时间已经不太早了。不过显然离每天傍晚六点的上班时间还早。
驹揉了揉手腕，那青紫的勒痕还在——难道真如达克所说，必须放掉淤血？驹叹了口气，思考着自己陷入了怎样一种景况……
空气中传来一串铁链碰撞的轻响，驹抬眼看住了天花板。
一个影子般拖着长长黑袍，费力地扛着一把带锁链的大镰刀的小个子男人，正在拉扯着缩在角落里的金发男孩，但男孩双手紧紧攀附着天花板，就是不肯离开。
哑剧持续了五分钟，驹终于忍不住苦笑道，“行了，他不想走就让他再呆几天吧……”
黑袍男人转过了脸，白花花的狰狞脸孔上却是一脸哭相，“驹大人啊，你帮我劝劝他吧——这家伙真是又弱又倔，又没力量复仇又不甘心离开！我都来两次了，他再不走灵气就要消散了，我可不想因为他而扣了奖金……”
“小泽……你是想复仇吗？”驹瞧着那泪水潸潸而下的透绿的大眼睛。
已经很虚弱的男孩摇了摇头，伸出苍白的手指指了一下墙边的柜子。
“哦？”驹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小泽的储物柜前，他打开了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日用品和几本漫画书。
“你想带走什么吗？小泽。”驹回头看了殷殷望着他的男孩一眼，男孩摇头，指着柜子里。
驹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什么，但是他看见了柜子最里侧一个透明的塑料饭盒，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驹打开了饭盒，铺着浅浅细沙的饭盒里，一只全身碧绿的小乌龟正伸着小小的脖子四下觅食。
“你在担心它？”驹转头看住了含冤惨死的男孩，男孩向他露出了释然的灿灿笑容，拼命点着头。
“我会帮你养着它的，到它生孩子，生孙子，重重孙子！”驹忍住突然涌上的心痛，向男孩比了比大拇指。
男孩粲然笑着，终于伸出手拉住了黑衣死神的手，两个人飘在半空，死神向驹躬了躬身，“告辞了，驹大人。”
“等一下，”驹看着死神挂在胸口的骷髅链饰，那是死神的身份证，“派到地球值勤的死神中，有没有一个叫达克的？”
“达克？”小个子死神翻了翻全白的眼睛，苦笑道，“驹大人能形容一下他的样貌吗？”
“紫眸，高个子，笑得阴阳怪气，一脸欠扁样。”驹也翻了翻眼睛。
“哦哦？”死神想了想，“据我所知，冥界官员里没有紫眸的——这种颜色的眼睛大多是魔族吧！”
“唔？”驹挥了挥手，“你们走吧——”他凝了男孩一眼，“再见，小泽！”
两个人渐隐消失在空中，驹垂头看着饭盒中的绿色小龟，小龟也正仰着头，用它亮晶晶的绿豆眼看着他。
“真是个宝贝——我会把你带给姐姐，她一定会很开心的！”他对小龟微笑。
《19.再见，小泽》完。
2008.04.03／0:58
pool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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