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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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玉:你好!
对于你的来信,不是我没有回音,也不是有其他的心,而是回了信你没收到,请你不要有杂念。你的杂念说起来也有些根据,但你不想想你们那儿窃信的人甚多。虽说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不愿意给你去信,但是为了尊敬你,我还是给你去信。
你说我耽心你收不到我的来信而与你去信少,你也说对了些。但你又说我有多少时间与“朋友”或者是“好朋友”通信,我不明白,你这话何意。在信中我不想牵涉到其他人。可以对你说,与我通信的人不只是你一个,还大有人在。既然你不会专门打听和有心询问详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对你说。你的朋友也不少吗!你给朋友写信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形式多样,那是你的自由。
对你的“哈哈”大笑,我觉得很好笑,也想哭,但又不值得我哭。如今是该你笑的时候,可惜的是我没能听到你的笑声。
你能否收到我的信,我没有把握。在此我也不能对你说什么。
要是收到信就快点回信。

工作顺利!

76.6.10.
王玉已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有收到郦丽丽的来信了。这是他参加工作以后收到的郦丽丽给他的第一封来信。
那天,小车司机上王玉这儿来送咸菜,车刚刹住,就用很高的嗓门喊着:“王玉!信!有信!”
“信?什么信?我的?谁给我写信?”
王玉把头从书本间抬起来,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听着一个从遥远的星空传递过来的声音,目光又是迷茫,又是神往,又是在瞬息间捕捉记忆的不安和流闪着说不明白的焦躁,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空洞,还是象没有反应过来。
司机下了车,向他住的小屋走来:“你老婆的信,要不要?”
王玉已没有介意到别人对他怎么称谓郦丽丽,习惯上,人们好象是如此称呼的吧。
“老婆的信?老婆来信!”王玉先是喃喃自语,立刻脱口而出。
他看见司机的手上,一扬一扬的,是有一封信。王玉一喜,激动得忘记一切,抬腿就跑,膝盖碰到凳子上,疼得他“哎哟”的叫一声,也没顾得上摸,另一只脚的鞋子,又把桌脚踢了一下,带得桌上的空杯子一跳,掉到地上,盖子和杯子分为两处,在地上痛得直打滚,他也不理睬。坐久了,猛地一起身,脚有点打软,鞋尖绊着高门坎,往前一扑,差那么一点儿,就扑向地面了,他也不介意。奔到司机面前,生怕司机会不给他似的,一把夺过,一看信封上的笔迹,王玉的身子就软掉了,一家伙跌坐在屋前的小草坪上。
王玉又是激动,又是哀伤,眼睛里滚动着泪花,好半天没有喘过气来,真有那种前方战事紧,家书抵万金的感受。
司机把一小坛子咸菜从小车上卸下来,放在王玉住屋的门口边,在屋前的场子上,倒车调过头,打打喇叭招呼一声,一踩油门,就走了。
王玉一点也没有理会。这时候,他才让滚动在眼里的泪水流淌下来。
王玉站起来,用手背抹抹泪水,突然想起的发笑,马上象孩子似的,在场坪子上翻了几个侧身跟头,再拾起打跟头掉在地上的信,又象学生时代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到门边,就坐在那只咸菜坛子上,拆开信,看起来。
看完信,王玉的心里生出一种讲不出来的陌生。王玉一下子想起了学生时代的郦丽丽,越回忆越是对现在的郦丽丽陌生。

别人偷窃郦丽丽给他的来信,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王玉对此也不当回事。可郦丽丽的这回同他写信的笔调,冷嘲热讽的,太陌生了。兴许是太久没有收到郦丽丽的来信了吧,或许也是现在的心情比以前的差些吧,王玉读了这封信,一时间,真的是想笑又更想哭。王玉记不清自己在上封去信中给郦丽丽写了些什么,只记得没写多少,好象流露了自己平常不轻易流露的思念郦丽丽的感情,也好象是在那种糟糕的心境中,发了几句牢骚,以泄胸中的闷气。王玉搁心里想:“她却当起真来,还故意和我赌气似的说出这些气话。”
半年多没有收到郦丽丽的信,王玉写信问问原因,说说他的猜想,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嘛!王玉望着前面的山林出神。
说郦丽丽有时间与朋友或好朋友通信,这是事实吗,也没有别的意思。无非是王玉想说一句话:“你有时间与那么多的人写信,为什么不抽出点时间来给我写信呢?仅此而已嘛!干嘛自生多疑吗?”论王玉本身的心情来说,实质上,是痛苦的心灵近似一种请求的呼唤声,郦丽丽定是将它理解为责怪了。可能在郦丽丽的记忆和理解习惯上,王玉的个性从不求人,决不会是有求于他人的。更主要的是,王玉从来怕,也不向郦丽丽敞开自己的心扉。这点是王玉自己人为设置的障碍。横隔于他与郦丽丽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上的障碍。这一点,她是早就意识到并善意地批评过,可王玉依然我故,执迷不悟,直到这一刻,他仍没有脱离自己的思想轨道去行走。他不是有意要那么做,而是还没有意识到。他想呵:“你有时间与别人写信,和我写信总说忙,没时间,这听来不矛盾,不可笑?笑两声,是出于我内心的苦恼和无奈,是一种无以言状的痛苦的直接表露,又有什么可值得你大做文章的。”
停顿一下,王玉又想:“难道我笑也伤了你的心?哦,你以为我是参加了工作,自己得意发笑是吧?你在乡下务农,想起来悲伤是吧?你怎么如此敏感而多虑啊!在学校,我就对你说过,我的话,你理解中会走反调,你还说我怪罪你。现在你还不是一样。我说的是这个意思,你理解起来却是那个意思。依你的聪明,不应该是这样。是不是你故意的哟!”
王玉叹了口气,仍是想:“你挖苦吧,讥讽吧,你生气吧,我不会怪你。只要你理解我。
“你消息灵通,肯定打听了我的不少事情;你常和好友出去玩玩,我不爱打听,没有专心过问过你的这些事情,我之所以知道,都是你自己写信告诉我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提了一提,说出来其实也是表示一种我理解你和人通信的理由,没别的意思,干嘛又多疑呢?”王玉坐在咸菜坛子上,想啊想啊,一直到肚子饿了才起身。饭后,王玉赶紧给郦丽丽写了回信,接着,赶往分厂发信,又在夜黑之前,赶回住屋。一去一回,四十里山间小路。他真有种心急火燎的样子。
二十来年后的今天,王玉想到当时读这信的情景,记忆非常深刻。
那时,他离开政治处、宣传部,已经半个多月。当时的处境,当时的心情,都叫在政治处、宣传部只干了两个多月的王玉,有终生不忘的体验和记忆。对王玉个人的成长历史而言,那是一段非常的岁月,不能不叫他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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