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圣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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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切都付诸行动了。
趁着朗月映照,织田大军从四面八方攻向山顶。
不绝于耳的枪声大多为织田军所发射,然而僧徒和士兵们却仍死守着山门,不让对方越雷池半步。在一轮猛攻之下,僧兵和浅井、朝仓方部署在山谷和山峰的防线终于被织田军攻破了。
这时四面八方都已燃起火苗。
当延历寺的根本中堂也喷出熊熊火舌时,已是十三日的清晨。此时,整座比睿山已完全笼罩在烈焰浓烟之中,而数百座佛塔也变成一片火海。
如果从湖的对岸看去,那真是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
“这真是惊天动地!”
“会遭天谴的啊!”
“不!即使遭到天谴也弥补不了他的罪过。”
不论渔夫、樵夫、一般百姓、京城的百姓或近江附近的居民,都对信长的举动大为震惊。
黎明之际,信长策马来到东坂本的大鸟居前,下达一道更严厉的指示:
“比睿山之所以会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无论是和尚或俗家子弟、老或幼,一律处死,一个也不准放过。唯有将这个使社会更加**的圣地彻底毁灭,才能使正义公理重见天日。”
然而,这并非所有人民的声音:革命的“罗刹”又给了已经失去生命的“传统”当头一棒。
就在此时,信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如鬼神般的身影。
那就是山门随一的荒法师。此人即是人所称羡的金刚相模,他有着六尺四寸的巨大身躯。
相模以和信长一样的强硬态度大声地笑了起来。
“神会罚你的。看箭吧!信长。”
“啊!你看他的箭!”
信长的身旁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相模手中的箭长达一尺二寸,而且已经搭在弦上。更糟的是,火枪根本无法对准荒法师发射。这到底该怎么办呢?
虽然两人之间仅仅相距二十四五步,但是信长却依然倨傲地挺胸坐在马上,笔直地朝着相模望去。
就在那一瞬间,箭从拉开的弓上射了出来。
没有人能预知这场战争的胜败!
到底是高叫着替天行道的金刚相模胜呢,还是稀世少有的革命猛将信长会胜?
就在箭从弓上飞出的那一刻——
突然响起一阵马的悲鸣,原来箭正好射中了信长的爱马。
于是,信长的身体随着马一起跌落在地。
“啊!你害我损失了一支箭。”
当相模准备射出第二箭时,信长很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当他刚在大鸟居旁的大石边上站稳时,有“嗖”的一声巨响划过他的耳边。
“换马来!”
在信长高声吩咐马夫备马的同时,金刚相模又取出第三支箭来,但是他永远也无法把它射出去了。
信长从森长可手中接过缰绳,缓缓地注视着四周,然后高声叫道:
“比睿山的灭亡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能怨谁呢?”
阿修罗的剑
打从比睿山成为圣地后的七百年来,即一直追求着成为世外桃源的梦想,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实现;然而,如今圣地却变成了地狱。
在每一座山谷间,到处都有紧追不舍的追兵,地上布满了被浓烟呛死的人的尸体、还有那苦苦求饶的小和尚们。
然而,织田军却全然无视于遍地哀鸿的景象,只是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一般,一心只想夷平此地。
宽约四十步的根本中堂已经全被烧毁,山王二十一社当然也不例外。所有的神灵、灵社、僧坊、宝塔、佛像、经卷,都在顷刻之间随着火势而化为云烟了。
那些在八王子山间盲目地四处逃窜的老弱妇孺固然令人同情,但是在信长严厉的命令之下,所有的僧徒、儿童、智者、上人都无一得以幸存。在一阵烧杀之后,只见地上布满了数以千计的尸首,流洒在地上的血迹逐渐地汇成一条小河,在满是灰烬的地上缓缓流动。

历史对此将会如何评定呢?
难道一定要流许多的血才叫革命吗?
从玉石俱焚的举动中,可以看出信长憎恨对方已经达到极点。至于原先浅井和朝仓方认为信长绝对不会贸然攻入圣地的见解,完全是由于他们的浅见和错误算计所致。对于这点,后世史家又将如何评断呢?
严格说来,此次战乱的原因是由于浅井和朝仓方从坂本城逃到此地,以致山上的僧徒全部惨遭杀戮。
更甚的是,在这些被杀的人当中,绝大多数人根本与此事毫无关联,只是由于其中一小部分人决定帮助浅井和朝仓逃避信长的追击,以致造成全山被烧毁、所有僧徒全部被杀害的局面……
比睿山大中堂之佛法已经衰微
上苍亦为此三灾深感叹息
暖阳依旧照着二十四郡之湖水
二千刹道场已成灰烬
天子之愿有如高挂的日月
山王权现依然经得风霜
纵使白发苍苍神佛仍在
历经七度苦难沧海已为桑田
天龙寺的果彦和尚曾经如此歌咏,甚至远在京师的基督教传教士也曾说道:
“由于信长的严厉命令,致使士兵们不敢松懈,以便找出所有遁逃者,并且把他们全部杀死。对于一五七一年这个令佛教徒永世难忘的受难日,也可以说是弥赛亚的祭日啊!”
日本的《西教史记》里也曾记载:唯一对此事感到高兴的,只有基督教的传教士们;但是对于一向依赖传统而生活的日本人而言,这却是一件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在检视过八王子山之后,信长对神情黯然的光秀说道:
“怎么样?有没有遭到天谴呢,光秀?”
光秀的脸色愈加苍白了。
“这都是由于大将的威力所致啊!”
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是他的心中却不这么想。
“嗯,看起来你好像还有满腹疑问似的?我从你的表情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是的。对于这件可怕的事情,我担心我可能会一直做噩梦呢!”
“哈哈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灭比睿山的人,不是我信长啊!”
“但是这毕竟是神佛的职责呀!”
“这一切都是比睿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担心灭了比睿山会遭天谴的人,才会遭神罚呀!”
信长突然改变语调,说道:
“无论如何,这次你也贡献了不少力量,因此我决定将坂本城交由你来负责,就算是对你的奖赏吧!”
“啊……这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只是吓吓浅井和朝仓而已,真正的作战还没开始呢!”
“是的!”
“我很快就会发兵攻打小谷城,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先回京一趟,狠狠地指责公方先生一番。”
“遵命!”
“表面上还是装作向他提出谏言,但事实上我们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你不妨明白地告诉他,既然我信长连比睿山也不放过,他就应该有所警惕才是!”
“是的,我明白。”
“不过暂且不可轻举妄动……”说到这里,信长突然沉默不语。因为光秀似乎有点动摇的样子。
(看来这家伙的胆子不大嘛!)
原本他想告诉光秀将对公方采取诠议处分,但是这时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好吧!那我们立刻下山回京吧!”
“是!”
“想必皇居的营造应该已经完成,我们正好乘机收刀,好好地庆祝一番。”
这么说着的同时,山谷中依然四处可见余烬未熄的烟雾,正袅袅地随风盘旋;终于,信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事实上信长并未舍弃阿修罗的想法,因为在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当信玄得知他烧毁比睿山时那一脸惊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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