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手风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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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竟能将护身斗气外发到十步距离,如有实质般压迫到休纳的身体发肤!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幸好克罗外放的斗气是偏阴性的,质感如水般沉冷柔软,绵绵密密淂逼压缠绕过来,却并非刚猛性质的,休纳才能勉力站定原地,不至于被强横的力道立刻弹撞开去,当场泄出老底。
即便如此,也不见得是一件幸事。休纳体内那丁点儿可怜兮兮的斗气可没有外放的本事,与其丢人现眼的拿它来与克罗的力量抗衡,还不如抱残守缺,不与对手相抗,继续保持高深莫测的形象。他便只是尽力站直身体,继续扮潇洒展现他的“高手”风范,任由克罗的斗气肆意冲刷压迫自己的身体。好在只要休纳咬紧牙死命站定,克罗的阴柔斗气只是不断柔韧的压迫者他,并没有以刚力强行摧折这个反抗者。
待到克罗和他的距离继续接近,斗气范围将休纳整个人包容进去后,斗气变成从四面八方压迫他,休纳便像是身处水中承受庞大水压。来自各个方向的水压正可以相互抵消,撑住休纳的身体不往任何方向倾倒,倒是不用担心后力不继栽倒在地,破坏超级高手形象。而且,庞大的压力下,他现在就是想抬抬手指也难,只要能忍耐住不动声色,便不容易出什么纰漏了。
只是“不动声色”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实际做起来却异常困难。作为巨大压力汇聚的中心,没有斗气护身的休纳所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休纳只觉得仿佛置身于深海之底,根本无发翕张胸腔进行呼吸,内脏骨血更像是要被压爆了一样!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珠子已难看的鼓突出来,幸好刚才已经合上了眼皮,要不然再怎么努力维持形象也瞬间破功。
口腔里泛起腥腥咸咸的味道,休纳明白自己的内脏已经受伤,如果勉力翘起的嘴角稍微露出一丝缝隙,鲜血恐怕立刻会渗出来吧?
好在他的这番苦头也并非白吃,克罗见始终没有感觉到反击之力,眼前的少年那不算强壮的身躯在自己斗气的冲刷下不动如山,全无半分反应,倒也像是自身力量强大到对等闲外力骚扰若无其事,不屑理会的模样,让他愈发生起戒心来。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稳步向休纳慢慢接近,继续观察等待。
而这个时候休纳也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死扛。只要露出半分破绽,便会立刻引动对手的致命杀招如决堤江河滚滚而下!休纳心理承受的压力,还更在承受的之上。
此时此刻,固然是只要他意志稍一松懈,便会惹来无尽杀招,但即使继续这样咬牙坚持下去,也未见得就能有好下场。克罗的斗气如此强大,便好似一个巨大漩涡一般,越接近旋涡的中心,那股力量便越强。即使是性质阴柔的斗气,当克罗与自己的距离接近到相当程度时,自己也会像是落入激流的朽木般被狠狠绞碎!眼下的坚持还是不坚持,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而已……
从克罗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己便没有丝毫放松,抓住一切可能为自己营造有利局面。可这一番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终究扳不会力量上的巨大差距。克罗仅凭借着最基本的实力,就轻易让自己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实力,终究还是决定一切的根本!
这一刻,休纳也说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对死亡的恐惧上是有的,面对和自己全不在一个级数的强者,灰心泄气也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一股让他冷到骨子里的失落。
当初决意离开教会在外闯荡时,教宗曾一再警告这样可能让自己遭遇危险,但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其实早已把这事忘在脑后。在这一次真正体会到死亡的威胁之前,自己竟理所当然的一直在潜意识里认定无论遇上什么困难,最终都会平安过关。
毕竟有美型战队中诸位身怀绝技的可靠同伴相护,自身也可以和莲诺或薇薇亚合力施展出强大的合作魔法来解危。遇到武力派不上用场的场合,自己还可以用灵音珠晶动用教会的权势摆平,所以这段时间的经历只能说是有惊而无险,几乎没有什么真正会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情况。久而久之,自己对此竟已麻痹了。
另一方面,认真反省一下,他这种盲目的自信背后,或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到目前为止,波黎尔母神为何选择他为圣女的原因仍不得而知。也许是受莲诺事事皆往传奇小说里联系的做法的影响,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变得有点自视过高了,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屠龙英雄,父亲英雄儿好汉,自己也注定了一定会走上同样的辉煌道路。正因为自己身上潜藏的英雄血脉具有什么潜力,才会被母神她老人家觉察而破例选定为圣女——这种自我陶醉的心态,下意识里多多少少总是有的。
而且说一个大男人成为圣女,这种守护世界的方式实在有点另类,可圣女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强大、最至高无上的英雄,休纳自幼的梦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实现了,开始成就属于自己的英雄传奇。谁听说过哪个英雄传奇故事里,主人公还没完成什么丰功伟业就中途挂点的?所以他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真的会死于非命的可能性。
但这一刻,与死亡仅一步之遥,他不得不开始怀疑。
也许自己并非那种可以缔造自己传奇故事的英雄。听多了这类故事的人都能感觉到的那种庇佑英雄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类似“天命”一样的东西,或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

也许,自己其实不过只是个一心做着英雄梦、自以为了不起的平凡少年而已,并不是什么天生注定的英雄。一旦遇上了既不受母神信仰的羁绊,立场也不受世俗权力约束,本身实力更足以将自己当场击杀的敌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中途死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中浮现,便仿佛毒花一般迅速生根、壮大,吐露带毒的气息。休纳一下子变得有些心灰意懒起来。好想就此放弃,不再痛苦的垂死挣扎,就那样听天由命的接受自己的命运,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心绪地落下,越发难以承受克罗斗气的压迫,休纳口中腥咸味更盛,不觉竟已含了满口的鲜血,再难压抑!
一口污血就快喷出去,眼看克罗就快发现休纳摆得“空城计”当儿,风中依稀传来了些许异响。休纳略一怔,耳朵微微翕动,立刻分辨出那是不远处有人摔倒,压在干枝草叶上的声音,随后又想起一串细碎的悉嗦之声,应该是那人在地上挣扎蠕行的声音。听声音的去向,竟是往他们这里来的。
是赛希尔!
休纳猛一惊,一时竟忘了身上的难受。
一定是赛希尔挂心自己的安危,拼了命想赶过来。克罗的制脉手法能让人难以动弹,但若只是让身体重心稍作改变,存心让自己摔倒,还是可以做到的。赛希尔定是利用摔倒的撞击之力,让自己的血脉受到震动略为疏通开来,使身体恢复少许行动能力,随后再一点一点的竭力往这里蹭。
不!我还不能就此放弃!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现在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生命,还包括赛希尔!
好不容易从莱恩一伙的追杀下逃到现在,如果自己这时候死了,让她一个动弹不得的魔法师留在原地,等于是把毫无抵抗能力的她直接送到莱恩手里!这一晚上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霎时间,这一路上与她患难与共的场景在脑海中一幕幕飞快闪现,一路上的相扶相持,冰河冷水中近的触及他面颊的她蝶翼般微颤的长睫,从唇间花瓣般的触感中间传递过来那幽兰般清润的气息……而此刻,即使自己也面临着危险,她仍担忧自己的情况艰难的向这里爬来!
休纳胸口一热,横下心,将满口热血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就算是必死的结局,只要还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先行放弃!
**的痛苦全被他抛在脑后,什么都不管不顾,休纳咬牙坚持不在对手面前露怯,更全心体察任何可能蕴涵胜机的可趁之机。
可惜,主观上将痛苦置之度外,并不等于这些痛苦便真的不存在了。克罗的斗气对休纳身体造成的压力不曾消减半分,反而随着双方距离的继续缩短而越来越强。少年的身体开始像秋风中的树叶般微微震颤起来。
克罗觉察到对手的异常表现,眼微眯,立时起了疑心,只是依旧顾忌这是否对手存心作秀,故意卖个破绽,引诱自己出手先攻,他没有立刻出手。
眼前的少年自交战开始便表现的莫测高深,而莫测高深,换个角度来看,也可能等同于没有发现对方实力的浅薄……
漫长的拉锯令人厌烦,以最强的攻击结束僵持状态的念头变得越来越诱人。如果对手真的是在虚张声势的话,自己尽早结束这场战斗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即使对手果真只是故布疑阵示敌以弱,自己既已拿出最强的杀招,他如果真能正面接下、击败自己,自己输得也不冤枉了!
心念一定,克罗蓦然停下原先沿螺旋形轨迹行进的脚步。同一时间,他与休纳之间的地面上,细长的草被拉伸淂笔直如钢针,无数沙石落叶像是被魔棒点过忽然拥有了自我意识一般,狂躁得上下跃动飞舞。
克罗身周原本如冰面下涌动的暗流版的斗气,已变得如水龙卷般狂暴激昂!这些细碎之物正是为之所带动,方显出如此异状。只是看这飞砂走石,草叶纷飞的画面,本该是伴随着尖锐的风啸声,耳边却偏偏除了砂石摩擦撞击和干枯的落叶碎裂开来的沙沙声外听不到别的声音,令这场面显得分外诡异。
在尘沙飞扬,模糊了克罗与休纳之间视野的同时,克罗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当然,并非克罗临阵抽身而退,而是过于快速的行动令人原本锁定在他身上的是视线失去了目标。
他已在这一瞬间发动了攻击!
克罗本来走的就是狠辣迅捷路线,发挥到极致,不过就是“快”这一个字。
他只一式直刺,沿他与休纳之间的直线距离平实的刺出。没有多搞些虚招花头,也不刻意寻什么刁钻方位。那些东西,只会无谓的减慢他的速度,分散他的力量。即使最简单,最直接的攻击,只要占了一个“快”、一个“狠”,便足以成为最致命的杀招!
快的追过风,快的超过点,任何人的肉眼都不可能来得及跟上,就是跟上也反应不过来,即使反应的过来,仓促下聚集的力量也不足以格挡开他一往无回气贯长河的这一剑。而假若对手闪躲,杀招一旦发动,克罗剑上力量将会不断叠加,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狠似一剑,他将不得不迎接克罗如江河之水延绵不绝而来,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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