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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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郦丽丽的信是十天以后,才由那位专开生活小车的年轻司机送来的。这时,王玉已经顽强地活过来了。
这位每月按时给王玉送工资和生活物质的小车司机,如今,王玉还有印象的记得一点。好像他姓金,曾经帮助郦丽丽带过一个日记本和一支黑杆钢笔给王玉。他原来是开大货车的,在王玉下放的时间,才调到一○二分厂开生活车的。
这次,刚见到王玉那会,司机吓了一跳。他大惊小怪的样子,见面就喳呼起来:“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本来,司机的后边,紧跟着就是这样一句“跟死人脸色一样!”的话的。要是这会遇见别人的这种情况,司机肯定就是那样说了。但是,眼下,他看见的是王玉的目前情况,就象他开车碰到紧急和特殊的情况刹车一样的,把后边这一句平时对别人的类似情况说习惯了的话,给立即刹住了“车”,有意识地给省略掉了。
“没什么,累了一点。”王玉装出轻松的样子。
“不对吧?病了吧?我送你去看病吧?”
“不用。我知道。前几天是不舒服,挺过来了。这两天好多了。没事。谢谢关心。真的没事。不不不,真的没事。不是客气。”
“那好,过几天是建军节,地方上送我们一些鱼,我想到了你,向管理员要了两条,用桶子装着送来了,还活。你也改善改善。把你的桶子拿过来倒了吧。这桶子是向食堂借的。哦,对了,还有封信,你老婆来的吧。”他习惯把任何人的女朋友称作别人的老婆,在他看来,应该是的。他认识王玉的女朋友,只见过一次面,就是那次,郦丽丽要他带纪念品给王玉。郦丽丽的美貌,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博得了他的好感。不知怎的?他对王玉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虽然他不大了解王玉,可他知道,王玉是原来总厂一把手(在全厂,王玉的父亲的干部级别最高)的儿子。也知道王玉先前在总厂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当过总厂重要部门的主要领导,打心眼里是敬佩这位美男子的。他与许多厂里的职工一样,对王玉有种很神秘的感觉。既敬佩,又神秘,还不明不白的怀有一种想接近,又怕接近,更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近才是的,敬而远之,敬而陌生,却心底还是不能不尊敬,不得不佩服的感情,驱使他象少女怀春一般的来与王玉接触。说来还奇怪,他曾跟玩得要好的人喜滋滋的说:“每次我去见他之前,心里都有种愉快。见到他,我又有点怕他,不由自主的马上离开他,离开过后,我又会想到他。我心里喜欢他,这我知道。见到这样的人,你心里自然的会喜欢他。你一眼看见他,就是好感。这是自然的。很自然。为什么?你们不这样?我不信。就是呵。我不知道。嘿嘿……。”每次上王玉这儿来,他都要上分厂总收发室那儿看看,看看有没有王玉的信。有就顺便捎上。这次也是如此。他帮助王玉做这样的事情,并没有谁向他交代过,更没有人对他要求过。可是他就是愿意这样做,完全是自觉自愿的,而且他还是十分乐意地来做这样的事情,比给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欢喜。特别是给王玉做这样的事情,他比帮助别人做这样的事情似乎更加愉快。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他只是想这么做就乐意这么做。每次他替王玉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他的心情是很开心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反正他挺乐意为王玉做事情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小事情,他也喜欢去做。他有一种喜欢去接近王玉的心理。如果有那么一段的时间,要是没有见到王玉了,他就会不知不觉的想到他,而且还想去看看他。可是一见到了王玉,他和王玉之间又一点什么特别的关系也没有,不存在。他十分清楚,王玉和他只是一般的同志关系。见了面,王玉根本不会留意他,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事情,都是不曾发生过,更不会对他多说什么额外的话。就是这样,他还是一样的喜欢王玉,敬佩王玉,乐意给他做任何事情。只要是王玉需要的事情,他都是很乐意的去帮助王玉做。有的时候,他还会自觉地从自己的内心去替王玉着想,自发地去爱护王玉。他就是在与王玉普通的交往之中,平静的为王玉做着每一件平凡的小事情。

王玉把司机送走之后,才回屋看他捎来的郦丽丽的信。
玉:你好!
来信收到,粗知你况。
本来我是不准备现在给你回信的,可又还是想给你写几句,所以就写了。
自从上月二十五号到今,我有事情请假在家呆着没出工,休息得差不多了,也想劳动一下,松松筋骨。但是生产队的妇女都没出工,我当然只有呆在家里。我们队遭水灾,割禾还得过两天。我也不愿意到别的地方去玩,也没哪里好去,人家都在工作,我总不好意思去玩。我是‘在人面前强作笑,背后痛苦有谁知’。你可能是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此刻你具有何种心情我也不能猜摸到。可以说,我们还不是知心朋友,不知你是否是这样认为。
你觉得对我有不少话要讲,而且不会偏离学习这个主题大讲。那你以后就讲吧,也不必压缩语言,我可以抱着不厌其烦,学而不厌的态度。由于我语文水平有限,所以要讲的话也写不出,更谈不上用诗句来形容和描写,只能用朴素的语言写几句,因而得好好地向你学习,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一切顺利!

76.7.23.
信不长,王玉读了,有种吃东西连牙缝都没塞满的抱憾。
王玉的态度依然十分明确:只要郦丽丽听自己的劝说,去专心学习,别的烦恼自然少了。“别的事情以后有时间都可以说清楚,用不着这么忙,非得眼下说。眼下也不好说嘛!就算没人偷我给你的信,但是你的来信被偷,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在你的来信上,依着你的性子,免不了会流露出我对你谈的事情,那样,偷信者一看,不都传扬出去了吗。这不是什么怕不怕的问题,还是少让人说闲话为好,何必让人扯得那么难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更好是没有事。我认为眼下的主要任务仍是学习。”今天,王玉已经无法证实,十九年前,他是不是把这些话的意思写进了给郦丽丽的信里。但是王玉现在可以肯定地讲,那个时候,他的打算的确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的王玉,该怎么做仍然怎么做。当时令王玉最为难的就是,让郦丽丽在他朴实无华的和她的交往中,体谅到他的真心。王玉在乎郦丽丽怎么对待自己,而不在乎别人怎么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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