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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这其实就是同一年,只是叫法不同,这可不是普通的一年,在历史上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年。
农历大年初一,李自成在西安正式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封牛金星为天佑殿大学士、丞相,封宋献策为军师。设置尚书、直指使、统会、从政、尚契司、验马寺、知政使、文谕院、弘文馆、、谏议、书写房等官职,并以五等爵位大封功臣。李自成称帝改元,标志着农民军已从一支单纯的军事组织逐步发展成为一个政治组织,表明它已成为一个新兴的政权,具有了改朝换代的能力和准备。大年初八,农民军将士在痛痛快快度过一个“黄金周”后,在李自成的率领下自西安出发,东渡黄河,分两路向北京进军。一出山西,经太原、宁武、大同、宣化等地,杀向居庸关;一出河南,经卫辉、彰德诸府,入河北,经邢台、河间,杀向保定。然后准备两路大军会师于北京城下。
农民军打得很顺利,势如破竹,“近逼畿甸”。农民军在进军途中,不断散发讨明檄文,并向明兵部转送通牒,表明他们决心与明朝“非你死,即我亡”的坚定立场。
其实这已经不是明朝第一次领教李自成的狠了,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日,农民军攻克河南洛阳,这是明朝福王府所在地。福王是崇祯皇帝的亲叔父,明神宗最宠爱的儿子,他原本早已准备好了老百姓的衣服,逃出城去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只怪他自己太贪吃,硬是给吃出来300来斤的份量,那年头老百姓不饿肚子就算不错了,谁能有他那么大块头啊,他想装穷都装不响。
福王跑出城没多远,便让农民军追上认出,押回城内时正遇到被俘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即将被处斩。吕尚书见福王垂头丧气的样子,忙激励道:“名义甚重,王爷切毋自辱!”同时不断高喊:“李闯,逆贼!!!”英勇就死。吕尚书人头落地,身首异处,福王吓得尿了裤子,他的头低得更低了。
福王被带到李自成处,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把脑袋磕得青紫,哀乞饶命。李自成放声大笑,看着堂下跪地哭喊饶命的三百斤肥王爷,他厌恶至极,心想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刀劈了算了,但从小挨饿吃苦长大的李闯爷,觉得就这么把这肥猪杀了、扔了太可惜,这一身肉可不少营养,不能浪费了。他让手下先将福王囚禁起来,又命人找来几个入伍前曾做过庖厨的士卒,命他们好好料理这上等原料。这几个庖厨估计见过点世面,不象是乡下小饭店混出来的,可能在某省城的大饭庄干过,他们在农民军里是最底层的士兵,如今得了闯王的命令,能亲自为闯王效命,那真是受宠若惊,非常想好好的完成这差事,可能是过于激动或是踊跃积极的过了头,他们的做法让人觉得非常的奇怪。他们先将福王剥光洗净,再用小刀在其身上轻刮细剃,把毛发尽数刮干净,连**都没放过,然后拨去指甲,以药水灌肠,不两日就让福王彻底排去肚中粪便,福王多年来患有便秘,没想到临死前却让人家给根治了。这几个厨子把福王里里外外弄干净后,又宰杀了几头鹿,将鹿肉与福王放在一口巨锅中慢炖。巨锅下烈焰腾腾,这烧火用的柴木也是现成的,那都是王府中用各种上好木料做成的精美家具,这锅据说也颇有来历,是从洛阳郊外迎恩寺运来的“千人锅”,锅内撒满姜、葱、蒜、桂皮、花椒以及无数高汤炖煮用料,奇香扑鼻。光着头还有**的福王在锅中不停的瞎扑腾,时而窜上水面,时而沉入水底,边嚎边叫,好不凄惨。每当他刚抓住一只浮起的梅花鹿尸体喘息时,大锅旁围观的众多农民军士兵就立刻用长矛戮刺其胳膊,使福王人不得不惨叫着放开手,重新在热汤中游泳,与鹿肉齐飞,与汤水、花椒共一色,约一个时辰后,福王朱常洵以及锅中数只梅花鹿已被煮得烂熟,众人忙将闯王请出,为拍马屁,那几个庖厨请闯王为这道菜赐名,闯王看看来打了胜仗心情很不错,他想了想说道:“朕就给此菜赐名——福禄宴!”话音刚落,底下一片欢呼声,农明军将士高呼:“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闯王来了吃福王!”
当晚众多农民军士兵们饱餐了一顿,度过了他们有生以来最愉快也是最激动的一个夜晚。更加令人感动的是,闯王为了体现他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竟然不肯吃这等美味,说是要留给老百姓和普通士卒吃,后在众人极力劝说下才勉强喝了两小碗汤。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自命手下搬运福王府中金银财宝以及粮食,数千人,人拉车载,数日不绝,皆运空而去。
农民军一路上近乎疯狂的举动,让明朝政权感到震惊与惶恐。崇祯上朝时,对众臣不住地叹气道:“卿等能无分忧哉!内帑如洗,一毫无措,民穷财尽。”崇祯说出的这番话,说明他自己在心中,也对这个政权感到深深的失望与无奈。
万般无奈下,明朝廷于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将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调京候用,吴襄得旨后即携带家眷进京。从表面看,此次调动是因为“秦寇势迫,调襄入京协守”,实际上远没有这么简单。此次调吴襄入京之前,他作为“老干部”已退居二线,在家赋闲多年,并且因朝廷财政紧张,同时觉得他也不缺钱花,就连他的“俸廪”也就是离休金都给取消了。崇祯十六年十一月,经蓟辽总督王永吉奏请崇祯,说那吴老干部虽不缺那点离休金,可毕竟人家是为朝廷奋斗多年的人,这么干实在是让人寒心,让其他人看了,以后还会有谁为朝廷卖命,更何况人家的儿子吴三桂还替朝廷守着大门,责任重大,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不能这么对待人家老子,朝廷财政是紧张,可再紧张也不缺老干部那点离休金啊。王永吉跟皇帝说的话自然是极为含蓄委婉,不会象笔者说的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崇祯听了后觉得有理,并且停掉吴老干部离休金的事并不是他主使的,这事他甚至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底下那个无聊、愚蠢、可恶的官僚给整出来的,他觉得王永吉的提议不但是绝对正确而且极为及时,要不然他就这么一直稀里糊涂下去,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吴氏父子的心给伤了。他当即批准给吴襄恢复“俸廪”不但是恢复,而且把以前停发的“俸廪”一次性全部补上。并且在给吴襄的旨意中还特别提到停发“俸廪”并不是他的旨意,他已责成相关部门,彻查此事,一定要给相关责任人严厉处分。这次事情后,朝廷官员中就开始流传着一个笑话——再穷不能穷干部。吴襄进京后被授予提督御营的要职,崇祯很清楚吴三桂手握重兵,关外军务全靠他,这次重用其父,一是笼络他,二为牵制他。吴三桂的亲朋故交很多已降清,难保吴三桂不受这些人影响被清廷招降,但如果他的父亲及家眷都在京城,吴三桂做任何事前就都得掂量掂量了。
吴襄进京后,局势仍然在朝坏的方面发展,崇祯和大臣们商量来商量去都拿不出一个有效的对策。每天君臣问答,章疏虽不少,但要么是不切实际的坐而论道,纸上谈兵,要么就是相互扯皮,敷衍塞责。有一天一个叫李明睿的官员上了道密折提议:“惟有南迁,可缓目前之急,徐图征剿之功。”虽然崇祯早有此想法,但都城南迁,事关国家根本,他担心遭群臣反对,于是举行廷议,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最后众臣中有不少持异议,崇祯又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迁都的事也就无限期的推迟下来。
这时崇祯想到,是不是到了要调边防军进关与农民军作战的时候了,但他有顾虑,对李明睿说:“此时兵在关门,大将俱在各边,调遣甚难,奈何?”李明睿表示:“关门兵不可尽撤,各边大将不可轻调。”他建议在就近京八府处招募士卒,但在“府库殚竭”的情况下,招募工作进行的极不顺利。
招不到足够的新兵,而各地官军几乎每天都在打败仗,看到这种情形,崇祯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想来想去,朝廷里还能打打的似乎也只有吴三桂了,吴三桂年轻有为,肩负重任,守边多年,实战经验丰富,若调此将入关兴许能力挽狂澜。崇祯的想法并不高明,不过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倒也算务实。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十九日,他在廷议中提出这个想法,询问大臣们的意见。吴三桂在当时的高级将领中还是有些名气的,大家都知道他还算是比较能打的,他的部队更是被美名为“关宁铁骑”,原本调他进关与农民军作战应该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但让崇祯意外的是的这件事进行的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把吴三桂及其部队调入关内作战,事实上也就等于把宁远放弃给清军,崇祯这个死要面子的皇帝,很怕在史书上落下个不战而弃祖宗之地的骂名,不过一向很有点小聪明的他希望把这个“弃地”的责任推诿给诸臣,让他们来共同承担。他很虚伪的和大臣们讲,此次只调吴三桂和五千兵马,关外余兵尚多,尚可维持局面,但又说此等重大军机应行与否,原应先生每(们)主持担任,未可推诿,延缓误事。崇祯两句话,就把这样的军国大事轻飘飘的推给了诸臣,以让他们承担“弃地”的责任。在调不调吴三桂部这个关系到宁远是否放弃,涉及朝廷安危的重大问题上,崇祯作为皇帝原本应该拿出一个帝王应有的勇气、智慧与魄力乾纲独断,但现在他却有意推卸掉这个责任,让自己的大臣们来负责。不过这些大臣久经官场,能混到现在的高位,能混到这把年纪,个个都是人精,这些官油子们深知自己这位圣上的险恶心术,所以谁都不愿冒杀身之祸来随皇帝的心愿。他们与皇帝玩起了太极推手,唱足高调来应付此事,巧妙地把这个这个能烫死人的火球又踢给了崇祯。首先发言的是首辅陈演,他冠冕堂皇地声称:“一寸山河一寸金,锦州告急,宁(远)兵万不可调,寸土也不能丢弃。”强烈表示不同意放弃宁远。他的聪明之处还在于,他表面上并不与皇帝直接对抗,反而称赞崇祯的主意可取,但同时又婉转的表示:“第关(山海关)宁(远)迫切神京,所系尤重,三桂兵五千为奴(指清兵)所畏,不独宁远恃之,关门亦恃之,虽缓急未必能相救,而有精兵在彼,人心自壮。倘一旦调去,其余皆分守各城堡之兵,未必可用也,万一差错,臣等之肉其足食乎?此真安危大机,臣等促膝密商,意皆如此,实未敢轻议也。”最后,他诚惶诚恐地表示:“臣等迂愚无当,诚不敢以封疆尝试,伏乞圣裁。”反正绕来绕去说了半天,还是要皇帝自己拿主意。
而兵部尚书的张缙彦说的话则更高明:“三桂之调不调,视宁远之弃不弃,两言而决耳。”话很简短,点到要害,但他自己并不表态到底该不该调吴三桂部入关。看见这些智商并不比自己差的大臣们的精彩表演,崇祯在心里气的直发抖,但同时又很无奈,最后只得亲口说出自己的决定:“收守关(山海关)之效,成荡寇之功,虽属下策,诚亦不得已之思。”好歹皇帝自己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过陈演仍然担心崇祯到时翻脸不认账,他又召集阁臣们会议,大臣们浮议一通,没一个说真话,有主张不可调的,有持两可的,有主张南迁的,意见歧出,莫衷一是,都是在敷衍而已。陈演看此情形,又继续把责任下推:“请行督、抚、镇再议宁远弃后,关(山海关)门作何守法?军民作何安顿?”崇祯看问题还是没得到解决,只得下达谕旨:“差官前去,及取回奏。”
二十多天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调吴三桂的事倒是还没定下来,但农民军却已于二月八日攻下山西首府太原。消息传来,京师为之震动。边镇各督抚得到征求撤宁远意见的谕旨后正在琢磨这事该怎么回奏,军人在关键时刻往往还是有别于政客的,蓟辽总督王永吉对杨鹗叹道:“上(崇祯)倚吾蓟门一旅,今所调习整练者几何?而可以御贼计,莫若搬关外四城而守关。召吴帅三桂之兵亟入,以卫京师。都下公卿莫肯先发,吾两人于责无所诿,其何可以不请!”杨鹗对他的话表示赞成,他们以两人的名义给崇祯上了一份奏疏,建议请撤关外四城。奏折是这样写:“前后屯失守,宁远孤悬二百里外,四面阻敌,防御极难,且寇氛日迫,三辅震惊,宜撤宁远,令吴三桂统边兵守山海关,即京师有警,关门之援可旦夕而至也。不独宁远军民欲入关内以图存,即山海军民,亦欲借宁远兵力以自助。请敕镇臣吴三桂料理。”
崇祯将王永吉的奏疏拿出来给大臣陈演、魏澡德等人看。陈演、魏澡德既感到惊讶,又在心中暗笑王永吉、杨鹗的迂腐。他们一如既往的不发表意见,但为了表示自己老持稳健及对朝廷高度负责任的态度,又可笑的提出,此议应征求各抚镇将的意见后再定夺。两人出宫后私下窃议:“上有急,故行其计,即事定以‘弃地’杀我辈,且奈何?”吏科都给事中吴麟征还算清醒,向崇祯奏道:“此何时而可顾后患!”他表示完全赞同王永吉的建议。崇祯见仍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又在德政殿召集科道九卿诸臣会议,讨论到底该不该放弃宁远。在诸多大臣中,只有大学士范景文、倪元路、朱元俊等少数几人支持王永吉的意见。吴麟征说:“宁远当徙与否,该抚镇当于皇上密议之,而辅枢二臣与皇上密议之,委之盈庭,谁执其咎?然臣请任少咎矣。嗟乎,自有封疆之难,死法死敌者比比,而朝廷曾不之惜,则夫裹革沙场、横尸西市者,皆赍志而未瞑目者也。宁远一镇(指三桂)一抚,皆当今人杰,臣有三思,不觉汗泪俱下。”见阁部议久不决,他又说:“宁远孤城,其势必弃,今日弃之为弃地,明日弃之为弃人。弃地已不可,弃地兼弃人更不可。吴三桂勇将宜收用,(不可)委之敌人。今寇旦夕至,若使来捍京师,一举两得。”他要求六科共同署名,但却无人响应。吴麟征不禁唉叹,只得独自署名,将这一奏疏交于崇祯,但崇祯却扣下这道奏疏,既不批示,也不下发。见此情形,吴麟征又补充一疏,写道:“边臣不可令有惧心,尤不可令有死心。臣读三桂疏,言切情危,若有格格不忍言之意。臣知其有惧心,始以裹尸自任,终为父弟乞恩,臣知其有死心。今寇势方张,不早徙近,捍卫京师,何所恃乎!”
放弃宁远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但毕竟利大于弊,并且皇帝心中也是这样打算的,但弄到最好竟然搞出这么一处闹剧,其实并非偶然。
中国人历来爱面子在地球上是出了名的,这中国的皇帝爱面子自是更甚。崇祯在众多皇帝同行中算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总怕被后人揭短,他总是希望自己留芳百世而不是遗臭万年,所以他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极重。爱惜自己的羽毛原本是件值得赞扬的事,但崇祯这个人混蛋就混蛋在他为了自己的面子可以不顾一切,当有什么事出了问题时,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责任全都推到具体经办大臣的身上,甚至不惜陷人于死。陈新甲这个倒霉蛋曾经在他手下当过兵部尚书,大约是崇祯十五年左右的时候,在官军越来越无法控制农民起义的形势下,崇祯觉得攘外必先安内,关外的辫子兵只能算是腋下之患,而农民军则是心腹大患,所以他有心与与清廷议和,以便腾出手来对付农民军。但为了顾忌自己的光辉形象,这事只能秘密进行,他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陈新甲,但不料因陈新甲一时疏忽,这件事竟然给传出去了,这下朝廷里可炸开了锅,大臣们以跟“虏”谈和为耻,群起而攻击陈新甲,纷纷质询是否有此事?如有,就是陈新甲主和辱国。崇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下旨严责陈新甲。这个陈新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竟然一根筋转不过来,本来明摆的事,皇帝也只想让他当个替罪羊,替皇帝的脸面掩饰下,人家皇帝心里也是会有数的。结果陈新甲上书,称自己并无何过错,此事完全是在皇帝授意下干的。这下可好,真是捅了马蜂窝,这不是在逼崇祯杀他吗?只有杀了他,崇祯才能把这事和自己撇干净,要是不杀,等于皇帝承认自己错了,自己在撒谎,这怎么可能呢?皇帝和上帝是永远不会错的,崇祯怒不可遏,一个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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