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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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边城
蓦然站在院子里,看着放晴的天,转眼须臾间,他走了。
院子里的雪地上了无痕迹,一切都被掩盖,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只是心里隐隐的痛,不时的提醒我,他,走了。可我,却仿佛只是定格在那个画面——不得救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若能回到初见,我宁可不见,或者不见,他便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可,人生又哪能再回到从前……
“夫人。”石伯从屋里走出来,我愣了一愣,看着他手上的锦瑟。
“弦已经接好了。”
怔怔地看着那续了弦的筝,心中的痛渐渐明晰,眼前又是一阵晕眩。
“夫人,这筝,该如何……”石伯的话只说了半句。
接过他手中的筝,段处丝毫看不出,细细的抚过瑶琴上雕刻的每一个细纹,他喜欢的,都是他喜欢的,只是人已不再,临风,我又怎样去面对这把筝?
缓了缓情绪,我对他道,“石伯,你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筝还是由你安排吧。”
石伯看着我,犹豫了片刻,对我道,“夫人,这锦瑟,少爷定是要留给您的。”
听到这里,心口一闷,喉咙一哽,看着这把筝,又交还给石伯,摇摇头,“他在那边一定寂寞的紧,我不能带走。”叹了口气,我缓缓道,“留给他吧”
“那瑶琴?”石伯又问。
“瑶琴?”心中一阵挣扎,我狠下心道,“石伯,把瑶琴也一并给带去吧。”
他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筝,刚一转身,我又叫住他,“石伯!”
他停了下来,“夫人!”
我顿了顿,看着他,终究还是不忍,“我想再看一眼瑶琴。”
石伯点点头,“好,瑶琴就在少爷的书房中,夫人请随我来。”
跟着石伯便进了他的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看到的第一刻毫无感觉的熟悉,但蓦然想到他已不再,心头泛着苦楚。
轻轻走到瑶琴旁,我不知道这一生,我会否再碰古筝,或者,有些曲子,再不能弹奏,正如瑶琴,或者那只属于我与他的那段回忆。
怔仲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把筝放入盒子,沉沉的合上筝盒。
回头仔细看着这屋里的摆设,一切都像极了别苑里他的房间,看着书桌上摆置的方盒,并着那幅他给画我的画像,我怔了一怔,走过去看时,第一眼便认出那盒子,打开看时,里面赫然放着那张签文——口中喃喃自语道,“珍惜眼前才是真,我们的遇见是否便是一场错误呢?”
再往下看,竟然是几本小札,不由自主的翻开,看着,读着他的每点心思,一切熟稔入骨的回忆尽数眼前。初初遇见时的无意,得知一切时的着意,桃花,萤火,醉酒,一切一切,无意有意,都逃不过的天意……
轻轻摩挲着小札,读着他的心思:
“今日,醒来时,言守在我身旁,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别苑,自私的想,不如就把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刻,我好幸福……”
“今天,看到她,才知道,只要她好,我便无他求,言,我知道,二哥会给你幸福,只是,我依旧想送你那最后的焰火,只有我们才会一起看的焰火,如那夜初见你时的焰火……”
怔怔的看着几日前他留下的那些最后的笔迹,眼泪又要盈眶而出,告诉自己,也许,他走的时候,是快乐的,至少他去的时候,是快乐的!却强迫自己把小札合上不再去看,不再回忆。
一切,都只剩下回忆,一切,终归都成了回忆……
整理好小札,闭上盒子,把画一并交给石伯,“这些,都给他带去吧。”
石伯看了,愣了一愣,又叹了口气。
把东西放在一旁,石伯问道,“夫人可是要回京?”
回京?回到那个空落落的京城么?那里的一切正如这满眼的空,万般不想回到那个地方,此刻的我只想离开这里,远离那个京城,璎珞带临风走了,可我呢?
“我……”我摇摇头,接着又问他,“石伯,您要去哪里呢?”
“这些年跟着小姐看着小少爷长成少爷,我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现在少爷走了,我却只能守着这里,也只有这里才算是我的归处。”接着又苦苦笑了笑,叹了口气,“人老了,挪不动了……”
看着石伯,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此刻的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处——归处,可是哪里又是我的归处呢?子轩,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呢?
蓦地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好似暗夜中握住的些许星光,急忙问道,“石伯,我想去科萨!您可以告诉我路么?”
“科萨?”石伯诧异的问道,“夫人要去科萨?”
我点点头。
他又问,“夫人要自己去?”
“嗯,”我笃定的回答,那里有他在,那里还有玎宁苏赫,那里有巴特尔,那里有自由的蓝天白云,那里即便再冷,也有那双温暖的手!
忽而想到芙蓉曾托我带的信,于是微展笑颜,对石伯说,“妹妹嫁去那边,正好去看看。”
石伯了然道,“出了城一直向北,再有两天的路边可以到科萨的边城塔城。夫人若要去,这里的马车可以让夫人带走,只是少爷的后事尚未处理好,我现在不能送夫人,若能多呆几日……!”
我摇摇头,“多谢石伯。有这马车便已足够!我只想此刻就走!”

石伯看着我,点点头,“我这就去给夫人驾车。”
“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心里怅然若失,或者,经过了这场变故,所有的人,都老了太多,只是没想到,我与他此刻竟隔着死生。
“夫人,这马听话,尚好驾,到塔城并不远,您只需缓缓行便可。”简单地教会我驾车,石伯又仔细的嘱咐我,“车里是我给夫人备下了的吃食,还有些衣物,到了那边,天定是会冷的!”
看了看这马,我坐上车,回头与石伯告别道,“石伯,多亏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您的救命大恩,筱言没齿难忘,日后若能相见,筱言一定……”
石伯忽而笑了笑,我没继续说下去,他摇摇头,“也许不过是机缘巧合,夫人命里注定便会逢凶化吉。再者,日后,谁又能说得准日后……”
见他这样,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切,物是人非,楼也空。只是轻声道了一句“珍重!”,便独自上路。
离开的时候,我曾经回望着那个地方,只是觉得忽然间,一切都变得恍惚,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都是一场梦,可,不管是否是梦,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连续两天全力赶路,我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只是想着,或者到了边城塔城,我便可以找科萨的都城,只要找到那里,我便可见到子轩,只要见到他,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于是平素不会驾车的我,全然不顾石伯的嘱托,生生的把马车赶得飞快,顾不得休息,顾不得吃饭,只是晚上停在路边随便塞几口干粮,抱着石伯给的裘衣缩成一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起身赶车,只可惜累坏了这马,我俯身在马的耳边低声叨念,“马儿马儿,你再忍忍,只要过了今天,我找到他便可以让你休息,到时候让你吃最新鲜的草料!”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语起了作用,马儿似乎加快了脚程。虽然这会儿都要到秋天了,不知道有没有青草,可不管怎样,若见到子轩,定要让他给这马儿一顿大餐。想到此处,顿时自己也精神了起来。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夕阳下整个边城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夕阳中,我抬头看着城上写着的依稀是蒙族的名字,我却是一个也不认识。立马在城门外,问守门的小卒,“请问,这里可是科萨国的塔城了?”
那人看起来和善,点点头,“是的,这里就是边城索不日干浩特,科萨和端木国的边境。”他说的虽然是汉语,但听起来却不甚流利。
“那,若从这里到你们的都城还要多久?”我满心希望的看着他。
“你是要去乌兰察布?”那人惊讶道。
“我,”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估计就是他们的都城,于是点点头,“那里离这儿还远么?”
他看着我,摇摇头,“您是从端木朝来,怕是不知道,本来是不远,可现在大雪早已封了山,这几日都不能去的。”
“那有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这可不是儿戏,若是强行去,说不准会遇到雪崩呢!”那小卒好心的劝我。
“什么?”颓然立在原地,这会儿头晕眼花,听到这句话,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再也没了刚才的精神。
“谢谢你!”谢过了他,我茫茫然的坐上马车,心情低落,没想到,竟是这样不顺。再也不着急催着马车走,只是慢慢溜达着,漫无目的。
抬头看着来往的人,各色的服饰,各类的语言,各样的外貌,到处都是热闹非凡。只是这会儿浑身上下所有疲惫蜂拥而至,一时间困顿,疲倦,最难过的便是饿,拿出石伯给的干粮,此刻却因为天气寒冷全部硬如石头。
这会儿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吃些东西,暖暖身子,本来在京城身上的寒凉之症早已好了许多,看来到了这漠北之地才知道什么是天寒地冻。这会儿才刚十一月就寒冷如斯,不知道若到了腊月会是怎样的境况。想到刚刚听那人说乌兰察布那边早已下了雪,看着灰蒙蒙的天,难道这里也要下雪了么?这雪一下,我又要等多少日子呢?
看到四处的小店,正是晚饭时分,里面正热闹,可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却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并未带银子,想想也是,自京城走的时候便没有带银子,这会儿石伯定是也忘记了,驾着马走车走在路上徘徊,心里想着怎样才能换些热热的馒头。
看着马儿打量了一番,总不能把马车当了,伸手摸摸耳朵,把一对儿白玉耳坠摘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店家识不识货,可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我也顾不得这么多,若能用这对儿坠儿换几顿饭,再住几天客栈也算划算。
暗自盘算着,便牵着马车走了过去,刚刚走近,一阵羊肉味扑鼻而来,好香!可嗅到的下一刻,止不住的犯恶心,扶住车辕干呕了半天,却只有酸水,这会儿更加难受,只觉得整个身子仿佛都要被掏空一般。脚下越发虚浮,努力扶住马车站了起来,突然间发现店门口有几个人正往外走,其中有一个身影甚是眼熟,我看着那人,惊喜万分,放开马车走过去,“你怎会在这儿?”
他回头诧异的看着我,笑了笑,刚要说什么,我却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脚下一虚,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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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承上启下,本周更新任务完毕,欢迎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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