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壳的国家的名字叫碧石国，西临雪国，李壳的父亲正是被杀于两国交界的无名雪谷里。当他带李壳逃到这里时，李壳就对父亲说这是个美丽的地方，但是敌人早晚会找到这里来。父亲说：“不好好练武，少放屁。”李壳母亲死后父亲变得粗暴了些，他一向如一块石头，他杀人时从来不眨一下眼睛。顿了一下父亲忽然温柔得问：“你母亲被人杀了，我们又被逼得走投无路，孩子，你还不想练好武功吗？”这是李壳父子之间的老话题了，李壳和父亲的争吵都是因为这个。
从李壳三岁起，也许更早，父母就在调教李壳的武功根基。父亲说李壳是个练武奇才，几百年不出一个这样的人。在李壳的李氏家族里，母亲虽然认得许多字，却不会一点儿武功，但她相信父亲，所以就帮助父亲监督李壳。她让李壳跑步、站桩，有时天不亮就得把李壳倒吊起来，有时还让李壳在雪地里洗冷水澡，李壳觉得很好玩。
但是母亲不该教李壳识字，李壳识得越多，越练武不勤奋，最后李壳一整颗心都钻进了书里。把母亲的书读完，又自己打柴卖钱来买书读。《烈女传》、《老子》、《庄子》、《四书五经》、《诗经》，李白、杜甫等等等等。有时李壳也写字画画，李壳的字画让妈妈目瞪口呆，有时，父亲的工钱被他请朋友喝酒喝光，她就把李壳的字画拿到集上去卖。
这时李壳和父亲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父亲不让他看书，大喊着“练武！练武！”，李壳不听。无论他求李壳还是骂李壳，李壳都放不下书。后来父亲就打李壳，打了几次，更不能让李壳练武，他就把李壳的书都烧了，李壳渐渐连话也不大讲了。
父亲终于答应母亲，让李壳进青松书屋读书。母亲把李壳送去，可李壳只上了三天学就不去了，父亲把李壳一脚踢到屋外。母亲哭着问李壳为什么不去上学，李壳说老师不教李壳，同学们往外哄李壳，他们都害怕李壳，说李壳是行刑人家的孩子！父亲黯然了。
李壳呆在家里，仍然不大讲话，不练武功，李壳常常静静地思考，静静地站着坐着。父亲流着泪求李壳练功，看李壳不动心，就打李壳母亲，骂她把李壳教成了傻子，李壳则看着月亮一动不动，李壳在想父亲的工作。
行刑人是一种专门杀人的工作，不过杀得都是犯了法的人。碧石国里每个县都有一个这样的人员，而且这种工作可以世袭。父亲有着各种各样对付人的各种器官的刑具，整整一间屋子，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父亲执刑李壳见过一次，父亲静静地走到行刑的柱子前，刀光一闪，犯人的舌头就没有了，父亲又静静地退出，有别的人去给那人口里塞一把止血的药，从场子里拖出去。
李壳的父亲原来不是这个样子，不这么粗暴，从没有对李壳和娘动过一根指头，他是块温暖的石头，亲切而可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李壳，所以李壳不恨父亲。虽然他打李壳一次比一次用劲，但李壳的骨骼和内部器官有着一种特别的承受力。父亲发现，他即使用了全部功力拍李壳一掌，李壳仍然不受内伤，所以他下手越来越很。李壳知道父亲的武功令许多武林中的人害怕，但李壳可以承受他十成内力重拳，所以他父亲又奇怪，又狂喜，但是更生气：“你是个奇才知道吗？只要你稍稍练功，就会成为一个高手。孩子，你不想成为高手吗？”李壳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手指尖上的一只昆虫，在阳光里，它透明的薄翅膀有着迷人的色彩。
李壳的梦到这里就没了。李壳在离父亲死亡的雪谷不远处的一座高高的孤峰上的一间茅屋里沉沉地睡着了。这座擎天柱一样的孤峰有个好听的名字：飞来峰。
待续35《三男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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