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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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才出口楚靖就一阵懊悔,他深知渡离表面行事虽狂妄张扬、荒诞不羁,又整日嘻哈没个正形,可内心实则隐藏着极大的苦楚仇怨。
迟疑了下,楚靖终于暗叹口气,拍拍渡离小小的肩膀,却看他略有些迷茫的仰起头来,清亮的瞳仁深处却是无尽的幽黑,楚靖莫名的感到一丝寒意,转头看看墙边,见几个溜金炭盆好端端搁置在角落里,里面火亮亮的,散发的热气隔了老远都能觉出来,便不由自嘲一笑。
再看向渡离时,已若无其事的道:“父皇命我随太子一起参政,又说建府卫,两千兵额,大约这两日手谕就下来了。”
渡离扯扯嘴角,也是不相干的一句:“注意那几个刺客的剑没?”
楚靖眼里浮出笑意,却狐疑道:“细剑?”
渡离深深看了楚靖一眼,终是笑开了,点头道:“剑细脊薄,上面开了血糟,这玩意儿只有百多年前一个杀手组织造得出来,听说那组织里杀手也用快剑,接下的单子从没有失手的。”
楚靖皱着眉道:“你是说那几个刺客……”
渡离摇了摇头,淡淡的道:“那组织卷进朝争早被剿了,定的谋逆,头领族诛,余者皆枭首,铸剑的手艺也自此失传。便是营造司也只胜在钢质精炼,论技术比起这等细薄剑上开糟的手段,还差得远呢。”看楚靖神色若有所思,渡离想了想续道:“只是没见过组织里杀手,所以不能确定。”
楚靖听出他话外之音,不由一怔,抬起眼来却见他冲自己咧嘴一笑,便觉心头火热一片,去了大块心病,却只淡然道:“是便是罢,无非见招拆招而已,我楚靖的命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取的。”
渡离嘿嘿一笑,却转了话题道:“你应了?”
楚靖愣了一下才明白渡离所指,丝毫不曾犹豫,当即重重点头,郑重道:“当仁不让。”
渡离跟楚靖相处日久,如何不了解他?眼前这就是个书生脾气,说句舍身报国,当真就死而后矣的主儿。
他知道说也无用,无限怜悯的看着他,摇头道:“羽翼未成,偏硬往狼群里闯,你就不怕最后连根骨头渣儿都剩不下?”
楚靖转头看向已泛了亮的窗纱,目光里透了丝沉重,涩声道:“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等不得了,我和你不一样,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片土地是我的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北胡掠我亲族,权臣坏我朝纲,百姓不堪税役……”
他神色渐渐激动起来,可话到一半却又忽地顿住,仰头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复自失一笑:“我也没你想的那般节烈,退路是早早就盘算好的,无非财权二字。只是如今要练府卫,父皇那也不宽裕,怕是拨不下多少银子来。”
“这还不容易?”渡离小脸上带了坏笑,掰着手指头,摇头晃脑的道:“无限YY,尽在想像,甚么香水、玻璃、火枪、大炮、军舰……”
眼瞅着飞机火箭就要从他嘴里蹦出来,楚靖忙截口道:“有几个土法制肥的方子,你试着帮我配了。”说着从怀里摸出几页纸塞给渡离。

“农肥?”渡离翻翻白眼,撇嘴道:“这哪有香水赚钱?”虽这般说,到底还是将纸凑到灯边,哪知一看之下却当即傻了眼,二话不说便把方子掷了回来。
楚靖早料到他这般反应,因笑道:“又不要你亲自动手,等天亮让张得福去城外寻个田庄,再拨几个奴才给你,你掌总教他们分别配制就是。过几日就是芒种,先试着效果,待我手头有人便给你派去。”
这方子里提到些污秽之物,便不用动手,那气味又岂是好闻的?渡离到底没碰过这行当,虽鬼得跟人精儿似的,却也丝毫未觉是坑。
楚靖手下无人渡离心里是有数的,犹豫半天到底还是应下了,却犹自不甘道:“这玩意儿见钱得哪辈子了?想那……”
听他话风楚靖便觉头大,忙止了他,笑道:“这我早有成算,不出三月保赚个钵满盆盈。”又神色凝重的望进渡离眼里,正色道:“肥料的事千万仔细着,越快越好,百姓的活路就着落在这上头了。”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如今赋税只增不减,百姓早已不堪其苦,这种复合肥至少增产三成有余,待秋收便可解燃眉之需。到那时,不知多少百姓可从此安居乐业,不必再背井离乡,受那流离之苦。
楚靖却也知道,以如今糜烂的局势,若朝权仍把持在二相手中,官员贪风不禁,即便粮产增倍,终究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他也只盼能用此法为大楚争取些时间,至少使得粮价稍降,北关将士少挨些饥饿,那便足矣。
便仅以盈利言,虽说农肥配了要临田试效,再逐次到各州府办厂销售,耗时垫资,几年内未必有利润可言。可大楚以农为本,百姓八成皆以耕作为生,一但打开销路,便只赚一分利,收益也远非那些奢侈品可比。
并非是楚靖不想赚那些达官商贾的富贵钱,只是多少花银子的事摆在眼前,如今手头银两有限,这些有无皆可的东西,一则未必便有现成配方,二则实在抽不出钱来。至于火枪火炮,以大楚现今的冶炼技术,那当真是天方夜潭。
时间过得飞快,待俩人计议已定,天已大亮,渡离见楚靖起身,犹豫了下,却指了那口剑道:“这剑的异处只可用于防身……”楚靖扫了眼榻上含光,不待他说完,只报以一笑,拍拍渡离肩膀,径自去了。
渡离盯着楚靖消失的房门默然半晌,忽仰头倒在榻上,闭了眼喃喃道:“你便不问,终也有知道的一天……到那时……”
却说之后渡离去找张得福要人要地,张得福只当是小孩子胡闹,不知又想出了甚么古怪,却因早得了楚靖吩咐,不敢不从。至于如何腹诽着咬牙掏钱,置地遣人,不必一一细述。
楚靖自房中出来,眼见天边红彤彤一轮旭日挂在东方,耳中听得枝头啾啾雀鸣,恰逢凉风吹过,便立觉一阵清爽。想着今日将是他立足中京的第一步,楚靖再不肯等,匆匆换了套装束,身上揣了鼓鼓的银票,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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