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一 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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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三年四月事)
到了槐月1.,蛰伏一冬的蝉扯开嗓子,肆意宣告夏日的到来。
我慵懒的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来此请安的格格们闲聊,眼睛却始终看着秋蝉忙里忙外的为我整理衣物。
再过几日,便要动身前往热河,想象着那儿的美丽,内心一阵激动,我笑着说道:
“也不知热河什么样儿,皇帝几乎年年前往,定是有十分引人的所在了。”
格格们微笑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三人说来说去,却没个准儿,我只得放弃询问。
沉默片刻,额因姐格格略一沉吟,见得她上前福了福身,道:“额因姐与暮华有件事儿想求福金,望福金成全。”
我见她小心谨慎的说话模样,忙上前伏她起身,笑着对她说:“你二人有话直说便是了,我定会尽力办来,怎的这般生分用个‘求’字。”
她们感激地扬起笑脸,说道:“谢福金,我二人只求福金到了热河多照顾元寿、天申两位阿哥。他们还小,我们总担心奶嬷嬷不上心……”
“这是自然的。两位小阿哥聪明伶俐,让人疼都来不及呢,”我答应了她们,转念一想,奇怪的问,“怎的你们不一块儿去么?”
三位格格有些尴尬的同声回答:“我们都是不去的。”
“为什么?我们都去了,独留你们在府里,实在没有道理,我找爷说去!”说话间,我就要冲到书斋与他理论。
她们见状慌忙拦住我,嘴上不停劝道:“福金挂心了,年年如此,我们也习惯了,没事的……”
我停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们略显落寞的脸,眼睛余光憋见秋蝉拼命对我使眼色,心里想着又有什么隐衷,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喃喃安慰她们:“许是爷安排了下次去也未可知呢……”
然而,这句话毕竟没有多大的说服力,连我自己也觉得再说下去全没了意思。
三人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而去。
送走三位格格,秋蝉怪责的说道:“主子怎的说要格格们同去热河?!”
“就是,可把我俩急死了,主子只顾着烂好心,充大侠,全然没有看见我们在旁使了多少眼色呢。”刘希文也帮腔数落着我。
“你二人越发放肆了,说话的样儿倒像个主子。”我笑说道,“我哪里是什么大侠,只是听见她们不能同去,为她们不平罢了,换了别人也是一样。”
“三位格格位分低,是不能去的。只有嫡福金与侧福金才能同去。”秋蝉开口解释,脸上仍是对我莽撞言语的责怪。
“怎的去个破园子还要讲身份、论地位的。”我不屑的撇撇嘴,奇怪的反问。
“主子可又胡说了,”秋蝉笑着纠正我的话语,“不是‘破园子’,是座多恢宏的行宫呢!热河周围的寺院也建得金碧辉煌,甚为壮观。府上的赐园——‘狮子园’丝毫并不逊色于京城的‘圆明园’。”

我笑了笑,打趣道:“是了是了,秋蝉姐姐可把主子说得哑口无言了。”
突然想起方才三位格格脸上的尴尬与神往,忙垮了脸,一阵哀叹:“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个事儿,看我刚才讲了那些话,可是伤了人家的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秋蝉、刘希文二人给了一个谁知道我不清楚这个事情的无奈表情,摊摊手,没有半点主意。
我不禁懊恼万分,担心她们若是误解,心里岂不难受……
“不行,我得去跟她们解释解释。”
打定主意,匆忙来到她们三人住的院子。不等婢女通传,我直接儿打起帘子,入了室内。进门便见耿格格与额因姐格格坐在一处,说着闲话,她二人见了我,慌忙起身让座。
我拉了她们的手,急急解释:“我才知道格格们不能去热河……看我刚才说的话儿……真是……”我喘了喘气,接着道,“真是该打。格格们可别往心里去,实是无心之言。”
耿暮华与额因姐惊讶的对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暮华笑着安慰我:“福金原来在意这个,我们并未往心里去,福金何须如此担心。”
额因姐赞同的点点头,我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落座片刻,暮华使唤了丫环奉来茶水,恭谨端到我面前,我接过茶盏,边喝边说道:“方才走得太急,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额因姐好笑的为我轻拍背部,嘴上劝道:“福金慢些儿喝,小心呛着。”
好容易平复了急促的气息,与她们闲话几句,我匆匆话别:“我先走了,还要去宋格格那儿解释呢。”
听我如此说,她二人也不多留,微笑着将我送出屋。
我又去了宋格格处说明清楚,解开误会才起身回屋。
用过晚膳,我唤来内院首领太监郑忠,吩咐道:“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不可怠慢了几位格格。用度不够的,可从我份上扣,不用再向我请示了。格格们有什么吩咐,尽量办好。若我回来听到什么不是,定拿你是问。”
郑忠诺诺答应下来,我又交待了府里需要留意的其它事项,才让他退下。
转眼到了起程的日子,他骑马随驾行銮,嫡福金、李姐姐与我各乘一辆马车,后面又跟着各屋的丫头、婆子、太监,另有装载衣物、用度的车辆,一路浩浩荡荡地向热河进发。
看着窗外未曾见过的景色,我兴奋不已,嘴上不停的与秋蝉说着、笑着。
等到路上看到新奇事物的喜悦渐渐淡去的时候,我这只叽喳吵闹的“雀儿”终于耐不住旅途的困顿,在颠簸的马车里沉沉睡去。
注:
1.槐月指四月。四月槐花挂满枝,故古代称四月为“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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