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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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好象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绝世美人正是赤子天朝的大皇子,司暮青,而躺在床上刚醒过来的那位,就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最受圣恩宠眷的二皇子,司霄白。
虽说皇家的亲情向来凉薄,可偏偏这司霄白自出世起便受到长辈们的百般疼爱。司霄白从小就极讨人喜欢,宫里的人个个被他驯良甜美的外表、聪惠不凡的学识、不着痕迹的褒贬、贴心度腹的恩惠哄得服服帖帖的。上到终日礼佛不问世事的皇祖母,下到御守宫门的待卫总管,无不对他另眼相看赞誉有佳,这么个小小年纪就己是八面玲珑恩威并用的人儿,自然加倍受到皇帝皇后的青睐。
赤子天朝的皇子十五岁就算成年,得出宫另立别殿。司霄白十五岁出宫就被天朝皇帝赐住进历代太子才能住的礼耀殿。
礼耀殿,故名思意,就是鲤跃龙门的意思,司霄白被喻为池中的金鲤,总有一日会飞升为龙,君临天下。
可就是这么个冰雪聪明,八面玲珑的人儿却在住进礼耀殿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恶疾缠身,一日一日的虚弱了下来,御医院的大夫们束手无策,他终于在三个月前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自从这司霄白不省人事起,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但总是对他若即若离的司暮青就一反常态的住进了礼耀殿,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亲自照顾着自己的弟弟,比向来疼爱他的皇帝皇后还要用心。如果不是每日有司暮青以口哺粥,亲自翻身擦洗,这司霄白恐怕是早已归西。皇帝皇后满朝文武都被这两人的兄弟之情所感动,一时之间传为佳话。
然而背后的真相却往往是不堪,就象现在,礼耀殿的人都在为司霄白的苏醒而松了口气,却不知道正牌的皇子己被人李代桃疆。
此时在礼耀殿的大书房里,司暮青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黎御医问道:
“皇弟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依微臣之见二殿下现在的脉象虽然虚弱,但平和有序,面色也显得神之象,应该是好转过来了啊。”
“此话当真?他一病两年多,你们御医院都没查出过原委,如今在床上昏迷了三个月,这才刚刚醒来就可以断定他是好了吗?”
司暮青秀眉紧锁,冷声问着。黎御医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微臣也只是就事论事,此回不管是从面色,舌质还是脉象来看,二殿下都应该是缓过来了,之后会有什么变故,老臣也不敢妄下断定。”
“那这件事等到明日一早再上报到宫里去,你先下去吧。”
待御医走后,司暮青轻轻屈指敲打着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那毒明明是派人从西番引进的最最厉害的悠然相忘,无色无味,只要一点点服下就可以让人于梦中无声无息的死掉,但若从头皮渗入则会让人如得重病般,一日一日的衰弱下来,最后昏昏沉沉睡上三个月,不着痕迹的死去,再高明的医生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按说并不应该有什么差错啊。
这便是真相,多年以来在皇帝皇后面前的兄友弟恭,合乐融融不过是场戏。
司暮青身为大皇子处事是谦逊有礼,沉着稳重,对待下面的几个弟妹更是和蔼温驯、亲疏有度。可那并不代表他会甘心的拜倒在这个其实与他差不多大的弟弟面前俯首称臣,尤其是发现司霄白看他的眼光一天比一天炽热,流露出的**一天比一天强烈之后,纵然司暮青并不是一心想强夺这皇位,可他还是动手了。
从懂事起司暮青便开始嫉恨隐忍,他的母妃死于难产,从小便被二皇子的生母皇后娘娘抱养,两个孩子先后不过三月出世,从小一起长大,皇后待他倒也视如己出,但总是不极对自己亲生儿子那般关爱也是人之常情。司暮青一直都知道自己与弟弟是不同的。当时宫里年纪相仿的孩子只有他们俩人,二皇子黏他这个哥哥比任何人都要紧,几乎是形影不离。好象时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恨,凭什么只有司霄白才能得到父皇与母后真心的关爱。
虽然一样是皇子,皇帝和皇后看他们的神情是不一样的,他们永远也不会那么慈祥期许的看司暮青,就算他课业完成得再好,得到的也是淡定的表扬而绝非对司霄白那般宠腻的夸奖。其他母妃对他们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从小一起行动,犯了错被斥责的却总会是司暮青,而对司霄白却是小心翼翼的巴结和**裸的讨好。不得不说正是从小父母亲的偏心在司暮青敏感的心里埋下了阴暗的种子。为什么明明他们有一样的衣饰,吃一样的御膳,有一样的太缚,一样的用功,表面上似乎什么都一样,实际上却是哪都不一样。一定要讨厌这个人前人后受尽尊宠的弟弟,是司暮青从小就在心底暗自下定的决心。

后来两人年纪渐长,司暮青出落得如谪仙般出尘美丽,本就喜欢黏着哥哥的司霄白也渐渐发生了改变,常常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望着司暮青,这一看便是好多年。只到十五岁有了自己的王府,他那礼耀殿的书童小厮,或眉眼或身形或体态无不透露出与司暮青惊人的相似。
如此的明目张胆,更是让司暮青恼羞成怒。他比二皇子早三个月出宫,从出宫便开始计划谋算,暗中派人到西番去寻找这传说中的绝世奇毒,悠然相忘。居然只花了半年就让他得手,不得不说是天意。
他早已明白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报着怎样的感情,而那正是当时的他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个弟弟已经能得尽天下却为何还不放过他。所以他从去不揭穿也不挫破,欲拒还迎的跟这个弟弟周旋着,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两人仍旧如孩提时代那样形影不离,每每在司暮青看完司霄白所作的诗文称赞他的才思敏捷之时,在练完骑射后为他擦去额上细汗之时,在乞巧节上司霄白为他送上自己亲手绘制的七芯乞福灯之时……多少次司暮青抚上司霄白那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墨黑长发,温柔淡定的对他微笑。
司霄白的欣喜总是溢于言表,他相信司暮青爱亲密的把手**他的发中细细拨弄,相信司暮青对自己是又怜惜又宠爱的,甚至不愿意去知道一转身这个他深爱着的人便要细细的洗去指腹上蘸着的悠然相忘。纵然是致命的温柔,司霄白也痴到甘之如饴。
这毒伴随着他们亲密相伴的点点滴滴一丝一缕的浸入骨髓,直到毒发才知道,他与他都已中毒……
若说司霄白中的是那悠然相忘,那司暮青中的又是什么?
每当看到司霄白神疲体衰的陪他读书时他会觉得心中抽痛不以。每当司霄白无力的靠在躺椅上看他习箭时,他会箭箭射偏。甚至在司霄白得知自己病重将心腹大臣一一向他举荐之时,司暮青会觉这个聪明得让人嫉恨的弟弟原来痴傻得让人心疼……
直到在司霄白陷入昏迷前,司暮青才恍然大悟,两人纠结了那么多年,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总之都早已湛入血脉难分难舍了。
那时皇帝皇后在司霄白的床边守望着,一国之君为爱子的病都急白了头发,而当时的司暮青也觉得莫明的心痛,从此以后再也无人会象他一般黏着他了,从此后再也不会有人那样温柔宠腻的看着他了,诗文无人一起读,骑射无人一起练,那一刻的司暮青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让他更加害怕的情绪,叫作孤独。
当时已在弥留之迹的司霄白低声的劝慰着他们,把司暮青的手递到了皇帝皇后的手里,让他和父皇母后不要伤悲,然后司霄白才轻轻在他耳边低声道:“本以为你我原是一体,没想到…心却…。”
最后司霄白在他面前桀然一笑,刹那芳华,轻轻吟道:“此番悠然去,相忘亦无伤…”便昏迷直到今日才醒来。
司暮青揉了揉太阳**,这三个月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忘不了。
原以为司霄白是再也不会醒的了,没想到,这或许就是天意,“此番悠然去,相忘亦无伤”,他其实是早已知道这悠然相忘的。而他却是那么的痴那么的傻,从来都不点破自己。一直怨恨自己得不到关心宠爱,最后快要失去时才发现世间对自己最好的人就在眼前,却已然错过。
一直以为司霄白若是去了自己便能将那些过往通通遗忘,却在他昏迷之后,日日牵挂于礼耀殿,夜夜守在他的床边,都已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究竟是要看着他死了才安心,还是生怕他突然就那么离开了。
如今司霄白醒了,这便是他的宿命他的报应,就算是要他的命,也不过是一命还一命而已。若说自己还有什么奢望,只要求这苍天,让霄儿从此忘了他所做过的蠢事,让他们能重新开始吧。
想到这里,司暮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唤来了当年派去西番寻药的心腹幕僚,赤练。
“你当年是在哪得来的这悠然相忘,你确定是真的吗?”
“大殿下,当时就告诉过您的啊,当年在西番大漠,我机缘巧合的救起一个得道番僧,这药其实是他们秘宗的法宝从不外传,为报救命之恩才给了我,绝对不会有假。”
司暮青沉吟片刻又道:“我命你再去西番一趟,务必查清,这悠然相忘的毒,若是有人中了却没死,会是什么情况,快去快回,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去吧。”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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