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返贵宾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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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躺在床上,艳萍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闹哄哄的,纷繁思绪如群蜂般地穿梭飞舞。一种惆怅若失感即刻袭入心室,继而涨满胸腔,渐渐衍化为近乎愁肠百结的心境。脑间忽而是一片迷蒙,忽而是一片空白,二者时疾时缓地闪回着、幻化着,令她险些把持不住心底那一阵阵莫名的骚动。
但她终于把持住了,经过大脑三番五次的分析和推理,最后导出了这么一个判断:当金牌服务师与当银牌服务师相比,总的来说是弊大利小,失多得少确实不划算。
不划算的事情,她是决不会硬着头皮去干的。早饭后,艳萍找到刘光达,要求调回贵宾厅。
刘光达一听,嘴里当即蹦出一串子“不行”,然后带了点不屑地说:“这算得了什么,小菜一碟!而且才吃了一口,你就这样了。”
艳萍嘴巴噘得老高,睨视着他强辩道:“我实在‘豪华’不起来嘛!”
“哎呀我的小姐,你倒真的耍起小姐脾气了!”刘光达一手压上她肩膀,一手在半空比划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这当老板的乃是一店之主,好歹也总有个章程嘞!要是都像你一样,想往东往东,想往西往西,那我就赶快收兵卷旗、关门大吉吧我!”
“你果真不同意吗?”艳萍挑衅似地问道。
“那要看是怎么说了。”刘光达乜斜着她,略带揶揄地耸耸肩,笑了说,“说实在的,把你这么个柔媚可人的娇人儿,放到那地方任凭那些人去蹂躏你,我的确是于心不忍的喔!可又能怨谁呢?这是你自己千方百计争取来的呀!以前你硬是要学这学那,一副不到‘豪华’非好汉、不进‘豪华’死不休的架势,也确实叫人佩服!可现在,刚刚上任一天,你却又……咳,都成你的事儿啦!”说到后来,刘光达的目光和语调变得柔和起来。
“你别、别扯那么多好不?”艳萍咬了咬嘴唇,眉心比刚才松弛了些,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收敛不少,“你就说给不给我调吧!”
“调,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还不行。”刘光达吸了口烟,缓缓从鼻孔和嘴里喷出去,继续撇着官腔说道,“假如,你真是铁了心,我可以给你调。但是最起码,总得过个一两天、三五天,或者十天八天的,也许才可以吧。”
“嘁!我不。我想从今天就——”
“咦,那可不行!你给我来了个突然袭击,叫我一下子怎么调得开呀?坚决不行……”
艳萍呆了一阵,脸色也柔、音色也柔了,说你是老板我是员工,按照国际通行的惯例,请求你给点人文关怀。
刘光达没有正面作答,却向艳萍谈起了华梅和舒曼曼,谈起了她俩在包间服务时的情景:
本来在豪华厅服务时,她们的包装是上着网眼衫,下穿叉裆裙,腿上是长筒露孔袜。每当进了歌舞厅包房,便立刻脱得仅剩下两只半掩酥胸的奶罩,和从正面看是个丁字的内裤,那一横一竖最多有半指宽。跟客人跳跳舞喝喝酒,再跳一会儿,再喝一会儿,俩人便正式入戏,开始表演“绝活儿”了——站在地当央,面对着屏幕,边跳边唱,声音狂野,动作狂放,身体摇着扭着,时不时还把奶罩、内裤往上掀一掀,往下拉一拉,引逗得在场的男人全身为之激动不已,“嗷嗷”叫上一通。有时候,她们还会满足客人的特别要求,突然转过身子,闪电般脱掉透明的奶罩和丁字内裤,完全**着白花花、肉乎乎的玉体,嘴里哼着浪腔淫调,手上摸着丰乳**,在灯光下扭出千姿百态的花样,那场面真的够淫够荡。其他小姐或只是观摩,或想要取经,或当场模仿,总之她们娇嫩的躯体全都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在场的男人们无不瞪大眼睛,呼吸粗重,无不兴高采烈,开怀大笑。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忘记了官场、商场或情场上的所有烦恼和忧愁,充溢胸腔的只是欲火焚身的难耐和想要释放的冲动。包房里有声有色,一派迷乱和疯狂……
艳萍见他扯起了这些,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她到隔壁找了杨蕙茹,把自己的意思和盘托出。杨蕙茹说,她原也不赞成丈夫这样干,总觉着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但丈夫一再说这是形势所迫,大家都这样了,咱不这样生存都困难,更别说什么发展壮大。于是,她原则上表示同意,但并不具体过问。

当下,杨蕙茹告诉艳萍:“‘大宅门’存在一天,就得这样干。挣钱还是赔钱,我们可以无所谓,但这几十口子不都得靠它吃饭吗?说逼上梁山也好,说逼良为娼也罢,反正已经这样儿啦。这就是现实,谁也无法改变。至于你个人的问题,想调整一下,并不是不可以,但我不便插手,得光达说了算。”
艳萍只好再次找到刘光达,对他说道:“想去豪华厅的人有的是,比如迎丽、云霞。你看,我和她们换个防行不?”
刘光达朝门口望望,压低声音说:“她们的功夫还不到家呢。要是让她俩谁去了,难保不会出什么差池,弄得客人们心不满来意不足,影响到酒店的声誉可不是玩儿的。”
艳萍一时没再说什么,两手绞在一起使劲捏着,捏着。过了一阵,她启开朱唇笑笑,曼声道:“说到酒店的声誉了,我有句话想提醒你一下。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你先说说看。”
“要是你死活不肯给我调开,非要让我待在豪华厅的话,也行。但我有个条件,事先得说好才行。”
“你说。”
“拿酒、上菜、端汤端饭什么的,我可以干,并且保证干好,保证不会让客人不满意。不过嘛,陪酒、伴舞我可不干。或者说,干是可以干,但,只是……”
“那你干脆还回大厅,当你的‘光牌’算了。”
“简单地说吧,”艳萍笑吟吟地望着他,“陪酒,我就只陪文明的酒,别的酒概不奉陪。这是其一。伴舞呢,我也只伴文明的舞,别的舞一概谢绝。这是第二。没有了,总共就两条。”
刘光达甩掉烟蒂,几乎要跳将起来:“那怎么行?难道你还不清楚,咱们这儿之所以天天都豪客满座、座无虚席,究竟是因为什么嘛!假使你就这么一不奉陪、二又谢绝的话,你叫我这‘大宅门’的脸往哪儿搁去?”
“就是嘛!要不,我刚才怎么说要给你提个醒儿呢?”
“好你个鬼妞儿!”刘光达俩眼瞪着她,伸手就要去撕她的嘴巴。
艳萍赶忙起身离了长沙发,“咯咯”笑了几声,换上一副郑重的神色,郑重地说道:“老板先生,你决定吧!要么让我下一楼大厅,要么你就答应我的条件——二者非此即彼,必居其一。”
“我要是非此非彼而‘居’其二呢?”刘光达带笑不笑地说。
“嗯?你可不要耍赖哦。”艳萍略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睑,轻轻叹了口气,“你真要是这样,我怕是要卷铺盖的啰。”
“怎么会呢?还不至于到这一步,远不至于嘛!”刘光达忽地站起身,拉住她手摇了摇,“明天,我就跟王迎丽、李云霞打招呼,让她俩抓紧习练,准备竞争这个职位。你再坚持一两天,最多不超过三天,这行了吧?”
“不。最好明天,让她俩不管谁上阵都行。”艳萍轻轻推开他的手,“迎丽和云霞都挺棒的,不比我差什么。这你没我清楚。不信你试验几天,准保你会十分满意,客人们也会心又满来意又足的。”
“啊嗬!果真如此,你岂不成了伯乐第二了吗?”
“大概差不多。”
听到换防的消息,王迎丽喜欢得屁花子似的,抱住艳萍转了好几圈子。当天中午,她小试牛刀,初战告捷,晚上便大显身手,赢得了客人赞誉,受到了老板嘉勉。
艳萍则好似卸去一副千钧重担,满身都感觉着松快,满心都洋溢着恬适。只是偶尔有那么两次,听到华梅、柳萃萃谈起伴舞时的刺激和快感,看到她们“呼啦啦”数着小费时的那一副得色,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些不安分的因子。但她平心静气一想,张狂什么呢?有所失才有所得,有所得必有所失,因为——世上没有白吃的酒席。
好在王迎丽对她是一如既往,亲如姐妹。李云霞和她更像铁姐们儿似的。原先,她找舒、华学习伴舞技能时,迎丽每每会跟她一块儿学习,只是没有她下功夫,没有她长进快。云霞则因为怕羞,压根就很少学过,老是站在旁边傻乎乎地看,傻乎乎地笑。背地里,大家没少笑话她,说她太笨,太封建,太没出息。
左攀右比,前思后想,艳萍觉着眼下这种状况最适合自己。诸事想通、看开,躁动于心房的那股惆怅、懊忄农之情,很快便风流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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