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无边的宇宙，有一条闪光的星星河，每一颗星星上，都有一位寂寞的精灵，他们守护着自己的星球。
一切都永恒存在。
直到有一天，某位星灵不堪忍受寂寞，竟然放弃了永恒生命，让星球陨落，化为碎片。
这第一个背叛者也最终烟消云散，在星球毁灭爆炸的灿烂光彩里，他留下了一滴眼泪。
眼泪飞在宇宙里——谛尔·卡米特诞生了。
然后仿佛一种突然流行起来的仪式，星灵们学会了摆脱寂寞的方法，循环的车轮开始转动，不停地有旧星毁灭，但也不停地产生新星，星星河流动起来……
“卡米特，你到底去过多少星球？”
带着淡淡寒气的绿色星球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稚气声音。
有着清澈透亮大眼睛的小姑娘坐在平静池塘的岸边，坐在一堆大大小小的厚厚书籍中，她是这颗幽冷星球的精灵，“织”。
池塘里快乐嬉水的小男孩从水中冒出了脑袋，“太多了，早就数不清了！”他笑着回答了织的提问。
他有着半透明的淡蓝色身体，秀丽清澈的小脸和淡蓝色的长发。
“别的星球是什么样子的？美吗？”织撑着小小的头，神色充满了向往。
“什么样子的都有，奇形怪状，千奇百怪……星灵们也有坏脾气的，把自己的星球弄得一塌糊涂……当然也有非常漂亮，热闹滚滚的地方……大多数地方幽暗悄静，星灵们大多数时间都在睡大觉或者睁着眼睛做梦……我便给他们讲故事……”
卡米特比划着小小的手，他的身体虽幼小，但幽深的眼瞳却已有了某种自我而灵动的煜煜光彩。
织忍不住俯过身子摸了摸他的脸颊，凉凉的触感传上指尖，“你到底是什么做的？卡米特。”
“一种流质。”卡米特小小的唇角泛起一丝狡黠。
“宇宙里的流质太多了……有神的肉汤，神的饮品，神的洗脸水……”织笑嘻嘻地扳起了白皙的小小手指，“当然还有神的口水，神的汗水，神的尿尿……你是哪一种？”
卡米特的嘴巴有点抽筋，“你，你还知道多少？”
“不太多……”织随手操起了手边的一本厚厚的书，“《宇宙大百科》里记载了五大类，八百九十八个小类，另外还有派生和分支共……”
“好——好，够了！”卡米特忙伸手压住了她翻书的手，苦笑道，“眼泪……我是眼泪幻化的！”
“眼泪？”织微微皱起了小小的眉头，这一次是真的不明白了，“——那是什么？”
“你的大百科里没有吗？”卡米特翻起眼睛苦笑，“也许对于神来说，眼泪的确是太过稀奇了？”
“当然，看你就知道了。”织笑着揶揄。
“眼泪是蕴藏了最强烈意念的水……”卡米特爬上岸，在织身边坐下来，“我到处游荡，收集着流星的眼泪……”
“流星？”
“是的！自我毁灭的星星——他们留给宇宙的最后剩余物就是他们毕生的智慧和悲哀凝聚而成的泪珠儿。”卡米特微微垂下了晶亮的眸子，“那些是我最宝贝的珍珠，我靠它们维生……”
“你是说……你喝着死者的血？”织喃喃苦笑。
“很久以前，我总是不管青红皂白全部接受，不过‘悲哀’很苦，‘寂寞’很凉，‘愤怒’那么地辛辣……”卡米特没有理会织的玩笑，自顾自地喃喃说下去，“我发现食物越来越难以下咽，于是我开始过滤分解那一份份复杂的意念……只有‘智慧’那么清甜，平静又柔和……可是，可是‘智慧’总是只有那么一点点，所以我饿的时候也只有用‘悲哀’充饥……它们占据了我的大部分灵魂，我只有用智慧的心对抗着那强烈的感觉，让自己不会走上毁灭之路……”
织不太能理解小男孩的话，也不太懂小男孩眼波中荡漾着的冷冷反光，只是她突然有点伤心，她不懂眼泪，她不懂身边这个小小的眼泪精灵，他们在不久前结识，而她也知道他很快会离开她，继续他悲哀的旅程。
“那你还要流浪多久呢？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星球吗？”织问。
“不，我不需要自己的星球，我不是神，我不会生活在任何规则中！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星星河，离开宇宙，我将成为永恒……”卡米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好小子！好大的牛皮！”一个苍健有力的声音从半空中笑着插了进来。
随着怪异的沙沙声响，幽暗的半空中出现了一只造型怪异的飞行器，一个留着胡子穿着长披风的男人正坐在他的“锅”里。
“啊，普洛游神，要去哪里呀？”织笑盈盈地问道。
“太阳系里又有一颗新星诞生了，我要去给她授冠，听见你们正在讨论高深学问，所以忍不住偷听了一下，”他转向有点呆怔望着他的卡米特，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没神位的流浪精灵吗？”
“是的，我叫谛尔·卡米特。”
“唔？！”普洛的“锅”歪了一下，他忙把它扶正，“——这可是个忌讳的名字！”
“我知道。”卡米特淡淡笑道，“是第一个背叛神权自毁的星灵的名字……他是我的父亲。”
“哦。”普洛沉吟了一下，“我可以为你申请游神职位，不过你恐怕得改个名字。”
“不，”卡米特半仰起脸微笑道，“我既不要神位，也不会改名字。”
“那你可就是不被神界承认的非法游魂，会被消灭的！”普洛摸了摸胡子苦笑道。
“我从不承认‘法’。”卡米特的笑脸更加明媚。
——深不可测的小孩！普洛看着他的脸，有点不安地想。
“好了，我要赶路了，再见——织，卡米特。”普洛挥挥手，敲了敲他的“锅盖”，飞行器调转了方向。
“哦，对了，神界要颁布‘禁止自杀’的法律……现在的年轻人太不象话了，动不动就去死。”他摇着头叹气。
“啊，普洛大叔——”织眨着亮亮的大眼睛笑道，“新星的精灵是什么样子的？”
“她叫娲，和你一样是个美丽的小姑娘。”普洛消失在幽黑的苍穹里。
“喂，卡米特，如果‘禁止自杀’的话，你到哪里去收集眼泪呢？”
“我打赌他的‘大锅’至少可以坐十个人。”
“听说他的业余时间就是用他的‘锅’在跑运输赚外快呢……”
“怪不得……现在的‘法’还真是脆弱啊。”
《银河里的眼泪》完。
2003.12.28／22:53
pool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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