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朝旭起草的《关于楚江大桥主体及附属工程招投标实施方案的请示报告》,正式确定在市政府常务会议上作专题研究。此前,他与江枫对即将付诸讨论的这份材料,进行仔细地斟酌、修改,对在会上,市政府领导特别是代宇庭可能提出的各种问题,两人进行了认真地分析。朝旭胸有成竹,信心十足。江枫也鼓励他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义永远是不可战胜的,他代宇庭也不能一手遮天。大胆心细,定胜无疑,我相信你,你的智商,用刘禹锡的话来说是‘将略兵机盖世雄’哪!”
朝旭笑道:“如果我还在机关,那也是虽‘无钟室横相逼,每一寻思怕立功’啊!”
江枫鼓励他说:“你现在是要登台拜将建奇功哪!甩开膀子干吧,机关好多熟悉你的人都看着你哩。有不少和你原来一样境遇的干部,都希望你能为他们也争口气哩!”
朝旭很受鼓舞,说:“是吗?我还怕带来负面影响呢!”
“啊,啊!哈哈哈、、、、、、”两人哈哈大笑。
这里,两个知识分子暗引刘禹锡叹韩信的诗,(钟室是韩信被害地),既讽喻了干事的不如不干的,能干的不如吵蛋的不正常现象,又反其意而行之,要为正义的事业勇往直前。
朝旭如期地列席了市政府常务会。根据市长的要求,首先,他汇报了这一实施方案的几个主要问题。如为什么要分段招标的理由,标段组成的依据,确定标的的权威部门以及有关政策规定,审定入围单位的要求,和招标过程的纪律等。简洁周到,合情合理合法。尤其是分段招标理由中提出,要给资质低的单位一口饭吃,避免中标单位层层盘剥、变相转包或分包,以保证工程质量的解释,深得几位主要领导的赞同。因为,其中有几位领导也接待过几个熟人介绍来的、资质不高的建筑单位,有的甚至在会上开公了自己的想法,说:“这也好,几个单位找了我,资质不高,你们去审查,能入围更好,不够条件不要勉强。”
朝旭很客观地说:“在同等条件下,领导介绍来的我们会优先考虑,条件不具备,我们会给领导解释清楚,到时,也请领导谅解。”
市长严肃地说:“队伍谁都可以推荐,公平竞争,优胜劣汰,无需解释。”
朝旭还对其他领导提出的一些问题一一作了回答。最后,市长征询代宇庭的意见,说:“你这个领导小组的组长还是挺能干的嘛,一上台就抓了这件大事,而且想得这么周到,谈谈!还有什么要求?市政府全力支持你!”
市长这一“军”几乎把代宇庭给“将” 死了。他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勉强强地只是笑着。可代宇庭毕竟是政坛老手,见风使舵的老艄公,面对如此局面,情知已不可逆转。只见他干咳了一声,用他习惯的动作轻轻地抹了一把脸,略略扫视了一眼大家,看着人手一份的《报告》,既无可奈何,又显得十分得意地说:“好吧!我讲几句!”
朝旭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
“关于楚江大桥工程事宜,已经议了好几年了,市委、政府领导都很关注,现在到了非动不可的时候了,不能再拖。再拖下去,人民群众有意见,更重要的是影响我们楚云的经济发展,同时,也影响楚云市政府的形象。”
好家伙,简短的几句开场白,不经意中把这样一件经过不少人努力的功劳,轻轻一揽,全到了他代某人的名下。
朝旭心里在暗暗地骂:“多么高明的政治流氓。”
“……刚才指挥部的这个意见,也是我们领导小组的意见。”
妙哉!大的功劳全揽,具体成就全包。
这话又无隙可击,不了解情况者不得不信。 这里除了朝旭和丁克外,谁能知道代宇庭在楚江大桥工程上使尽了拌子?眼见得常务会众口一词地肯定了的方案,他代宇庭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去犯这个忌?倒不如顺手牵羊,使他个“拿来主义”,作为他新官上任的头把火,岂不美哉?经济扒手瞅机会,政治扒手看气候。经济扒手是有形的,往往容易被擒,政治扒手是一种无形的掠夺,一般很不容易识破。代宇庭的这段话,只有朝旭心知肚明是真是假,可又怎么样?你说他是假,他假在哪里?“楚江大桥拖了几年”是假吗?“也是领导小组的意见”是假吗?他也料你朝旭有看法,他也知道你朝旭水平之高,可他断定你不会也不可能站出来驳他,你就是不做这个工程你也奈何他不了。他的这几句话实在、压根儿就没有错。
当然,作为朝旭,心中虽然有感觉。但他决不是一个闹意气,事事争强好胜之人,事业是第一位的,其他微不足道,干事业的人从来是以大局为重。今天,只要代宇庭不在常务会上发难,这个虚荣全部给你又如何?这个实施方案可以顺利通过,也就谢天谢地了。你不提我朝旭的名字也无所谓,“指挥部”还是我朝旭任指挥长嘛,这点大气还是有的。
最后,代宇庭说:“这个方案我们领导小组和指挥部再进一步研究、完善、充实一下,在文字上再推敲推敲,如标志,不能用标识……”
市长插话说:“老代呀,这个字可以共用,没有错嘛!比喻说,执着和执著,是一回事嘛!不必要噢!”
代宇庭一脸通红,大家都看着这位好为人师的新官,都露出轻轻的可能不是厌恶的微笑。
代宇庭被市长纠正过来以后,下面的话想不起来了,只好草草收场说:“我没有别的意见了!”
市长逐个征求了几位领导的意见后,作了简单的小结。末了,他看着朝旭开玩笑说:“朝总——!听说你是从我们办公厅出去的?”朝旭笑着点点头。“你今天回来了,参加市政府常务会,规格不低,你很有才干,要是不走,说不定也和老代一样当上副市长了。”
朝旭笑道:“市长抬举了,我才疏学浅,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哪能象代市长这样会处理事,人缘关系又好。人要有点自知之明,我要再呆下去,也许会成为别人甩不掉的包袱呢!”说完斜了代一眼。
市长“呵呵”笑道:“智商不一样,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哪!那时,要是我在这里当市长,我肯定不放你走,你信不?”除代外,大家都笑了。朝旭点点头说:“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可为时已晚。”
市长说:“不晚,回来嘛,市政府一定给你安排好!”
朝旭不说回,也不说不回一边笑,一边还是那句话:“谢谢市长的厚爱!”
市长看了一眼大家,道:“说项依刘我大难哪!是什么原因把他伤害得如此之深哪!”会场沉默了一会,代宇庭很不自在,一会儿喝水,一会儿翻材料。市长也不想继续了,说:“就这样吧!散会!”
一方诸候,往往夜郎自大,朝臣聚集,人才荟萃,极可显现才智的高下。代宇庭一生仕途虽是顺利,也瞟学了不少东西,但毕竟不是正规科班出身,麻布袋绣花——底子太差。从群工部长到财政局长,虽也独揽一方面事物,可那没有标准,没有比较。副手和下面的干部有不少远胜于他才能的,如朝旭一类人材,没有让他们展示的机会,也就看不出他本人的水平有何差距。平时,他私下对马伯清和孩子们也讲过朝旭有水平,有能力,但在公开场合他从来是讳莫如深。他认为别人水平如何高,并不要紧,只要踩住他,再怎么也是白搭。你出不了头,就是我的水平最高。自从进入市政府领导班子以后,他时刻担心这半瓶醋会露底。这次在常务会上虽然有那么一席象模象样的发言,因为,他对情况了解,又有所准备,轻车熟路,出不了洋相,反而得了手。
他最怕参加市长办公会或政府常务会,还有中心组的学习会。和政府几位高层领导坐在一起,总有一种自惭形秽和浑身不适的感觉,似乎总比大家矮半截,因为,正副市长们对于代宇庭这种人品的人,进到他们这个圈子很反感。
前不久,也是中心组学习,几个副市长趁代宇庭还没到,在议论他搞方格明的事,游之说:“他妈的,简直不是个东西,吊他!”其他几人不吭气,游之又说:“你们不敢,我可不会放过他,我要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平时没有机会,游之拿他没办法,只有充分利用几个头头开会、学习前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游之才可显示他的手段。一次会前,游之和代宇庭并排坐在两张木沙发上,在代宇庭装模作样地写写划划的时候,游之从早已准备好的口袋中掏出一根小炮竹,趁代不注意,塞在他的**下面,其他副市长们都装着没看见,忍住笑。只见游之先将抽着的烟在烟灰缸中弹掉灰,然后猛吸了一口,接着将红红的烟头慢慢伸到代的**下,将引线点着后,他故意赶紧站起来倒茶,就在他起身的同时,只听“嘣”的一声,代宇庭一下跳了起来,茶水,烟灰,文件等掀了一地。游之一语双关地笑道:“你蹦得这么高,摔下去可是很重啦!”逗得正副市长们捧腹大笑,市长只是说了一句:“老游你干啥呢?”边说边笑。代宇庭一气之下夹着包就要走,市长却严肃地说:“那可不行!代副市长,这可是政治学习,怎能想走就走呢?”明显地表现出市长偏袒游之,代宇庭也只好气鼓鼓地换了个地方坐下。从那以后,开会学习,代宇庭再也不和游副市长坐在一起了。可是游副市长却不管这多,照“吊”不误。
正副市长们开会学习前,大家总要说笑调侃,尤其搞学习,一坐就是半天,**都坐得发酸,不讲讲笑话打发时间,真是难受。所以,他们学习当中讲笑话已成惯列,有些笑话在他们口中稍事加工提炼,就变得委婉、隐晦,甚至别有一番新意,不是民间那么**裸。这些官员们出题作对,应答自如,妙趣横生。高级干部也是人,也是社会生活中的一份子,茶余饭后,会前小憩,也少不了用一些民间文学,乃至市井文化搞笑,调解和宽松一下气氛也是常事。有一定文化基础,理解又比较好,反映又快的,听得有滋有味。特别游之副市长,听其名便知其人。他开玩笑有几个特点;不分对象,上下一样;典型诙谐,雅俗共赏;合符逻辑,出口成章;快速精当,征对性强;喜笑怒骂,皆成文章。当常务副市长十几年了,资格老,知识又丰富,大家都比较尊重他。对理发员出身的代宇庭,游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加上游之原来和方格明的关系又比较好,对代宇庭的老底一清二楚,他对代的鄙视是无法改变的。游之俏皮而又爱开玩笑,可以说是出了名,而且是领导默认了的,被同僚们戏封为楚云的东方朔。代宇庭常常被他引个典故,编段笑话骂了还不知怎么回事,甚至跟着人家一起哄笑,他大概认为跟着笑就懂了。代宇庭有心里障碍,一是心里清楚,政府几个头头都知道他这个“副市长”不是好来的;二是他那张文凭并非真材实料,肚子里草太多;三是总感到游副市长是他的“克星”,老是和他过意不去,甚至看到游之就出汗,手拿笔不稳。每每往会议室一坐,宛若泥塑木雕一般,又常常心不在焉,对别人的谈吐、调笑更是摸不着风。。
这天,又是中心组学习,尽管代很不愿意参加,但还是来了。市长最后也到了,他刚放下包,人还没落坐,就对游之说:“老游子啊!最近又有啥新段子呀?来一段。”在楚云,除了书记较严肃,一般不叫别人小名,只有市长可以这样叫他,官位摆在这儿嘛!一把手,谁奈何得了?
游之笑道:“嗨!我都是老一套了,还是老大见闻多哇!最近又到外面开了这么长时间的会,没带点儿回来?”在一些独立的单位和部门,正副领导在一起的时候,副手们习惯称一把手为“老大”,既亲切,又区别于正副职,但在其它场合仍然称市长、局长、部长,还是蛮正规的。大家都要求市长讲个段子,市长故意推辞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想了想,既然是一市之长,虽是讲的笑话,那水平也应高些才行,其实,他早在昨天接到学习通知就作了准备,在难得买到的一个笑话专集里背了一段,心有成竹。但他还是假意问:“讲个什么好呢?”
大家说:“老大讲什么都好听,教授级,有专业水平。”
市长心里很舒服,他笑笑:“要不这么着吧,我讲个夫妻姑嫂作对联的故事。”
大家拍手说:“好好!”有人提出要求说,一定要搞笑。
市长说:“笑不笑那就看各自的理解了。”他喝了口茶,又把烟点着,官子卖得长长地,望了在座的一眼,便正式开腔了,
他说:“宋代的苏东坡苏家,既是书香门第,又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家庭,大家熟悉的是苏小妹洞房考秦观,你们是否听说他们相互戏谑的故事?”市长显得学识很渊博地看了一会大家,因为别人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就是知道,也不会去逞能犯忌,所以不好回答。市长估计大家对他这个问题答不上来,便神气活现地开始摆乎上了:
“一日,苏轼也就是苏东坡,从外面回来,看见妻子坐在织机上织布,两条大腿一上一下的。”说到这里,他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上下动了动,接着说“苏东坡笑了,将小胡须一捏,说‘娘子织布必打板’,说完回书房看他的诗集去了。妻子听了也不生气,下得机来取了把扇子扇着,走到门前,看到苏东坡摇头晃脑地哼诗文,便一边往大门外走,一边说,‘相公读诗吊摇铃’。这时,坐在树底下看书的
苏小妹听到哥哥被嫂子骂了,很不服气,想帮哥的忙。于是,拿着手中正在看的一本《汉书》向苏东坡晃来晃去。这个动作被她嫂子发现了,她用扇子遮着头上的太阳笑道:‘哟——!妹妹看书心思汉啦!’苏小妹一看,机会来了,马上接道:‘呵——!嫂嫂怕日手遮荫罗!’”
大家一听“哈哈哈”大笑,只有代宇庭摸头不知脑,看大家都在笑,也跟着简单地笑了一下。市长看着他故意问:“怎么,老代你没听懂哪?”代宇庭摇摇头,市长不乐意地说:“没听懂笑甚么呀你?”过了一会儿,市长象讲课一样对大家说:“这四句诗主要了解几个字的读音,比喻说,‘必’要读阴平,也就是第一声;‘吊’字要读上声,也就是第三声;第四句重点理解‘日’和‘荫’,而且这个‘荫,’字要去掉上面的草头理解才行。”
市长的解释,又一次引起哄笑。游副市长看了看代宇庭,知道他还不是很懂,故意为难他说:“我建议请代市长也给我们讲一个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
代宇庭一脸通红,但还是不想示弱,耸了耸肩说:“咳、咳,那我就讲个‘郭海春’的故事吧!”
游副市长对大家眨眨眼睛说:“不行不行,这个故事我们都知道,还是讲个别的吧!”
“对!这个我们都听了多遍了,还是讲个别的吧!”
代宇庭这下紧张了,他肚子里所有的笑料差不多,而且都是这些爷们儿教给的,自己有什么呢?闷了几分钟,他一直不做声,市长不耐烦了,说:“老游子啊!还是你讲个算了!”
游副市长问代宇庭:“老代,你真的不说了?”
代红着脸摇摇头。
游副市长又问代:“老代,听说汉武帝时期,也有一个你这样同名同姓的人,你知道吗?”
代宇庭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其他人忍住笑,知道游副市长又要拿姓代的调侃了。游看了一眼代,又对在坐的眨巴一下眼睛,清了清嗓子说:
“汉武帝有个宠妃叫钩弋夫人,姓赵,后来封婕纾,也就是汉昭帝的娘。这位钩弋夫人长得非常漂亮,床上功夫又好,汉武帝对她,那叫做须臾不可离。武帝是个好战分子,经常打仗,当然也为中国拓展了大量疆土。他每次打仗都要带着他的钩弋夫人,武帝这个老色鬼,继承了他爷爷老流氓刘邦的衣钵,只要军队一停下,帐篷还没支起来,他就要干那事儿。随从,清朝叫随扈,他们没办法,只好叫御林军把他们的枪啦戈啊矛啊,倒插在地上,兵士们背靠着自己的武器围个圈子,让武帝和妃子进去完成好事。有时在荒山,但在田野的时候多。有次,天下着大雨,武帝着起急来顾不上铺垫,站着就来神。他晃动着臀部对钩弋夫人说:

“上头雷雨,下头擂杵。朕为百姓,好不艰苦。只要天下臣民,家家锅中有煮,人人床上有杵。朕便再苦,也乐与儿郎们为伍。今君臣共处田野之中,我与爱妃做这合欢之事,三军仰目,可谓前无古人矣,嗨,嗨——!”游副市长那绘声绘色的腔调,辅之以滑稽的动作,惹得众人放声大笑。游接着说:
“钩弋夫人娇嗔道 :‘圣上如此荒诞,何以号令三军?’
武帝笑道:‘卿言差矣,朕连年征战,兵源近竭,而今你我在百万军中当众演示,意欲使天下人效朕,多产良才,为朕广袤的疆土屯田戌边哪!’
钩弋夫人点头笑道:‘嗯!妾明白了。’
武帝晃着晃着,又问:‘你说咱俩这样站着是个什么字?’
钩弋夫人想了想说:‘是个‘并’字。’
武帝摇头说:‘不——是!’
钩弋夫人又说:‘那就是个‘串’字。’
‘不——是!’
钩弋夫人摇头说:‘那妾就不知道了 。’
武帝告诉她说:‘如果把朕这个彻字只用他的单立人,”汉武帝叫刘彻,游之解释说,“把你钩弋夫人的弋加在边上,这是个什么字?’
钩弋夫人激动地动了动身子,高兴地说:‘啊——!我知道了,妾知道了,是个‘代’字。这是为什么呢?’
刘彻说:‘因为朕顶着的是钩弋,一人顶弋,岂不是个代字么?这就叫两性合一姓,两人变一人。’
钩弋夫人不让地轻轻捶打着武帝,‘嗨!嗨!嗨嗨、、、、。’武帝在发威。一时间,风起云涌,天旋地转、、、、、、。
完事儿,武帝携钩弋夫人走出‘围城’,雷雨还在继续。武帝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军队巍然不动,只等他的号令,龙心大悦,推开黄盖伞,仰天吟了一首七绝:
一代天骄席卷云,金戈铁马战围城。
辟土开疆**梦,、、、、、、
这时一声炸雷,大雨倾盆,将武帝最后一句诗给震没了,他干瞪着眼望着钩弋夫人,夫人急指她自己的下身,武帝看了也没明白过来,以为钩弋夫人还要,说:‘下面,下面待雨停了后再来。’
众人听到这里,捧腹大笑,代宇庭没大听懂,也跟着笑。
游副市长继续说:‘钩弋夫人急得直跺脚,又指着武帝的下面,汉朝人还不时兴穿裤子,原来武帝那龙袍未系牢,被风吹散了,龙根被漂进的雨淋着,园头儿还往下滴着雨水哩!武帝低头一看,嗬嗬笑道:‘有了,小龙垂首待雨停。’”
众人笑得前伏后仰,市长也笑得擦眼泪。
代宇庭这下可听懂了,一脸通红地瞪着游副市长,但又不好发作,知道游不好惹,闹起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忍气吞声地低着头,有时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市长。
市长本就不想为他说话,因为在代和方格明的问题上,他也听到不少的闲话,况且他自己也是个爱开玩笑的“教授”,市委一个常委,把他和游之并列为楚云市十大名痞之魁,于是他推波助澜地说:
“嗳!我说老游子哇!你这个故事是不是编得离奇了点儿,我总觉着有点儿打屁不玷腿呀!你说有同名同姓,我咋就没听出来呢?”
游副市长知道市长的意思,于是说:“老大,武帝诗的最后一句不是‘小龙垂首待雨停’嘛?怎么就不是同名同姓呢?”
市长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噢——!嗳嗨——!什么呀,他的意思是等待雨停下来——!那不是老代的名字。这不牵强附会吗?这个——,比什么不好,你咋就把老代比做那玩意儿呢?”
大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游副市长解释说:“老大,这可怪不得我,我也是听来的,我听那个音是‘待雨停 ’,所以就认为汉代也有个代宇庭。再说呢,跟皇帝做那玩意又有什么不好?正象我们楚云打麻将扎鸟,那可是个金鸟(斛牌翻翻)呢!皇上是万岁,它就是千岁哩!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
“你怎么不去做他那吊玩艺儿呢?”代宇庭实在忍不住回了一句。
“嗨!人家武帝不是没提到我吗?我想钻也钻不进去呀!”游之这么一说,众人更是笑个不停。
代宇庭尽管不敢放胆和游市长对垒,还是不甘心地回了一句。他笑对游说:“看来,游市长是经常喊吊吊做千岁啦?”
谁知游市长毫不示弱地对代宇庭说:“你敢承认你是吊吊,本副市长就天天叫你千岁。”又引起一阵大笑,从那以后,代宇庭又多了一个混名“代千岁”。这是继他在紫英宾馆的“博士”后的第二次封号。
这时的代宇庭胀了一肚子气,他要挽回面子,而且要当场难倒这姓游的。他挪了挪坐姿,耸耸肩,“咳“了一声,说:“你们的故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市长一听眉头一皱,老大不高兴,代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补充一句“市长讲的水平还是很高的。你们讲段子,我想出个对子给老游对,行吗?”市长带头赞成说:“嘿——!看不出哟,老代你还有两下子嘛!”转而对游市长“老游子!敢不敢啦?”
游之说:“行啊!不过我来出上联。”因为,上联的随意性比较大,下联难对。
代宇庭一听急了,说:“那可不行,我提议的,当然是我出上联,而且,还要有规则,象打蓝球一样,三秒钟之内要对出下句,否则,罚站。”说完看着市长,这次得到了市长的首肯。
市长说:“行!就按你的规矩办,老游子,就让他说上联,你的脑子好使,怕什么哇!”游副市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市长高兴地向代一挥手说:“好!请出上联——”
“‘雨’,你刚才说汉武帝淋雨,我也就出个‘雨’,一个字。”代宇庭说完,得意地看着游之。游摸了摸脑袋,一低头,想起武帝龙袍被风吹开一事,赶紧说——
“‘风’也是一个字。”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代马上又说:
“‘花雨’两个字。”游之这下有点着忙,又不能说大雨,小雨、雷震雨、、、、、、,正在着急,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位副市长看着老游嘿嘿地笑,一股酒气随着笑声飘了过来,游副市长立即说道——
“‘酒风’两个字两个字。”随即又听代往下续:
“‘飞花雨’三个字。”
市长插话说:“这叫添字俗联嘛!”代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以眼神催促游快接对。
游趁市长插话的时间,便思考出来了,接道:
“‘耍酒风,耍-酒-风——’三个字。”把个风字从一声起,越过阳平直过度到四声,煞是有味道,引起一阵笑声。
“‘处处飞花雨’嘿嘿!稍微有点儿难度啦,老游哇!”代宇庭轻藐地抽着烟,乜斜着游之。
游副市长的思路基本顺了,信心十足地说:“这有何难。”只见他轻轻点了一下代坐的方向,接道:
“‘天天耍酒风’,怎么样对上了吧,小意西(思)哪!”他故意咬着广东口音。
代宇庭一听有些着慌,尤其是姓游的手指向他,明明就是小看他嘛!尊严何在?心中一气,把原来背的忘了很重要的一段,只记得最后几字,又不得不往下说,于是以招架的口气:
“杨玉环进宫处处飞花雨。”由于中间丢了一段,听上去不是很顺耳,代说完,不自然地看了游一眼。游不管他,还是往下对,只见他“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指着代宇庭说:
“代宇庭出丑天天耍酒风。”全场哄然大笑,市长笑得最凶。
“谁出丑啦?”代宇庭恶狠狠地质问游副市长。
“你入联了!”游之戏谑地对道。
“无聊!”代指着游骂。
“有品!”(楚方言,和无聊一个意思。)游亦指着代说。
“哈利油”(楚方言,傻乎乎地意思)代宇庭转过脸不想再理游副市长。可游却毫无退却之意,并加重了一句,说:
“腥达卵”(楚方言,蠢得象个**)。
“你是楚云名痞。”代也站起来指着游之骂。
“卿乃官府小人。”游之不慌不忙地回敬一句。
“王八蛋!”代沉不住气了,骂得更粗鲁。
“狗东西!”游一听,火冒三丈,顶了一句,后又马上改口显得很认真地说:“噢!对得不工。”他双手抱拳对代宇庭“应该是代千岁,代——千岁——!王对代,八蛋对千岁,这样才工稳。”他故意把前后两个字拖得很长,众人放声大笑。代宇庭骂一句,可被游之骂了两句,觉得自己吃亏了。他把手对游之一指,开口要骂——。
“我操、、、、,”
“你娘、、、、。”游也指着他,接了两个字,
“放肆!甚么玩意儿!对对联就对对联,怎么骂起人来啦!”
市长发火了。
游之仍认真地说:“老大!我可没骂人哪,他姓代的出上联,我咋就不能对下联呢?对得不工,我还马上改了过来哩!”逗得其他人放声大笑。
市长制止道:“行啦行啦!别对了,好啦,到时间了,现在开始学习!吭哧——!简直乱弹琴,乱、弹、琴,哼哼、、!”市长说完,忍不住打开书还在抵着鼻子笑。
代宇庭没有占到便宜,又哭笑不得,脸一直红到学习结束,心里恨不得把游市长生扒了他的皮,一口给吃了,同时,也恨市长处事不公。
回家的路上,代宇庭坐在车上,右手一直抵着脑袋,司机也不好问他。忽然,他放下手来笑了。原来他想通了,人,不都是那玩意儿变的吗?哼!皇帝的吊吊是最高贵的,说不定我的前身还真有些来头呢!不然我一个乡里鳖,怎么能当这么大个官?他自言自语地说:“金鸟,千岁,嘿嘿、、、、、、。”
司机不明白他的意思,问:“市长!什么‘金鸟千岁’呀?”
代宇庭毫无表情地说:“没什么,集中精力开车吧!”
后来,这位司机从游市长的司机那里,听到这件事的始末后,笑得开车都差点出了事。
如果说代宇庭什么也不懂,倒是冤哉枉也。他那张“大学文凭”肯定是箔来品无疑,可是,既然要混迹官场,还得要熟悉官场的套路,其中包括简单的文字水平。就象出国前,要学会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会话一样,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要不然与上层是无法沟通的。其次是官场的游戏规则,正常的如,行文程序,包括称谓、谁前谁后,谁又作了什么调整,他清楚得很。特殊的如,那些人跟得,什么人跟不得。哪些话说得,哪些事做不得;对下面说话要怎么样,对上说话要如何?……这些都必须熟烂于心,马虎不得。至于理论水平,政策观念,知识才干知道个大概就行了。他认为,当官靠笔杆子,靠理论水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对他用不着。除了一本文白对照的《孙子兵法》连四大名著都没看过。一次,小儿子代政问他:“爸爸,您看过《三国演义》这本书吗?”
代回答说:“翻过,全是文言文,看不懂。”
代政说:“不是,您那是看的《三国志》。”
代说:“什么《三国志》,那还不是一回事?”
代政说:“绝对不是一回事,您看不看,我给你买一套来!”
代问:“长不长?长了我不看。”
代政说:“不长,也就是七、八十万字吧!”
代宇庭惊道:“七、八十万字?不看,不看!最好是《故事会》那种书,短小精悍,看得懂,容易记。”
他一些讲话中有时也引经据典,有的甚至也恰到好处,或许就来源于他看中的《故事会》。然而,他的引经据典大多数情况下是要闹笑话的。什么义愤填“肩”啦!劳“免”结合啦,如火如“茶”啦 ,简直不胜枚举。早在群工部时,他自己起草了一个短函,除了其他文字方面的毛病外,还用了一个成语“刚正不阿”,他把“阿”写成了“苛”。短函打印出来以后,被朝旭发现,因此函要发到全市县团以上单位。朝旭很客气提出,是不是打字员打错了?代宇庭说:“没打错,就是这样,不要改!”朝旭毫无办法,只好违心地将函发出。结果有的单位给群工部寄来一首打油诗:
政府刚正部门苛,苛字如何能代阿?
不是首长有笔误,便是文秘未尽责。
如今,代宇庭已是政府大员。以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甚至有天低吴楚,眼空无物之感,这个世界亦不过如此。文字方面的工作自然有人会帮他整好,他只照本宣科便了。出席大的场合,把文件、讲稿看几遍,翻翻字典,做个记号出不了大错。小的场合错不错,从不去想。现在不同了,发言讲话都得自己动手,尤其令他头痛的是政府领导的理论学习,这类活动,市政府每月都要搞几次。不象在财政局由自己作主,想搞就搞,不想搞就不搞,基本不搞。这就不一样,只要在家就得参加,而每次都要发言,谈谈体会看法。七、八个领导只有自己跟不上趟。他们说起来是那样的有条有理,观点新颖,见地深邃,有的还文绉绉的。而代宇庭呢,生搬硬套,干巴巴,还咳咳吧吧。有时想讲点新玩意,结果出现一些奇谈怪论,不知所云。让人听不下去。有一次,讨论中国加入WTO。他讲着讲着,市长打断了他的话,问:“老代啊!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呀?最好你自己搞懂了再讲行吗?不能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代一脸涨得通红,本想表示一下歉意,结果又闹出笑话,他听了市长批评忙点头说:“是的,是——!我这发言是糟,糟糟!”弄得其他人放肆地笑,市长也被弄得哭笑不得。
楚云市很怪,秘书当官的不少,而真正爬上市级领导的还只有代宇庭一例。上不去的原因或许是代宇庭这个情况——“草”太多,抑或暴露太快?代宇庭对理论学习,常常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再加上心事重重,时刻担心东窗事发,镣铐加身,他哪有心思去学习?他原以为当上副市长可以风光风光,现在他已经感到了象是活受罪。很多应酬他都不参加一一推了,他已经是身心疲惫到了极点。每天下班一进家门,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自己就靠在沙发上叹气,心里面一阵阵发虚,比当了一天搬运工还觉得累。有时,他想,还不如去当个理发员呢。一想起那些臭知识分子对他的戏弄和瞧不起的情景,他真想抱起枕头捂在被子里大哭一场。
他,成功的痛苦倍于失败的忧伤。
代宇庭这些天来精神很不好。自从在家里和代军“擂命”以后,脸上就没现过多少笑容。整天沉默寡言,好象曹操杀了华佗一样,连白天走路都好象后面跟着个“鬼”。市长办公会,市政府常务会,总觉得不是自己坐在那里,而是方格明伏在身上。方格明虽然没死,但比死了还可怕。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是坐在审判庭似的,自己一人坐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只要听得有人敲门,心里一惊,唯恐是穿制服的人拿着手铐来了。上下班的途中,一听到警车叫,两腿就发软,市长或市委书记打电话给他,就感到一阵紧张……。
“你趁热把它给吃了吧!廖医生说,她接生的是个胖胖男孩子,母亲很健康的,这个胎盘的质量一定很好。快吃吧,补补身体,噢!”淳朴的老妻总以为老头子有什么病,经常找人到医院妇产科,给他弄个新鲜胎盘煮当归等药给他吃。代宇庭为了在外面强打精神,他本来很厌恶的这种东西,也只好咬着牙关硬咽下去,有时只吞得眼泪双流。
他,一个当上楚云市副市长不到半年的代宇庭,精神已经到崩溃的边缘。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