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本愿寺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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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最大的寺院,也是一大要塞的石山本愿寺内的一间小客室。
本愿寺依山傍水,四周有潺潺的泉水流泻下来,还有一道坚固的城墙在寺外守护。当初莲如上人之所以建造这一座堡垒,主要目的即希望在社会动荡不安之时,能为信徒们提供一个足以庇护生命的地方,因此它的建造无不以坚固为要,最终成为一座无法攻破的法城。
现在正是微风徐徐的清凉夜晚。
小客室的四面墙上各点了一盏灯,灯光清楚地映出了三个人影。此时已是午夜三更时分。
从主客之间位置的靠近,以及屋外严密的守卫看来,他们一定正在商谈某件大事。
正面坐着的,正是莲如上人的曾孙,也就是目前的当家主人门迹本愿寺光佐(显如上人);坐在他身旁的坊官(佛门里的一个职位),则是负责守卫本寺的武力总指挥官下间赖廉;另外一位即是连夜秘密从京师乘船赶来的足利将军义昭。
“但是你是日后继承法灯的传人,这样亲自出来作战,似乎不太好吧?”
在一片静寂中,下间赖廉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同时抬头望了门迹一眼:
“当然,如果是信长先攻打过来的话,那么情况就不同了。”
这时,义昭在一旁进言道:
“事情当然是这样的啊!”
他急急地辩白:
“正因为信长是个不分佛、敌的叛教者,所以我才到此请你们帮忙啊!否则我又何必来呢?”
“是啊!这件事我们明白。”
“原本法城和乱世应该没有丝毫关联才对,而且若不是情势所迫,我也不想打扰佛门的清净啊!然而这的确是关乎佛教存亡的问题,因此你们绝对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如今长岛已经由服部右京亮所控制,再加上门迹你们家的女婿武田信玄、法嗣的岳父朝仓义景也都已经奉我之命准备起兵,所以我才特地连夜赶来告知此事啊!”
“真的吗?连武田先生也要起兵了?”
“没错!而且他已经从上、信、甲、骏、远各地动员了大量兵力,这是远近皆知的事实啊!”
“原来如此!”
“一旦知道信玄动员的消息,德川家康必定会向信长求援,此时本愿寺若能与长岛互相呼应,就可使信长陷于四面楚歌之境。如果不能好好把握这个时机,那么日本可能将是基督教的天下了!”
本愿寺光佐只是紧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
“信长成为佛教之敌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更何况长岛的分院也曾为其武力所控制,因此讨伐信长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再说,法城的武力不正是为了维护佛法吗?这才是莲如上人创建本愿寺的宗旨啊!”
“是的,你说得没错。”
“所以我才特地来此向你进言啊!如今浅井、朝仓、三好、松永、六角等势力都已召集起来,而且武田也已举兵。如果在武田部队从东方攻过来时,长岛能与之配合一起夹击信长的话,那么他就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下了;反之,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就无异于自取灭亡了。”义昭又趁势说道。
“坊官先生,我们有多少兵器呢?”这时,光佐以轻柔的声音开口问道。
“约有洋枪三千支,大炮八门。”
“你的意见如何?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兵力支援福岛、野田两城呢?”
“是的。我方的军力除了三好党之外,还有根来、杂贺、汤川、奥纪伊众等,合计约有两万七八千人。”
看来赖廉似乎已经赞同义昭的进言了。
“好吧!既然对手是个佛教之敌,当然我们应该与长岛的服部右京亮互相呼应,并与武田联络好上洛的时机;即使是花费三年、五年的时间,我们也有自信能打败对方。”门迹不断地点头,以坚决的语气说道。
这件事就此决定了。
松永久秀不愧是只足智多谋的老狐狸,竟然想出以“佛教之敌”和“武田信玄的上洛”为名义,劝说本愿寺起兵;事实上,这正是促使本愿寺起兵的两大关键因素。
本愿寺光佐和信玄同样出自三条家,两人是义兄弟,而且彼此都非常钦慕对方。
“那么,我下间赖廉愿意接受公方先生的指示,出兵协助野田、福岛两城抵抗信长的侵略!”
赖廉微笑着说道。然而,本身没有武力的将军足利义昭却急忙回答:
“不!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有劳你们、有劳你们了。”
说完他竟然如孩子般哭了起来。
光佐再度闭起双眼,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
九月十三日的枪声
当信长迎接义昭到岐阜时,没有人将此当回事;但是当他上洛之战成功后,周围的敌人却急遽地增加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才是掌握天下的人”,在他们心底沉寂已久的野心因而再度觉醒。
如今信长唯一能够信赖的人,只有德川家康了。然而,正如浓姬所言,目前的情势正如一艘行到激流之中的小舟,在前进不得、退也无门的情况下,他又能怎么办呢?

情势迫使信长必须咬紧牙关面对向他袭来的敌人。
“哈哈……我现在要当个名副其实的蝮了。反正我原本就是尾张的大笨蛋,所以我要再次恢复以往的残暴、刚猛!”
而好胜的浓姬也不断地在一旁鼓舞着他。
“她真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人,然而我信长已经不是蝮了,我要成为近畿的猛虎。”
从家康那里传来的消息,使信长知晓武田信玄已经发出动员令,凡是他的领地范围,都收到了这项命令。
“无论如何,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立即从岐阜派兵支援你,希望你能坚守到底!”
在他这么告诉家康之后,即刻冒着炎炎夏日,朝摄津方向出发了。
说来这已是信长的第三次危机了。自天正四年(一五七六年)春天在安土筑城以来,至今已整整六年。在这段时间里,他未曾卸下军装,好好地过太平日子,而必须马不停蹄地东征西讨,过着不分昼夜的军旅生活。
历史之所以会批评信长是个残暴凶狠、滥杀无辜的大将,是就这段他如恶鬼般快速崛起的时期而言。不过这其中还有争议,假如他不大刀阔斧改革的话,如何平息得了这个乱世?这一点是史家无法否认的。在当时那种混乱时代,不杀人就会被杀,不趁机吞灭对方,就会为自己招来一连串的危机。而八月初旬的摄津出兵,即是这一连串危机的开始。
信长虽然没想到本愿寺会很快起兵,但是却相当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因此才急于乘机歼灭野田、福岛两城。
信长认为,虽然野田、福岛两城是淀川的入口处,但是并非难以攻打的大城;在自己所率领的新锐枪队猛攻之下,不出半月一定能把它夷为平地。
然而,当他逐渐接近淀川时,却发现这两座小城有着远超乎他想象的兵力,不仅在远里小野至住吉、天王寺一带都布满了守军,而且还持有威力强大的枪炮呢!
“奇怪呀!他们从哪里得到这些武器的呢?”
原本信长以为两城的兵力至多不过五千,没想到如今竟然超出五倍,几乎有两万五千人之多。
“这件事似乎不太寻常喔!信盛!”
信长将一小队的枪击队调到福岛城这边来,然后立即下令开火。在仔细倾听双方你来我往的枪击声后,他对佐久间信盛说道:
“对手也拥有相当优秀的武器,看来对方似乎准备把我钉牢在这儿了。”
“什么?这只不过是奥纪伊的乌合之众罢了,能有多大能耐呢?你等着瞧吧!一旦我们开始发动攻击,他们就会立刻销声匿迹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既然对方拥有这么优良的武器,我们也应该筑城以便攻打啊!”
于是信长将本阵移至天王寺,并且慎重地用沙包堆成一座护墙;这时已是八月二十日。
然而,当信长率兵出城攻击时,却发觉势力已被敌人分散,而城内的部队也遭到强大的反击。
信长终于忍无可忍。
这些弹药和粮食到底是从何处运到敌军城内的呢?
(难道是本愿寺?)
当他想到这一点时,九月已经过了十天了。
“这件事很奇怪啊!信盛!看来我们不能再犹豫了。”
“你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本愿寺啊!”
“那么我们就先攻打本愿寺吧!”
“你开什么玩笑?如果事情那么简单,我们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扔火药呢?我想,我们不如用大炮射击城堡,把它整个烧毁吧!”
于是,就在九月十三日的傍晚,信长下令在土墙上架起大炮,对准敌城发射过去。在击中目标的一刹那,只听到一片哀嚎之声,河川之上溅满了血迹,而熊熊烈火则将垂挂天际的夕阳染成一片血红。
“怎样?这下子他们总该安静了吧?”
然而,就在当晚月亮升起后不久,四周仍然弥漫着青白的云烟时,突然有一阵响彻云霄的枪声在织田部队的背后响起。
“啊!是本愿寺。”
猛然醒悟的信长很快走出帐外,望着天空说道。
(完了!)
本愿寺的直属部队已经正式向他挑战了,更糟的是,此时的信长也落入对方的包围之中而动弹不得了。
“信盛!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回去一趟!”
“为什么?这些小家伙的挑战根本不足为惧!”
“不是,我中计了!我现在正如陷身蜘蛛网中的蚊蝇一般,动弹不得呀!”
这时信长突然拔出大刀,对着明月说道:
“本愿寺的家伙们,你们等着瞧吧!我将恢复昔日吉法师时代的作风,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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