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好人也要资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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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这一抬起头来,让人看清了她的脸,杏眼桃腮,一张小巧白腻的瓜子脸,标准的古典美人儿。此时她脸上挂满了泪珠,犹如雨后梨花,我见犹怜。
韩仓让人停手,得意的大笑起来。
老头捶地跺足道:“芸儿,你是许了人家的,万不可答应啊。你要是做了这等糊涂事情,我就死了,又有何颜面面对刘家的列祖列宗啊......”
刘芸留着泪哽咽道:“爹,您放心,我决不会做出辱没刘家事情来!”
语气决然,隐隐透出死志,韩仓居然没有听出来,他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去抚摸刘芸白皙的脸庞,“什么死不死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要死大爷还不答应呢。”
“啪”,一条马鞭抽在了韩仓伸出去的手上,立即出现了一条血红的印子,一个带着压头冒的俊俏“公子哥儿”笑吟吟地道:“那也未必!”
她自然是折御芬了。几个人进来却遇到了衙役的阻拦,直到郎兵拿出了翊麾校尉的印绶,衙役才放他们进来,不过他们的谈话在门外却听的清楚,几个人愈发愠怒。折御芬忍不住给了可恶之极的韩仓一鞭子,拉过了像待宰羔羊一样的刘芸。
韩仓吃痛,大叫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红着眼睛吼道:“还楞什么,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慢!”既然撕破脸皮了,郎兵也没有了顾忌,他亮了亮翊麾校尉的印绶道:“怎么说我也比你这个八品的市署丞官品高点,你对上官都这么无礼吗?”
韩仓认出了在卢氏肥羊见过的几人,冷笑一声看了那印一眼,果然是从七品的翊麾校尉,他却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道:“长官又如何?你是武官,我是文官,各不相关。识相的趁早离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认为有妹夫撑腰,根本不把郎兵放在眼里。顾三眼睛一转,低声对韩仓道:“陶大人让我们尽快办妥此时,还是别生枝节为好。把凭证给他看看,让他早点滚蛋。”
韩仓不情愿地点点头道:“姓郎的,本官安律办事,请你不要妨碍本官,否则小心本官告你。”
他给顾三使个眼色,顾三上前递过了一封公文道:“前番陛下北征,征刘家的船行运粮草,他们不仅没有按期运送到,致使朝廷损失重大,按律流放判三年;另外刘家总共运送了三千石大米,损耗达五百石,也要刘家赔偿;另外刘家还偷逃朝廷的税收处罚共三千三百五十贯。按照大周律法,数罪并罚,可判刘贵死罪。如果不想刘贵死,刘家也可交钱一万贯抵罪,大人一看就明白了,韩大人按律办案,并无不当。”
郎兵对大周的律法不懂多少,不过下面明显的户部大印却不假,繁体字他看的也不太懂,递给了黄六,黄六扫了几眼,低声道:“指挥使,从上面来看,并无不妥,他们确实按律办事。”
韩仓见郎兵皱着眉头一副吃瘪的样子,得意一笑道:“怎么样?本官依大周律办事,你该滚了吧,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郎兵低声问黄六道:“那个损耗是怎么回事?”
“损耗存在很久了,就是你帮朝廷运东西,自己还要承担损耗,虽然不合理,却是实实在在有的。”
折御芬看着郎兵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怎么啦,此人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还有什么可说的,抓起来告他。”
郎兵苦笑一声,低声道:“抓什么呀,这家伙是按律办事,别说抓他,不让他拿人他都可以告我们妨碍官差办案,这个罪名可不小。”
折御芬傻了眼,蹙起了眉头道:“明明是他欺男霸女嘛,想霸占刘家姐姐和他们家的船。”
郎兵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后世官员做的账目,不管他贪了多少,但是你绝对从账目上找不出一丝纰漏,既然这里没办法可想,那就只有转向别的地方了。他忽然想起韩仓那天天听到顾三对韩仓说“等着做新郎官”心里一亮,道:“韩大人,朝廷让你办差不假,可没让你做新郎官。你可以抓走刘贵,但是却不能用朝廷给你权利威逼刘贵的女儿嫁给你。”
韩仓得意一笑,说出了早已预备好的话:“谁说本官威逼刘芸了?刘家要拿出一万贯才能免罪,他们出不起,韩仓我本人心好,用一万贯买下了刘家的船和刘芸做妾,这个价格很高了,我敢说整个汴京没有第二个人会出这个价。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刘小姐?”
他望着折御芬身后的刘芸阴阴一笑,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已经被李勇和王大山扶起来了刘贵叫道:“芸儿,万万不可答应他呀,那不仅毁了你,也毁了咱家啊。”
刘芸望着父亲满是皱纹呢的老脸,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爹,女儿总不能看着你死吧?女儿说过绝对不会做出辱没祖宗的事情。”她转头对郎兵道:“郎大人,民女不知道大人怎么知道我家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不论是谁也帮不了我们。韩仓背后的势力很大,民女不想看着郎兵大人年纪轻轻就毁了前程。”
郎兵看着这个古典女孩儿,心里一痛,到这个时候了她还为别人着想。对面的女孩儿才十六七岁,长长的睫毛,尖尖的下巴,小巧挺直的鼻子,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泪光盈盈,仔细看里面有一丝决然,一丝天真。远远看去曲线玲珑的身材,高雅的气质,像一朵白莲,郎兵怎么忍心,怎么甘心让白莲沾上污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人骑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了这么多人,马上骑士连忙勒马跳了下来,急急跑了上来叫道:“芸妹妹,你.......你还好吧?”

刘芸轻轻点了点头,温和地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见你一面呢,以后.......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马上的骑士二十二三岁,头戴方巾,一身月白衣衫处处褶皱,容颜憔悴,不过依稀可以看出他的俊俏,他对着刘芸道:“姐姐无能,只筹到了三千贯钱。”
刘芸轻轻掠了掠她散乱的青丝道:“姐姐这么聪明的人物怎么糊涂起来?就是筹到了钱又如何?他们还会找出千百个理由霸占我家的船,我......唉,古人说红颜祸水,这就是我的命吗?”
声音低微,如怨如慕,闻之让人泪下。
郎兵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对黄六道:“黄兄,我们可以筹到七千贯吗?”
黄六琢磨了一下道:“不容易啊,要是士卒刚领到赏钱的时候还勉强可以,如今谁知道他们花了多少,我又不认识什么高官,一万贯,实在太多了.......”
是啊,一万贯,如今宰相一年的收入不过一两千贯,大米不过四百文左右一石,如果按照他在网上看到了古今货币对比算,一万贯基本相当于三百万人民币!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笔巨款!郎兵心里一凉,难道这最后一条路也行不通吗?
韩仓刚开始听说他要筹钱,吃了一惊,他妹夫交代的很明白,要船,还有那些船工!随即看到郎兵露出窘态,这才想起那可是一万贯,他一个小小的从七品武官怎么会有这么多钱?韩仓忍不住讥讽一笑:“想做好人也要有做好人的资本才行!”
一只小手轻轻地拍了郎兵一下,一股淡淡的幽香涌入鼻孔,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郎兄怎么忘了我了?小弟还有家资,一万贯还拿得出手!”
郎兵惊喜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折御芬,大笑道:“好兄弟!”此时他甚至忘了他已经发现了折御芬是女人的秘密,得意地瞟了韩仓一眼:“我没有资本,但是我有朋友。”
折御芬脸上一红,轻轻地推开了他。折御勋轻轻地拉了折御芬一把,想让她不要多事,现在是非常时期,新皇刚刚登基,还不知道对他们折家是什么态度。他昨天已经打听出了那个陶大人就是起居郎陶文举,虽然品级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重臣,负责掌记录皇帝日常行动并参与国家大事,是皇帝的近臣、信臣,他的一句话有时候甚至可能影响皇帝的决定,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得罪?
折御芬甩开了他的手,小声地道:“哥,你怎么畏首畏尾的,还像我那英雄大哥吗?像折家的人吗?你还像孝文帝的子孙、拓跋氏的后人吗?”
一连串的拷问让年轻的折御勋脸色红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虽然他一向稳重,凡事总从大局考虑,但是毕竟是热血的年轻人,他豪情万丈地道:“我哪里是怕他,只是怕爹爹怪罪罢了。”
这边韩仓脸涨的像猪肝一样,指着折御芬道:“小子,休要多管闲事,知道你家大爷后台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折御芬得到了哥哥支持,底气足了起来,轻蔑地一笑道:“不就是起居郎陶文举吗?本......本公子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你.......”韩仓不仅大吃一惊,而且慌了,此人不仅知道了他后台,还敢说出了他名字,这人是什么来历?
折御芬看着韩仓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大感快意,拍拍手道:“还不快滚,钱我会让人送去户部。”
韩仓显得更吃惊了,他张口就道:“别......”他身边的顾三急忙拉了他一下,韩仓急忙住了嘴,顾三陪笑道:“敢问公子贵姓?”
折御芬仰起头道:“不敢,鄙人姓折,哥哥就是这位折御勋,想找麻烦我们随时恭候。”
这人腻也奇怪,自己做事,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却拿出自己哥哥顶缸。不过顾三没工夫去细想,他谄媚地一笑道:“既然折公子开了金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就此揭过,钱的事情吗,就算了,我家大人自会处理好,不用麻烦公子了。我们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顾三说着,急忙拉着一头雾水和心有不甘的韩仓匆匆离开了。一出了门,韩仓甩开了他的手,鼓着眼睛道:“给我个理由。”
顾三小声道:“韩老大,我的亲哥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份公文虽然盖了户部的大印,那是靠着陶大人的面子弄下来的,实际上户部根本没有这笔钱的任何记录。你想啊,要是真的让他们把钱送到了户部,那不是露馅了吗?到时候你我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呐。”
“哦。”韩仓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道,“这茬子事我怎么忘了。妈的,一万贯真让老子给,老子哪里弄去,自然是空的了。小三,多亏了你提醒啊。”
韩仓又庆幸起来,咧开嘴一笑。顾三不由的心里鄙视,提醒道:“韩老大切莫高兴太早,还是想想怎么向陶大人交代吧。”
听完这句话韩仓立即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当天晚上他硬着头皮去见了陶文举,没想到陶文举仔细听完,却没有雷霆大怒,而是站了起来,踱着步子,韩仓听得他嘴里来回念叨着一句:“姓折?折,折家军?难道折氏来人了?”
陶文举挥手对韩仓道:“此事你手下那个顾三办的很好,你回去吧,刘家不要再去了,刘家船铺的事也别管了。”
韩仓惴惴不安地道:“大人不怪我?”
陶文举冷笑一声:“你也配我怪,还不快滚。”
“是是。”没想到,韩仓真的两腿一曲卷成团儿滚出了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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