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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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野建一从灌木中抬起头来,有些厌恶地眨了眨眼睛,习惯性地淬了口唾沫。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就养成了不停地随地吐口水的习惯,这在他那个以洁癖著称的国家是不可想象的。他始终觉得嘴里有什么异常的东西,总是极力想吐掉它。三个星期前,他还以横川精工株式会社中国市场首席代表的身份享受着高级商务派遣人员的风光生活,他的套间坐落在那座中国最大城市的黄金地段,夜晚从窗户望出去,简直就像生活在云端,而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无条件地听从总裁野田毅的指示,从不问为什么。说起来,野田对平野建一就像是父亲一样,当年老平野和野田是同一个联队的战友,与野田不同的是,老平野参加自卫队是迫于生计,对于他这样没有什么显赫家族背景和学历的人来说,参军似乎是唯一的出路。退伍后,老平野到了一家私立保安公司任职。起初的几年家里的经济情况还可以,可是,后来出现了问题,确切地说是老平野有了某种嗜好,而这种嗜好是他作为中层职员的薪水所负担不起的。在平野还上小学的时候,一天,家里莫名其妙地烧起了一把大火,他的父母都葬身火海,只有他在同学家而幸免遇难。一下子,幼小的平野成了孤儿,这时,野田毅出现了,把他带回了家中,待他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帝国大学经济系毕业后,他先是加入了陆上自卫队,并一路升到了北部方面队的少佐作战参谋。正在他的军旅生涯一帆风顺的时候,他却要求退役,进入了野田企业工作,逐步晋升为高层。其实,他有时也会对野田叔叔的某些近似疯狂的政治理念感到有些困惑。但是,作为野田叔叔唯一最亲近的人,作为企业中掌握核心机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他都应该也必须无条件遵循野田总裁的意志。从骨子里说,平野和大多数同类一样,崇尚服从精神和整体意识,需要被领导。但他懂得变通,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一个螺丝需要拧五下,就不会多拧一下,好象生产线上的机器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一优点,使他深受野田总裁的信任。
几周前,平野陪同野田以电子产品供应商的身份参加在阿布扎比举办的航空展,这种国际性的武器博览会也是军火贩子们聚集的场所,在合法平台的掩盖下,充斥着政府或非政府的各种交易。每次参加这种活动,野田的鼻子就像猎狗一样灵敏,脑子如同一台超级电脑,精心筛选着每一个信息。果然,在王子举办的一次商务聚会中,一个背景很深的俄国人半真半假地告诉野田,如果他对“那个东西”感兴趣的话,可以谈谈,价钱是1亿美金。野田并不认为这个俄国人真的有货,但他很想知道具体情况,向俄国佬支付了50万美元的咨询费,他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过程。随后,通过其他渠道证实了情况后,一个计划在他的头脑中逐渐成熟起来。就这样,平野被派遣到了俄罗斯。
平野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关键是他有几乎用不完的资金。在这个国家,美元的杀伤力比任何一种武器都要强许多。当他把所掌握的情况报告给野田的后,得到了务必破坏核弹交易的指示。野田并没有自不量力到想要和美国人或者俄国人对抗的程度,但他敏感地觉得这个威力巨大的东西落在恐怖分子手中比落在任何理智的政府手中对他的事业更加有利,特别是任何在亚洲大陆上的恐怖袭击对于孤悬海外的岛国来说,就不仅仅是看看热闹那么没劲了。况且,他还隐隐觉得那个车臣人想得有些简单,事情一定不会如此顺利,他预先布置的人手在混乱中就有可能浑水摸鱼,能搞到这样一个宝贝,作为一种风险投资也未尝不可。于是,他拨通了一个东京的电话,第二天,由三名前航空自卫队军官组成“投资考察团”便经新德里来到了的阿斯塔那,与早就在这里的平野汇合。之所以绕道印度,是因为他们不想在中国或俄罗斯留下任何的过境记录。
很快,以平野为首的任务小组就开始运作起来,通过在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内务部门中的情报源,他们基本掌握了核弹的走向。平野通过一个中间人,花重金招集了一支15人的武装小队,跟随他们前往行动。这种向私人提供武装的行为在当地是一种普遍的“商业行为”。在苏联解体后大批的军人失去了原先赖以生存的条件和保持荣誉、信仰的精神支柱,于是,大量的私人保安公司便应运而生,只要客户有钱、有门路,他们就可以随意提供专业技能。就像中国经济规模迅速扩大的时候,随便哪个包工头招揽百十个农民工就可以承包大型建设项目一样。市场经济的初级阶段大约都是如此,有需求,有供给,就是缺乏监管。这些人都是军事素质很高的亡命之徒,而且神通广大,他们从来不问目的是什么,只要资金到位,只管干活。这次,他们的活就干得挺漂亮,先是用导弹干掉了一架俄国佬的飞机,又击伤了一架,现在又与美军打得不可开交。

平野当然知道隧道里的汽车上装的是什么。他不能让美国人得到。他挥挥手,示意先停止射击,看看情况。他知道,现在他面临的情况很严峻,既要保证夺取“货物”,行动又要迅速,美国人的增援是非常快捷的。他决定采用第二套方案。
奥泽勒突然感觉枪声骤然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有些纳闷。突然,左面山梁上亮起了一束巨大的光柱,顿时把他和他的队员笼罩在光影之下。接着,清晰的俄语响了起来,“请不要射击,这里是哈萨克斯坦边境警察,请你们确认身份。”“我们是美国特种部队,正在执行任务”,奥泽勒有些半信半疑,边回答边悄悄示意身边的通讯兵迅速与使馆联系,确认情况。他知道这次行动事先已经和当地政府协调过,但却又希望这真的是一场误会。“等一下,现在核对身份!”随着对方的话音,从黑暗中发出了两绿一黄三色的灯标。信号准确无误,是出发前规定的与当地强力部门的确认灯标。奥泽勒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由于干扰,与使馆的通讯还没有接通,他还是有些谨慎。“请你们的指挥官过来谈谈好吗?我这里有上好的雪茄。”奥泽勒相信,只要对方的人过来,他就相对安全了。“等一下”,说话间,从山梁上下来了2个人,走进了探照灯的光圈。奥泽勒上下打量了来人,无论从穿着还是长相,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当地边防军人,这样的人他每天不知道要见到多少。奥泽勒的警惕心稍稍松弛了一点,从军服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两支高级古巴雪茄,递给了为首的那个微微有些发福的军人,从军衔上看,他是个上尉。对方笑嘻嘻地接了过去,眼神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奥泽勒完全放心了,他知道胖上尉想要什么,回头向身边的下士努了努嘴,下士会意地从背包里摸出了整整两条万宝路香烟,奥泽勒又从身上拿出两大块军用巧克力一同递了过去。这下胖上尉真的开心了,把香烟往胳膊下一夹,三下两下撕开了雪茄的包装,点上火,贪婪地吸了起来。奥泽勒的部下也都站起身来,抓紧时间整理装备。“让2号机先去隧道那边,看看1号的情况,卫生兵,你先给他处理一下”,奥泽勒指了指躺在简易担架上的阿不都说道:“其他人先休息,冈萨雷斯,你警戒。”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之后,奥泽勒也点起了一支香烟,靠在石壁上等待直升机的到来。
片刻,空中穿来了直升机桨叶的旋转声,在宁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对于在平野来说却几乎听不见。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操作一枚“毒刺”式肩扛地空导弹。这种轻便而便宜的武器对于直升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平野已经很多年没有摆弄过这种武器了,刚才他的手下接连打中2架飞机,他就有些技痒,这次,他想自己试试。其实,这种武器操作非常简单,把瞄准器安装好,戴上耳机,将导引头对准飞机大致的飞行线路,然后仔细听就行了。“嘟——”一个长声连续清晰地传进了平野的耳鼓,他知道导弹已经锁定了目标,几乎同时,他用力扣下了发射扳机,感觉身体原地一挫,一条明亮的火线“嗖”地窜进了夜空。
奥泽勒很快就为他的大意付出了代价,原本他接受的训练是不允许这样麻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总是希望好的情况出现,宁肯相信他遇到的是一场误会。也许是规定的联络信号起了作用,也许是不相信在一个友好的政府管辖下会有人真的想向美**队开火,也许是胖中尉的举动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也许是还没有从两架直升机一死一伤的震撼中缓过劲来,总之,答案已经无从寻找了。在平野的导弹欢快地钻进毫无戒备的2号黑鹰那薄薄的机身,把它变成夜空中一个耀眼的火球的同时,奥泽勒被一发高速飞来的12.7MM反器材步枪弹拦腰打成了两截,手中的香烟只燃烧了一半。短短几秒钟,在一阵精确的火力急袭下,隧道口除了刚刚打过镇静剂昏睡过去的阿不都外,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了,包括胖中尉和他的同伙。他们下来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钱,可是他们没想过,如果他们死了,其他人却能分得更多的钱!
平野从山坡上直起身子,回头叫过那支小小的雇佣军的头目,简单地交代了几句,那人立即集合了队伍,转身朝山坡后面的树林跑去。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人多了撤退不方便,况且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的战利品。这时,行动组的一名成员从山坡后面开出一辆悬挂内务部牌照的军用越野车,几个人迅速把阿不都和编号9999抬上车,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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