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儿只出去了片刻，便回到了厢房内，仍静立在弃仇身边。弃仇之所以让楼儿不要泄露此秘，其一是防止商业间谍，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打响天然居的牌子，若要让天然居响彻大草原，他必须这么做。他暗自思量了会儿，对楼儿说道：“通过我的提点，相信刘掌柜的很快便能将其他乳品也改良成咱们天然居的特有饮品。你且对本王介绍下此楼有多少席位。”楼儿躬身答道：“此楼于去年建成，楼分三层，一层有席一百单八桌，二楼厢房三十六间，三楼厢房八间。”弃仇问道：“那，没有后院么？”“有，后院颇宽敞，除去下人住所，其他只做存放物什之用。”楼儿答道。
弃仇看着窗外，默默想了会儿，突然问道：“楼儿，实话告诉我，此楼成姨娘和阿德尼姨娘是否有过问？”楼儿迟疑了会儿，说道：“回小王子，并非两位夫人不过问，只因领地内要事多且繁忙，商行内的事，皆由四档头一人担当，自然顾及不了这么多。”弃仇听罢，暗自苦笑，怪不得，若是有成绮韵过问，情况肯定不是这样。于是他问道：“四档头是谁？”“回小王子，四档头便是北大街中城的常笑坊老板，常贵……”
弃仇想道，那一排的以常笑开头的铺子酒楼，看来都是那常贵开的了，果然是成绮韵的手下！于是接着问道：“那常贵做生意如何？”他看楼儿有些不自然，于是笑道：“别担心，这里就咱俩，出的你口入的我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楼儿定定的看着弃仇，当然，弃仇又感觉那眼神太柔情了些。楼儿说道：“常档头年近五十，为人温和，在商行内名望颇高，只是，若让他管理数间酒楼那自然游刃有余，而咱们商行大小店铺酒楼，各行各业，六百余间，而且分布甚广。自从崔夫人的领地南迁后，商行便从大同等地迁到关外。目前在领地内，商行的店铺已有四百余处。是以常档头几年间便衰老了许多，成夫人分身乏术，也只好让常档头多担当了。常档头只是让各铺运转，大多数铺子生意并不好，他只是将亏损降到最低而已。”
弃仇静静的听着，听完后默默想了想，笑问道：“那，这天然居的实际主人，便是你喽？”楼儿妩媚的容颜绽放出一个动人的笑脸，用中性的声音娇笑道：“小王子太抬举婢子了，婢子除了偶尔来此看看，多数时间便是跟在您身边，只是您不知道罢了。婢子偶尔来过问下情况，然后上报常档头。”
弃仇实在不忍再看着楼儿那勾魂的表情，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自制！自制！他是男人！是男人！再看就成同志了！
他整理会儿心绪，说道：“那你以后也不必再跟在我身后了，直接在我的院子里住吧，有事也好找你。”谁知，楼儿宛然拒绝道：“多谢小王子抬爱，不过婢子习惯了一个人住，还请原谅。但您若是想找婢子，婢子一定马上赶到您的面前。”说罢，又看了弃仇一眼，弃仇直道受不了。“那好吧，本王也不勉为其难，呵呵。”
这时，楼儿看看窗外的天空，柔声说道：“小王子，已经酉时一刻了，阿德尼夫人怕是已经回府了。”弃仇默默点了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常档头是直接向成姨娘汇报还是通过阿德尼夫人汇报？”楼儿答道：“常档头每月都向两位夫人汇报。”弃仇点头道，“那，咱们打道回府吧。”说罢，径自向楼下走去……
天然居离公府不过一里多的路程，时至黄昏，路上行人亦少了许多，但正是因为路上人少了，而且将近黄昏，楼儿那绝美的身姿，妩媚的容颜，在夕阳的余辉下，让路边那些看见她的人们皆疑似仙女下凡！“美女”身边总会出现狂蜂浪蝶，这仿似一自然规律，从古到今皆是如此，于是乎，一只狂蜂翩翩飞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位身着绿袍，一脸白净的公子，一上来便朝楼儿念起了诗经第一首《关雎》，弃仇在旁边一脸的鄙视，太没创意了吧？有了狂蜂，自然少不了浪蝶，果然，见有人捷足先登，一位身着白色长衫的公子哥儿摇着折扇亦走了过来，但见他留着一撇小胡子，满脸崇拜之色的朝楼儿拱了拱手，打开折扇轻摇着说道：“这位姑娘想必是来自中原吧？在这异乡之地，带着令弟可有甚麻烦？小生在这内城一私塾教书，虽不是甚么高才之人，但上面关系亦是有的，若姑娘有甚需要帮忙之事，小生一定尽力帮之。”弃仇听这人说自己是楼儿的弟弟，暗自不爽，但也没办法，谁让咱是小孩模样呢？他在旁边看着，亦不说话，想看看楼儿如何应付这等场面。
楼儿那妩媚的容颜忽的变严肃起来，眉梢微微上扬，那磁性的声音亦透出寒冷的气息，他双眼直视前方，看都不看这二人，冷声道：“两位公子，小女子虽然不是甚大家闺秀，但亦不是风尘中人，若是二位公子想搭讪，最好找些新鲜的词儿，一个俗气的念诗，一个别有居心的套交情，当我是黄毛丫头么？哼，告辞了。”说罢，拉着弃仇的手朝前走去。
后面两位公子互望一眼，皆面现惭愧，同时亦拜服于楼儿的妩媚中带着冰冷的独特气质。而后双双朝楼儿的背影拱了拱手，各自叹了口气，然后一齐朝旁边的酒肆走去，这俩人怕是要借酒消愁了。旁边看戏的人们亦纷纷散去，显然对于两位公子的表现感到不满。
楼儿边走边松开弃仇的手说道：“公子请恕罪。”弃仇摸着楼儿那柔若无骨的手，暗叹天公不厚道，他笑道：“何罪之有？想不到你对这些个狂蜂浪蝶很有一手嘛。”楼儿又换回了那妩媚的表情，笑道：“公子过奖了，婢子自不会为那些闲人而浪费公子的时间。”
说话间，二人回到了公府，门口侍卫禀报弃仇说阿德尼在大厅等他，他们赶紧进门朝大厅走去。阿德尼独自一人坐在椅上，手里捧着本帐簿沉思，眉间透出一股烦闷的气息，似乎遇到了什么很不如意的事情。弃仇和楼儿走进大厅，对阿德尼说道：“看姨娘此模样，怕是有甚烦恼之事，不知可否对弃仇说说呢？”说罢，坐在了阿德尼旁边。楼儿则走过来给阿德尼行了个礼，然后身影逐渐消失直到不见……
阿德尼仿佛没看到楼儿似的，对弃仇笑道：“小宝贝，和楼儿出去玩得开心么？”弃仇用天真的语气答道：“恩，开心。”阿德尼走过来，抱起弃仇，宠溺的抚着他的头说道：“虽然你只出去了一会儿，但姨娘可担心你了，直到回府后侍卫和我说楼儿随你一起出去我才放下心来。”弃仇默默咀嚼这句话，诧异的暗道，直到回府后？嘿嘿，有意思，不愧是成绮韵的姐妹，怕是这北英城内到处都是她们的眼线了，不然怎么会一出门就被阿德尼知道了呢？不过也为阿德尼这么细心呵护自己心存感激。
弃仇不着痕迹的说道：“姨娘，那常笑坊好玩吗？”阿德尼一听到这常贵二字，眉间又现出了那股烦闷气息，蓝色眸子亦眨了一下。弃仇仔细看着阿德尼的表情，他肯定阿德尼烦的事和常贵有关了，而且，此事绝非一般。这时阿德尼苦笑道：“常笑坊是不错，若是他能将其他地方亦经营得如常贵坊般便好了。”弃仇看着阿德尼，被她的这一丝苦笑感动了，他想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但是让三个女人撑起一片天，真是苦了他们了。而她们这般辛苦，可不止是为了杨凌，更是为了我啊！不然等我以后继承了这片领地，肯定会更辛苦的，哎，她们为了我的未来付出这么多，真是太感谢她们了。”
弃仇离开阿德尼的怀抱，在她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诚恳的说道：“姨娘，您和成姨娘便如我的亲娘一般，你们本不必如此辛苦，你们本可像其他姨娘那般享清福，为了弃仇，你们付出太多了，弃仇此生亦难报答你们的恩情，请手弃仇一拜。”说罢，在阿德尼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挚诚的磕了个头。
有一种感动，是出于对方的理解，不错，若是自己为对方付出了很多，而且是不计回报的付出，那么自己最需要的便是这份理解！阿德尼那蓝色的眸子被泪水弥漫了，她轻眨了下双眸，那晶莹的泪滴便似断线的珍珠般，缓缓滑过她那娇嫩的脸庞。她赶紧用衣袖内的手绢轻轻拭掉泪水，将弃仇拉入怀中，激动的说道：“弃仇真的长大了，姨娘很高兴，若是你成姨娘听到这番话，也会非常高兴的！孩子，你这一拜姨娘受了，不过，姨娘却要告诉你，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你是高贵的王子！而且是威武王最大的儿子！以后，不许再弯下你那尊贵的膝盖！即使有天大的事情，亦不能！你明白么？”弃仇听着这番话肃然起敬，是啊，我是王子啊！怎么忘记了呢！于是他说道：“姨娘教训得是，弃仇明白了！以后，即使再大的压力，弃仇亦不会弯下膝盖！”同时在心里想道，威武王最大的儿子？是了，我比韩幼娘的儿子，那个叫甚杨大人的小破孩要大上几个月呢，那我怎么是小王子呢？不太公平吧……
阿德尼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她道：“那常笑坊的老板常贵，亦是咱们的手下，你成姨娘让他帮着管理很多铺子，谁知道，他竟将事情弄得一团糟！”说罢左手狠狠的排着茶几上一本帐簿。弃仇坐在阿德尼怀里，拿起那本帐簿，只见封面上写着《商行月盈亏簿》，他随手番了几页，这时，看到了天然居，上面记录道，上月天然居亏损白银四两之多。弃仇回忆前世的一些史料中提到过，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般质量的大米二石，当时的一石约为94.4公斤，一两银子就可以买188.8公斤大米，就是377.6斤。而如今一般家庭吃的大米在一斤1.5元至2元之间，以中间价1.75元计算，可以算出明朝一两银子等于人民币660.8元。当然，那是万历年的事儿，和自己无关了，而且自己来到的，是杨大大改变的正德年代，不知道银子是升值还是贬值了，不过，就权当一两折合六百，也到了二千四百多元了！光是天然居一个月便亏损如此之多，再看其他的铺子，有赢利亦有亏损，但弃仇所见大多是亏损的，他不禁暗自惊出汗来，奶奶的，这些以后可都是我的钱啊！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总帐，六百多间铺子盈利才区区六万余两，而亏损竟达六万二千两之多！相减之后为二千两左右，若是换算成前世的钱，那就相当于是一百多万啊！若是在前世，一个拥有六百多间铺子的公司，绝对是大型连锁店了。这么多的铺子，不赚钱还亏钱？这绝对是常贵这个管理者的决策走向出问题了！这时阿德尼说道：“你成姨娘现在是无暇分身，才让常贵代她管理，上一个月亏损竟如此之多，而且还不包括所有下面人的薪水，哎，所以姨娘才这般烦躁。”弃仇合上帐簿，对阿德尼说道：“姨娘，弃仇虽然年纪小，但若是让我来主持商行，绝不会亏损如此之多！”
阿德尼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哦？小宝贝，此话怎讲？”弃仇暗笑，小孩子说话还真没分量。他解释道：“常贵作为商行的实际决策者，他定然将他经营常笑坊的成功经验用于这六百多间铺子，然而，这些铺子可不是十个行业，二十个行业，它们有近七十个行业！常贵正是错误的将他的经验用于所有的行业，才会亏损，因为各行有各行的法子，决策者不可能看到所有的问题所在，而且，行有行规，他错误的将一些法子用于其他行业，下面的人自然有所抵触或是不能正确理解。若我是他，首先便要归类，将这些行业分成几大部，各部设一长，并直接向我汇报，而在他们之下再逐渐细分，如此一来，商行便有条理了。决策者所有事情一手抓，只会让自己更累，而且还会将事情越做越糟！”
阿德尼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何止是惊讶，简直是嫉妒啊，才这么点大，分析事情便如此有条理，而且让人一听便明白。阿德尼一听便知道此法可行，不过，她可不是那种幼稚的人，不可能将这么多事交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手里，即使是神童也不可能，而且还是自己的小心肝儿，这一交他便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对于天真活泼的孩子，这将是多么大的痛苦啊。
正在阿德尼考虑该如何回绝弃仇的时候，弃仇又开口道：“姨娘，弃仇这只是打个比方，并非要真去管理这么大的商行，因为孩儿虽是王子，但在商行一无声望二无经验，难以服众，这些都得从头做起。孩儿刚才去了趟天然居，若是孩儿想管理此楼，不知可否？”
阿德尼暗赞一个，真是个好苗子。于是笑道：“哦？我的小宝贝，姨娘听说天然居掌柜的刘真尽做些稀奇古怪的乳茶，说实话，那些茶姨娘是很喜欢喝的，不过光顾的客人着实太少，若是让你去，你将如何行事呢？”弃仇暗道声好，不愧是阿德尼，不因私费公。看来不透露些内幕她是不会心动的。于是他答道：“呵呵，孩儿心里已有计较，首先就是原料的改良，姨娘在故乡应该在喝奶茶的时候吃过草莓吧？嘿嘿，孩儿便从这方面下手，姨娘这么冰雪聪慧，应该知道吧？”阿德尼默默咀嚼话中含义，似乎明白了一些，说道：“那好，姨娘便同意了。”同时不解道：“你怎么知道姨娘在故乡的时候喜欢边喝奶茶边吃草莓？”“嘿嘿，秘密，弃仇不告诉你。”弃仇调皮笑道。阿德尼亦开怀而笑，弃仇最喜欢她这种毫不掩饰的快乐。突的，阿德尼将弃仇抱住，同时将手放在弃仇腰间，威胁道：“说不说，不说姨娘就不客气了哦。”“啊，姨娘欺负弃仇，弃仇偏不说。”弃仇又装嫩嚷道。“看你说还是不说。”“啊，弃仇就不说，哈哈哈，姨娘，饶了孩儿吧……”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