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一惊一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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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旬。
众人的话又渐渐多起来,几个孩子也开始忘记先前的拘谨,既然如此难得遇上传说中的英雄大侠,怎样也得好好表达一翻钦慕之情。
“谭大哥,你真厉害,听说前些日子你单枪匹马对付鬼府的十二鬼兵,一下子就干掉了七个!早听董六叔说过那十二鬼兵的恶事,可他们一直神出鬼没,很难寻到踪迹,可没想到撞在谭大哥你手里了,呵呵,算他们倒霉!”林赜笑嘻嘻地说事,脸上的敬服之意却半分未少。
“只是碰巧遇上了。”谭人仰淡然一笑。
“可后来有消息说你受了重伤,吓了我们好大一跳,担心得要命,谁知道还没担心完,两天的功夫,你竟然把剩下的那五个也干掉了,还是让他们死在各自最擅长的兵器之下!实在令人佩服!”
鬼府十二鬼兵,各精一门功夫,刀、枪、剑、斧、钺、钩、鞭、锤、棍、棒、暗器、毒药,虽然单打独斗皆未成气候,可十二鬼兵始终同进同出,修得一套绵密诡异的阵法,死在其中的武林人士俱是难得的高手。而如今谭人仰竟一人将他们杀尽了,怎能不令人侧目?
这话一出,非但谭人仰一阵发呆,连始终置身事外的落灯也不禁讶然凝眸。两人自然知道那五人并不是谭人仰所杀,那时候他正昏迷不醒,即使想杀也有心无力。
那杀人的是……两人心里不约而同有了同一个答案。
不同的反应在于,落灯的眼立时飞向谭人仰身边仍在不停吃喝的那人,而谭人仰则看似波澜不惊,稳如泰山,可握杯的手却渐渐收紧。
姜闲却连眼角也未斜一下。
董老爷子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自顾自吃得高兴。林赜和林姝都是一脸仰慕地望着谭人仰,丝毫未察觉异样,倒是林颐,看看谭人仰又看看姜闲,面露深思。
“那五个死了么?不过,并不是我下的手……”似问话,又似低喃,谭人仰幽幽道。
“那会是谁?!”这下林家兄妹和董骐遐都诧异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谭人仰只侧头问姜闲,“你觉得是谁做的?要让他们死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之下,可不简单……”
姜闲咧嘴一笑,“谁?谁还不是一样?反正该死的死了,嘿,老天总算开了一次眼。”
“哦,你这样想……”谭人仰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闲似也不甘示弱,仰头干掉一杯。
突然气息有些沉重。
董骐遐虽未参透其中古怪,可也感到谭人仰和姜闲似乎并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忙转向林颐,“小颐,你近来不是吵着要学武么?这么好的师傅在跟前,怎么不好好请教呢?”说着,朝谭人仰的方向努了努嘴。
“是啊!是啊!”林赜忙帮腔道,“谭大哥剑术高深莫测,若小颐能学到几分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林姝亦跟着频频点头。
“哪里……”谭人仰这一刻的心思并不在此,闻言淡淡道。
董骐遐、林赜、林姝哪知他在想什么,跟着又是一阵起哄。
“师傅自然是要拜的……”林颐缓缓站起身。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过去找谭人仰时,他却在姜闲跟前伫足而立,毕恭毕敬地对姜闲作揖道:“林颐恳请姜先生收我为徒。”
人人愕然,包括姜闲。
姜闲眨了眨眼,看了林颐好一阵子,突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要跟我学医?!不行,我医术未精,做不了你师傅。”
“姜先生过谦了!”仿佛早料到姜闲会这么说,林颐依然气定神闲,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林颐既然要拜师傅,自然要找一位自己真心佩服的人物。姜先生医术精湛,宅心仁厚,不喜权贵,却乐于为贫贱之人看病,常常分文不取,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敬重。而且,久闻姜先生精通音律,吹得一手好笛子,听过之人皆道‘此曲只应天上有’,更让林颐心向往之……武学就更不必提了,不过,最让林颐佩服的,莫过于姜先生的性情处事,如此淡泊名利,宽容豁达,宠辱不惊,实乃真英雄也!林颐若是能学到一分,足以终身受用了!”

林颐这时说出这一番话来,实是别有目的,讨好姜闲自不必说,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实在看不过自己的哥哥姐姐只顾围着谭人仰打转面对姜闲却一副有眼不识泰山的蠢样,武功好便了不起么?名声大就该人人巴结么?
可惜,他还是不了解姜闲。
听完这番话,只见姜闲头往谭人仰肩头一靠,眼珠子一阵乱转,“他在说谁?哪路神仙?”说话的神情煞是可爱。
谭人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瞥一眼林颐,继而斜睨姜闲,“你别装听不懂,好歹也是这位小兄弟的一番心意,好好答复人家。”
姜闲闻言坐正了身子,收敛了眉目,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林颐,锐利的眼神直穿林颐心底。
林颐被姜闲盯得阵阵发怵,不晓得为什么,总觉得心底虚得慌,可他明白,若是经不住这一眼,他就什么也别指望了。于是,咬牙死命回视着,坚决不让自己的怯意泄露。
终于,姜闲将目光收了回去。
可林颐还未将一口浊气吐出,姜闲的双手便如灵蛇一般游缠上来,从胸口开始,只听得身上骨头霹雳啪啦一阵作响,然后便是一身酸软,差点儿一**跌坐到地上。
姜闲摇摇头,“凭你的身子骨,学武这辈子是别想了!”
“为什么?”
“就算学了,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那有什么?难道我读书练字是为了成为文学家书法家么?难道姜先生学武是为了要当天下第一么?只求姜先生能收我为徒,学到几成那便是我自己的造化了,想必姜先生也不会因此而嫌弃我。”
林颐这一席话说得人人皆对他刮目相看。
“有几分你当年的意思……”姜闲冲着谭人仰嘿嘿一笑,突然一掌拍上林颐的肩,一本正经。
人人都道他答应了,却听他说:“不过,还是不能收你!”
林颐呆住。
“至于理由嘛……我不想告诉你。我要你自己想!等哪一天你想明白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想拜我为师,我便收你!”
众人正听得云雾缭绕,却听一人突然笑了。
谭人仰笑着,的的确确,微勾着唇角,微飞着眉角,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原来你什么都没忘……”
姜闲一怔,跟着也笑起来,“我很想忘……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忘。”亦是极致冰冷的调子。
突然静默。
众人皆呆呆地看着两人,一时之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周身丝丝泛冷。
“拿酒来!”谭人仰和姜闲几乎同时一声大吼。
竟吓得小二一阵哆嗦,忙不迭地跑去搬酒。
两坛酒急速上桌,两人也不理人,立刻各操起一坛便是一通猛灌,如发泄一般,也不管喝进了多少,倒到最后,简直就是以酒洗面。
啪——
啪——
两个酒坛子重重摔在地上,碎片飞溅。
“谭人仰,你准备好了没有?”声调仍是冷冷的。
“你呢?”另一张脸也极致冰寒。
“废话!”
“你何尝不是废话!”
再不管其他人如何讶然,姜闲毫无征兆地突然从二楼的栏杆飞了出去,身影一闪,瞬间只剩黑色一点。谭人仰亦没闲着,紧跟在姜闲身后,如鹰冲天,转眼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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