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钟老太的秘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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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你受伤了?!”钟晴扑到钟老太身边惊呼。
“我没事,小伤口。”钟老太拨开钟晴,走到餐桌前撕下桌布一角,麻利地把右手掌紧紧扎了起来,边扎边摇头:“怪了!居然会有排斥?!难道是我弄错了?!”
钟老太就势坐在了椅子上,托着下巴纠着眉毛思考着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钟晴也搬椅子坐在她身边,心里急得难受。
沉默了半分钟,他实在忍不住:“奶奶,到底出什么事了??刚刚那是什么??拜托您老人家了!!别拿我当空气好不好??你再自言自语我就要崩溃了!!”
钟老太被他吵得心烦,只得开了尊口:“我之前就说过这里有蹊跷。”
“是啊是啊,您说过这里是极阴之地,却连一个鬼魅都没有。”钟晴赶紧点头接话。
钟老太依然眉头不展:“最初我只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了,这里并非没有鬼魅,它们只是出不来罢了。”
“出不来?!”
“对!”钟老太点点头,“有人在此地设下了伏鬼封印。”
“伏鬼封,封印?!什么东西?”不知道是自己又不长记性还是从来没听到钟老太提过,钟晴对这个名词实在是陌生。
“伏鬼封印,高深莫测。说太多了你也不懂,打个比方,人鬼两界,紧密相连,但是始终是份属不同的两个空间,不管彼此有多紧密,永远还是有分界限的,这条界限好比门,而封印就是门上的锁。只要门锁完好,鬼物就无法侵入人界作祟。牧场就是因为有了封印的缘故,才能平平安安度日至今。”钟老太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耐心解释。
“哦,既然封印那么厉害,为什么你又说有东西想出来?!那些东西应该是鬼物吧?!”钟晴挠头。
“大多数人都知道每年的农历七月半是鬼物最猖狂的日子,其实,每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封印的失效期限快到了。”钟老太面有忧色。
“还有这种事哦?这玩意儿也讲保质期的吗?!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如果封印到期会有什么后果?难道被封住的鬼物会一拥而上到我们这里来‘窜门’?!”钟晴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后果非常严重。”钟老太肯定了钟晴的猜测,“刚刚我试图下一个新的封印,可是没想到那道旧封印立即发威排斥我,这个很是让我费解。到底是何等人物布下的?!对了,现在几点了?”
“差10分11点!!”钟晴看了看手机。
“得马上找到那道封印的源点!会在哪里呢?应该在牧场里才对!”钟老太又站起身,焦灼地度起步子。
“什么是源点啊?”对封印刚刚有了半知半解的认识,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原点半径的,钟晴完全搞糊涂了。
“唉,你个笨小子。刚才我蹲那儿下封印,如果成功的话,那块地方就是封印的源点。我现在要找到以前那个人的源点,估计只有把旧封印清除掉,才能下新的。”钟老太忍住手疼,狠敲钟晴的脑袋。
“哎哟,别敲了,我知道了!您到是说说看怎么找啊!”钟晴护住头闪到了一边。
“要找出封印的源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刚才我已经耗掉不少元气,短时间内我无法用灵力找到源点。这里地方那么大,要从何着手呢?”钟老太一时无计可施,又度了两个来回。
“要是姐在就好了!”钟晴真诚地想念起钟旭来,“这个封印能撑多久?要不我马上给姐打电话让她回来!”
“你犯傻呢?要是等她回来整个牧场连同我们俩早就壮烈牺牲了!”钟老太又敲他的头,气恼他居然会有如此白痴的想法,但是她马上眼睛一亮:“你刚才说什么?打电话?”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方法?”钟晴躲得远远地回答。
“对啊!”钟老太一跺脚,“电话!源点周围的磁场肯定与众不同。整个牧场都没有手机信号,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钟老太抓住钟晴的衣领:“白天那个坑说的在哪儿才能打电话呢?”
“牧场外面右转上石梯的空地!”钟晴指着门口比划着。
“我们走!!”
钟老太拽住钟晴的衣服就往门外冲。
钟老太拽住钟晴的衣服就往门外冲。
借着宅子门口的灯光,钟老太指着摆放在角落里的一辆脚踏车说:“快点,你骑车带上我,咱们得赶时间!”
“没问题!”钟晴一点也不含糊,利索地把脚踏车推过来,一脚跨了上去。
“走!”钟老太跳上车后座,拍了拍钟晴的背。
钟晴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一蹬,脚踏车嗖一下飙了出去。
两个刚巧路过的侍从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闪过去的影子,惊讶于怎么有人能把脚踏车骑出法拉利的速度。
深夜的寒风刀子一样肆虐在空旷的牧场,呜呜声此起彼伏。
钟老太缩着脖子躲在钟晴背后,却始终也躲不开扑面而来的冷风。
虽然握着车把的双手已经开始发热,可是钟晴暴露在外的两只耳朵却被吹得生疼。尽管车速已经够快了,但是他还在心里念叨着快快快,两条大长腿也不歇气地使劲捣腾。
“哎!!你悠着点啊!!注意路况哈!!”钟老太没想到钟晴的脚力那么好,坐在超速“飞驰”的脚踏车上,不安全感是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大声提醒这个莽撞的孙儿,生怕他把车轮子给抡飞了。
“放心,摔不着您的!呸呸~~”钟晴边说边忙不迭地把吹到嘴里的沙土杂质什么的吐出来。
5分钟后,穿过牧场外那条往右延伸的碎石路,嘎吱一响,钟晴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那截KEN说过的石梯前。
“喔唷,总算到了。”钟老太揉了揉被钟晴的后背撞得发疼的鼻子,搓了搓手,心有余悸地跳下车。这小子,别的不行,车技还真没话说,能见度这么低,还毫无偏差地抵达目的地,没磕着没碰着的。总算他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
“嘿嘿,我在大学里可是响当当的飙车冠军。”钟晴洋洋得意,擦着流出来的鼻涕。
“上去吧。”钟老太一个箭步跨上了石梯。
“奶奶等等我!”钟晴把脚踏车一扔,紧跟上行动敏捷不输年轻人的钟老太。
石梯很长,蜿蜒而上,每一级高低宽窄不一,两旁杂草荆棘丛生,幸好顶上没有参天大树遮挡从天空里渗出的微弱青光,否则两个摸黑之人梢不留神就会有滑下山坡的危险。
“这路还真长!比跑5000米还累。”钟晴的脚越来越沉,刚才蹬脚踏车太卖力了,现在才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老祖宗千万保佑我们找对地方!!”钟老太一语不发,只在心里默默祷告。
在转过第四个弯后,一块百米见广的平台让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是……这里了……”钟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掏出手机一检查,“真的……真的有信号了!”
“希望真是这里!”钟老太定定神,拉着钟晴走到平台的中心,平伸出右手道:“我要验证这里是不是源点所在,需要借你的灵力补我不足。你集中精神,尽量提升灵力,把手放上来!”
“哦,知道了。”钟晴用力点头,左手朝下覆在钟老太的手掌上。
“一定要集中精神,中途绝对不能松手!准备好了?!”
“恩,好了!”
钟老太调匀自己的呼吸,竭尽全力将灵力升到最高,一旁的钟晴双眼紧闭不敢有半分懈怠,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灵力“逼”了出来,随着钟老太口中的念词,无形的神奇力量很顺利地传递到了她身上。
“天地有界,封印无际,现!”钟老太一喝,左手出掌从左至右一抹而过,**一片耀眼的宝蓝色,而后马上化作点点光斑,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转眼包围了整个平台,飞绕了数十圈后,流星雨样的光点渐渐收拢,最后形成小型龙卷风般的模样盘旋在离二人不到一米的正前方。
钟晴在一个钟头之内两次有了地震的感觉,脚下的土地随着那团蓝色龙卷风的运动而运动起来。
一块呈正方型的光状物从龙卷风下的土地中缓缓突出,四道光彩夺目的红色光线从它的四个角直射而出。
“收!”钟老太手一挥,捏诀喝道。
钟晴的手掌一麻,被从钟老太手上传来的力量弹开了去。
“太好了,果然是在这里。”钟老太走上前,掩不住口气里的惊喜。
“找到了?那个就是封印的……源点?!”钟晴兴奋地指着脚下光芒不减的奇异景象问道。
钟老太点头:“是的,只要把它破除,再布下一个新的,就安全了。”
“可是,这个需要花不少力气的,奶奶你还撑得住吧?”看着已经在微微喘息的钟老太,钟晴有点放心不下。
“是挺让我头疼,但是别无选择。豁出去了,否则这里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钟老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里的无奈转瞬就被决然所代替,“旧封印破掉之后新封印布下之前,下面的东西极有可能利用这点时间差突围出来,如今我的灵力只够布封印之用,根本不可能再设一个结界挡住它们。若真有东西冲出来,就只能由你出手阻拦,绝对不能让它们逃出这个平台!”
“我?!”钟晴觉得老天真会耍自己,总是把他这只菜鸟扔进生死悠关的关键时刻,现在还面临着要独当一面的天大难题。
“刚从下面出来的鬼物,力量不会太强,你一定把握好时机。”钟老太边说边拽过钟晴的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手掌中画下一道符,“瞅准了,出来一个打一个,打什么部位都可以。这道符虽然伤不了它们,但是可以把它们震回原处。好了,你退后一点。”
“知道了!!有了这个武器就没问题了!!”钟晴端详着手掌,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见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准备都布置妥当,钟老太蹲下来,细细观察着那道封印,思量该用哪种方法来破除才是最有效最省事的。
正方型的发光体已经完全暴露在地面上,弯弯曲曲花纹般的图案遍布其上,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几道参差不齐的裂痕,越来越迅速地在上面扩张。
“真是快过期了。”钟老太喃喃道,“可是,这个封印……好象不太一般啊。”
一丝疑惑从钟老太心里划过,她没工夫细想,速速抬起两臂,手掌交叠向外,对准这块封印的源点,斥了一声:“破!”,立时就见封印正中出现一条笔直的红线,钟老太见状,马上将两掌向两旁分开,那动作似要扒开一道沉重的大门一般。跟随着她的动作,封印以那道红线为中点,也徐徐向两边分开,一道五彩斑斓的强光从中一跃而出,直冲九宵。
“暧?!那是什么?”钟晴伸出手本能地挡在眼前,透过指缝,他依稀看到好象有一个人出现在那道强光之中。
“天哪,怎么会是这个?!”钟老太很少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哇,这这这怎么了??”
一旁突然穿来钟晴惊慌失措的嚎叫。
钟老太回头一看,从钟晴的心口射出一道与那强光一模一样的光柱,直奔那道强光而去,转眼两道光芒就合二为一交相辉映,且迅速膨胀开来,夺目的光华笼罩了整个平台。
封印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轰隆~~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过。已是千创百孔的封印炸裂开来,破碎的光片与那道强光融合在了一起,唰一下收敛成一个小小的光球,紧接着消失在了夜色里。
“搞搞搞搞什么啊?!”惊魂未定的钟晴捂着自己的心口,手软脚软地确定着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封印已除,小子,你给我注意了!”钟老太盯着封印消失后出现在地面上的直径半米的黑洞,大声吼道。
“哦,是!!”被钟老太一吼,钟晴马上想起了自己还肩负着重要任务,立即振奋精神站到钟老太身后,恭候随时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果然,钟老太布封印的咒语还没念完,下面那些被封印镇压已久的东西已经嗅到了“解放”的味道。
十几只鬼瓜子扣住黑洞的边缘,**几只领头的恶灵,虽然是人型,可是每一只看起来都像是被泼了变质燕麦粥的癞蛤蟆,粘嗒嗒的样子让人作呕。
“给我滚回去!”钟晴跳上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手里的符咒的确奏效,那些恶心的家伙接二连三地被震回黑洞里,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那朵漂亮的四瓣莲花盛开在钟老太手心里,钟晴总算是安心了,看来老太太能顺利地封上这个恐怖的黑洞。
金青色的光带延伸而出,将黑洞严密地包围在里头。
“好哎!”钟晴兴奋地拍手,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的叫好声余音未绝,突然觉得右脚下多了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妈呀,一只被拉长的苍白人手居然穿过封印的光带紧紧拽住了他。
“哎哟!!”
钟晴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仰面摔在了地上,那只手力大无穷,狠狠地把他往黑洞里拖。
“死鬼你给我松手!!!”钟晴挥掌击在冰凉的手臂上,但是那道符咒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它越拽越紧。
眼看钟晴整个小腿已经没入了黑洞,一直专心施法的钟老太急了,腾出左手抓住了钟晴的手臂,暂时降低了他往下滑的速度。
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新的封印就能完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懈,但是如果再不把钟晴从那只只露手不露面的恶鬼手里抢出来,他铁定被拖进黑洞里给那些东西陪葬。
单凭臂力,十个钟老太也不是它的对手。
“混蛋!”钟晴挣扎着,但是根本挣不开它的钳制,眨眼间,他整个下半身已经全部陷进了那个布满死亡的味道沼泽一样的地方。
“晴晴!抓紧我的手!”钟老太汗如雨下,眼睁睁地看着钟晴的手一点一点从她的手里往下滑落。
“妈的,奶奶,不行,那玩意儿好大的力气,我……”
钟晴话还没说完,又往下陷了一大截,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位还留在外面。
“晴晴!”
钟老太尖叫,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
可是衣领如何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拉力?!
扑哧一下,布料断成两截。
四道光带已经完全埋入了地下,金青色的光圈浮出地面,红色的符文盘踞其中精光四射,黑洞消失了。
新的封印终于完成,人界又避过了一次不小的灾祸。
可是,却把钟晴陪进去了。
钟老太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从钟晴身上扯下来的碎布。
“呵呵,这玩笑开大了……不是真的吧……小兔崽子……”钟老太笑得很难看,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呆呆地看着四周,夜阑人静,平静如初,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晴晴!”一股热气直冲钟老太的脑门,她发狂似地用手挖着脚下的泥土,号啕大哭。那是她最疼的孙子啊,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不信,说什么她也不信钟晴就这样丢了小命。
扑通~~~“哎哟妈哎~~~”
身后好象有重物落地,还夹杂着一声熟悉的惨叫。
钟老太猛一回头,不由又是一声尖叫:“晴晴!!!”
活生生的钟晴从天而降,重重跌在坚硬的石头地上,正呲牙咧嘴地躺在那里揉着**。
“晴晴,你怎么样啊??”钟老太扑过去,一把把钟晴抱在怀里。
“哎哟,奶奶,我尾椎骨肯定断了!!”钟晴指着自己的**痛苦万分。
“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呜呜~~”钟老太捶着钟晴的肩膀,喜极而泣。
“我也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刚才眼前一黑,觉得眼耳鼻口都被又脏又臭的软趴趴的东西给堵住了,憋得我快窒息了。恍惚中我感到心口一热,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人挡在我前面,好象还拿着剑还是刀什么的,左砍右砍的。然后就有人把我往上一推,等我睁开眼,已经躺这儿了。”钟晴有气无力地讲出他刚才的经历。
“有这种事?心口一热?!”钟老太一楞,她回想起刚才从钟晴心口射出的光,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冷死我了。”钟晴缩了缩脖子,冷风飕飕地从扯破的领口往里灌。

“你脖子上挂的是……”钟老太注意到钟晴脖子上那条鲜艳的红色细绳。
“我脖子上挂的?!”钟晴把红绳拖了出来,道:“这是姐上次在长瑞大厦里给我挂上的护身符。她后来又没找我要,所以我一直挂着。”
看着手心里刻着钟馗像的护身符,钟老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什么?难道这个小玩意儿有玄机?”钟晴问。
“臭小子,算是你运气好,多亏了有这道护身符。否则你小命早没了。”钟老太把护身符小心地塞回去,又小声念叨一句:“多谢老祖宗保佑!”
“真的吗?!阿弥陀佛,总算老天有眼,怎么能让我这种有为青年英年早逝呢?!”钟后怕地拍拍胸口。
“回去吧。”钟老太站起来,“能站起来吧?!”
“可能可以吧!”钟晴试着撑起身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好象骨头还没断。我们走吧。”
钟老太点点头,刚一迈步,一阵晕眩袭来,突觉体内仅存的力量四散溃逃,根本无法控制。短时间内接连布两次又破一次封印,已经耗尽了全部力量,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吗?!
“奶奶,你怎么不走啊?”超前两步的钟晴回头看着杵在原地的钟老太。
“走……”钟老太刚冒了一个字,整个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奶奶!!”钟晴跑过去,扶起钟老太焦急地呼喊:“奶奶,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我……没力气了……”说完这话,钟老太头一歪,昏死过去。
“哎哎!奶奶你别吓我啊!!”
钟晴吓坏了,背上钟老太就往山下赶。
一路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下到平地后,钟晴撒开腿朝牧场那方飞奔,身后的钟老太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硬硬的下巴因为奔跑时的颠簸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扣在钟晴的背上。
“奶奶,你坚持住啊,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呼呼的风声里夹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钟晴的大嗓门。在钟晴的记忆里,钟老太从来没有过生病进医院的经历,甚至连感冒伤风之类的小病也很少染上,家里放置的常备药品的箱子大半年也难得开一次。一直到刚才,他依然认为已过古稀之年的钟老太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输给任何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这老太太绝对是老当益壮型的典范。可是,现在她居然弄到这样一个气若游丝知觉全无的糟糕地步。钟晴心里又慌又乱,只因他完全搞不清楚钟老太现在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能做的,除了尽快把钟老太送到医院之外,就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老往坏处想的思维,祈祷老太太逢凶化吉一切平安。
钟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反正当他们返回牧场的时候,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呈条状而不是粒状,而两条腿也累到好象跟自己的身体分了家的状态。
“刘管家!来人哪!!”还没走到住地,钟晴已经扯开嗓子大吼起来。
声音里的撕心裂肺焦躁狂郁在四周黑暗与寂静的完美配合下,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穿透力,整个牧场里听力正常的人全被他“震”了出来。
“钟少爷,出什么事了?”刘管家从里面慌里慌张地跑到钟晴面前,后头还跟了一群衣衫不整的侍从,看来不少人是直接从床上奔出来的,身上只套着睡衣跟拖鞋。
“牧场,牧场里有医生吗?有没有医生啊?!”钟晴伸出一只手揪住刘管家的襟口。
“啊?医生?本来是有个保健医生的,但是这个星期他休假。”刘管家看着钟晴身后一动不动的钟老太,大惊失色地应道。
“妈的!”钟晴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宰了那个早不休假晚不休假的医生,“那你马上给我找个车子,我要去医院!快啊!!”
“哦哦,好的好的,你们跟着我。那个,小进跟阿山,你们过来帮钟少爷的忙。”刘管家拧亮了随身携带的一支小手电,又招来两个侍从打算帮钟晴把钟老太抬走。
“我自己来就行了,赶紧走吧。”钟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不想耽误时间。
“是。那钟少爷你们小心点。”刘管家不敢多说,领着他们快步朝牧场外走去。
刘管家手里那支小手电为一行人提供了莫大的方便,若没有那一点点光亮,钟晴真不知道自己还要耗掉多少时间在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背上的钟老太似乎越来越沉,钟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绝对不可以放缓速度。身后给他们引路的刘管家早已经气喘如牛,以他的身材体质来说,从最先的带头到现在还能勉强跟钟晴保持在两步距离以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到……到……到了!我……去……开……开车!”刘管家挣扎着迈上最后一级石梯,步履蹒跚地朝停车场的另一头走去。
钟晴小心翼翼地把钟老太放下来靠着自己,焦急地等待着。
不消半分钟,两道灯光射过来,一辆白色房车刷一下停在钟晴面前。
刘管家打开车门跳下来,帮钟晴拉开后车门迅速地把钟老太抬了进去。
“赶紧走吧!”钟晴砰一声关好车门,急不可奈地吩咐。
“是,钟少爷坐好了。”刘管家一踩油门,汽车箭一样冲出了停车场,延着并不宽敞的公路朝市区开去。
钟晴脱下外套盖在钟老太身上,搓着她冰凉的双手,不停念叨着:“奶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啊。”
“钟夫人这是……”刘管家从后视镜里看着钟晴,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钟晴含糊地应付他两句后,马上提高声调不耐烦地吼道:“你能不能开快点!”
“哦,好的好的。”刘管家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边加大油门边嘟囔:“已经开很快了。”
深夜的公路上车子少得可怜,只有他们这辆车子在上面风驰电掣。
“快点啊,拜托!还要多久才到医院啊!”钟晴还嫌不够快,左手烦躁紧张地扣着座椅的扶手。
“钟少爷别急,很快就到了!”刘管家不停地安慰他。
因为车速太快,刘管家一时避让不及,从横在路上的一块石头上轧了过去,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钟晴赶忙扶住钟老太,生怕磕着她的头。
“晴……晴……”
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钟老太口中传出来。
“奶奶?!”钟晴又惊又喜,马上把钟老太的身子扶正:“您,您醒啦?!”
“找旭……旭儿……找她回来……”钟老太微微张开眼睛,从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发出这几个字,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重新陷入昏迷状态。
“奶奶!奶奶!你别说两个字又晕了呀!奶奶!”钟晴摇着钟老太的肩膀,可是,任他用多大的力气,钟老太丝毫反应也没有。
“要我找姐回来?!”钟晴思忖着钟老太刚才所说,在那种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她还惦记着要自己找钟旭回来,看来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跟她交代。于是他马上动手掏自己的手机,可是,翻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他也没有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小东西,天知道刚才一番折腾下被丢到哪里去了。
“混蛋,电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钟晴一时没了辄,这叫他上哪儿通知钟旭去?!
“钟少爷要用电话?!我这儿有!还是全球通的!”看到钟晴着急的样子,刘管家好心地说道。
“真的?太好了!”钟晴大喜,急忙探过身子,把手从椅背上伸过去:“快给我!”
“是,钟少爷稍等一下。”刘管家把左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伸到外套的内袋里,“咦,怎么不在?!”
钟晴的心凉了半截。
刘管家尴尬地笑笑,换了右手伸到裤兜里摸索一番,然后低头一看,如释重负道:“在这儿呢。”
“真是太……哇!小心前面!”钟晴那个“好”字尚未出口,马上大叫着指着前方。
“天哪……”刘管家定睛一望,从前头的弯道里突然窜出一辆跟他们的速度不相上下的大型运输卡车,直直地朝他们这边撞过来。
刘管家不顾一切猛打方向盘,虽然很幸运地在两车相撞前的一秒钟同那辆疯狂的卡车擦肩而过,但是,意外并没有就此结束,刘管家刹车不及,整个BENZ房车猛一头撞向了道旁一棵粗壮的大树。
“哇!”
“啊!”
刘管家双手一松,抱住了自己的头。
钟晴大喊一声,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钟老太,紧紧闭上了眼。
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然后就是玻璃的碎裂声,兹兹的喷气声。
钟晴觉得自己被抛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眼里脑里全是混沌一片的旋涡,耳朵里嗡嗡作响。而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自己身不由己,越陷越深,渐渐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怎么还没醒,真是急死人了!”
“放心,医生说了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已经没有危险了。”
“可是,唉,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入了钟晴空荡荡的脑子里,把他已经失去了功能的意识细胞一点一点恢复了过来。
钟晴的眼皮动了动,慢慢抬起来,眼神迷惘地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哎?!他醒了!”钟旭高兴地直拽司徒月波的袖子,然后立即俯下身子凑到钟晴面前问:“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
“你问这么多问题让他怎么回答?!”紧挨在钟旭身旁的司徒月波嗔怪着她的迫不及待,随后也埋下头问道:“钟晴,还好吧?”
钟晴使劲眨了眨眼睛,楞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嘶哑着声音道:“姐……姐夫……真是你们吗?!我是不是脑袋不清醒,出现幻觉了?!”
“幻你个头啊!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的那个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小的这个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睡在这儿犯傻!真是见鬼了!你们怎么回事啊?!”钟旭又急又气,火烧火燎地质问道。
“原来你们真回来了,太好了!对了,奶奶她怎么样了?”钟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正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脖子被个围脖一样的东西固定住了,手臂和左小腿全缠着绷带。
“有什么你动嘴说就好,千万别乱动。”司徒月波赶忙出言制止扭来扭去的钟晴。
“叫你别动你还动!”钟旭黑着脸喝道,转而才忧心忡忡地说:“奶奶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过危险期。”
“那么严重?!”钟晴的心缩紧了。不过想想也够恐怖了,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老太太而已,之前已经耗尽体力人事不醒了,再加上一次车祸,能留一口气到现在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吧。
见钟晴神色异样,司徒月波宽慰道:“我找了最一流的专家给老人家诊治。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你的伤也不轻呢。”说罢,他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先喝口水吧。”
“我来。”钟旭接过水杯,坐下来用勺子小心地把热水送到钟晴干涩的嘴里,边喂边耐着性子道:“等你休息够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们在牧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祖孙两个居然弄成这个样子。”
咽下好几口水后,钟晴盯着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接到KEN的电话,说你们发生车祸受了重伤。所以我和你姐姐马上从巴黎赶回来。幸好当时刘管家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才通知救护车及时把你们送进了医院,真是太险了。”司徒月波耐心地解释着。
“一接到这个消息是真把我吓坏了,这颗心到现在还玄在喉咙那儿呢!”钟旭说的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KEN的那通电话不啻为晴天霹雳,风情万种的花都美景霎时成了毫无诱惑力可言的黑白图片,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恨不得能马上长双翅膀飞回去。这么些年来,比起那对经年杳无音讯的父母以及其他那些几乎从不碰面的叔婶长辈,钟老太跟钟晴对她的意义委实大了太多太多。虽然常常被他们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他们永远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血亲。
“姐,行了,我不喝了。”钟晴闭上了嘴,脑子里一阵一阵的麻痛让他很不舒服,“对了!”他突然记起了钟老太在昏迷时的对他的嘱咐,赶忙告诉钟旭:“奶奶在昏迷的时候曾经醒过来一次,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有这回事?”钟旭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眉头深锁。
“对!奶奶肯定有重要事情告诉你。姐,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几乎把小命都送掉了。”钟晴忍住不断袭来的头疼,巨细无遗地把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说给钟旭听。
吊瓶里的液体像沙漏一样,一滴滴落进滔滔不绝翻着嘴皮子的钟晴的身体里,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失……
“开什么玩笑,怎么有那么奇怪的伏鬼封印?!还那么巧布在牧场那里?!”听罢钟晴的报告,钟旭腾一下站起来。
“多亏你给我的护身符,否则我挂定了!”钟晴脖子动不了,只能不停的转动眼珠子,注视着钟旭的一举一动。
“鬼界异动?!伏鬼封印?!没想到我们家的牧场竟然还有如此玄机。不过,还好你们总算是全身而退。”司徒月波听得直摇头,末了的“全身而退”四字说得勉勉强强。
“奶奶要跟我说什么呢?”钟旭看看钟晴又看看司徒月波,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钟老太的意图。
“算了,我过去看看奶奶。”钟旭叹口气,回头嘱咐司徒月波:“你留在这儿看着这小子。”
“你去吧。”司徒月波点点头,可是一看到她疲惫苍白的脸以及明显的黑眼圈,他又不放心地追问:“你还行吧?三天没休息过,脸色越来越差了。”
钟旭摆摆手:“你老婆又不是林黛玉,没问题的!”
“姐,你看了奶奶赶紧回来跟我报告情况啊!”钟晴冲着钟旭的背影嚷嚷着。
重症监护室就在同一层楼的另一头,钟旭揉着太阳**疾步从走廊上穿梭而过。
说自己没事是骗人的,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从她下飞机到现在,不但没有减轻分毫,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从一收到消息,他们就马不停蹄地飞回来,到了医院又不眠不休地守了昏迷不醒的祖孙俩两天两夜。任她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走到监护室外,钟旭迎面碰上从里头出来的林教授。
“林教授,我奶奶她现在情况如何?!”钟旭迫切地询问这位司徒月波专门请来的医界的权威人士。
年过半百的林教授看着她,很慎重地说:“我也正要找你们呢。到办公室谈吧。”
“哦,好。”钟旭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入院的时候有所缓解。之前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在车祸里她所受的伤不足为患。”林教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钟老太的病历。
“恩,我知道,您说详细病因有待检查。”钟旭坐在他对面,听得非常仔细,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林教授扶了扶眼睛,继续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导致病人昏迷不醒的真正病因是,她全身的主要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现象。在她这个年龄段,出现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
“严重吗?能治好吗?”这才是钟旭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没有病变,但是这种衰竭对老年人来说是致命的。我只能尽我所能。不过能撑到几时,就要看病人自己了。如果四十八个小时之内她依然醒不过来,那么……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致命的……”这几个字钟旭听得最清楚,她的手心出汗了。
从林教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钟旭拖着步子走到监护室外面,两手撑着玻璃墙,直直地盯着躺在里头戴着氧气罩钟老太,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有心电图上那根缓缓跳动的绿线在证明着她生命的真实性。
钟旭越看越慌,越看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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