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浪子痴父析田产 蒙羞辱苏秦置裘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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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琴师望着它,“是天子恩赐老朽的。时过境迁,一切破败,此车也成一堆废铜了。”
“先生欲卖此车否?”
琴师苦笑一声:“公子若是喜欢,拿去就是,谈何买卖?”
苏秦从袖中取出钱袋,摸出十二金,摆在桌面上:“先生,此车作价五金,晚生买了。另外五金,烦请先生帮我选购良马一匹。还有二金,烦劳先生托人修饰此车。旬日之后,晚生自来取车!”
“公子,”琴师望着一堆金子,“这——如何使得?”
“就此定了!先生保重,晚生告辞!”言讫,苏秦起身,朝琴师深揖一礼,转身离去。
琴师亦不起身,只在那儿痴痴地望着苏秦的背影,听着他渐去渐远。
第十日晨起,天还不亮,苏秦就已起床,久久地在院中徘徊。阿黑似也预知什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院中的大椿树上,树叶早已光秃,顶上悬出一只黑乎乎的鸟窝,苏秦知是喜鹊的家。不知何故,自他回家以来,窝中并无一只喜鹊。
天色放亮时,苏厉起床,打开房门,见苏秦站在院中望那喜鹊窝,心头一怔,急走过来,望着苏秦道:“二弟,今日怎么了,起这么早?”
“想与大哥出去走走!”
苏厉点点头,跟苏秦走向村外,来到打谷场上。阿黑紧紧跟着,一直在苏秦的腿上蹭来磨去,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秦迟疑有顷,对苏厉道:“大哥,我要走了!”
苏厉沉默好久,抬头问道:“去哪儿?”
“秦国!”
苏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苏秦指着阿黑,缓缓说道:“大哥,你的那枚金币,我——我买了阿黑!”
苏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望着苏秦,许久,转过头去,望阿黑一眼,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阿黑——就托给大哥了!”
苏厉再次点头。
苏秦从袖中摸出一枚金币,递予苏厉:“这枚金币,算是还大哥的!”

苏厉怔了一下,一把推开:“二弟,你这是干啥?”
苏秦硬塞过去:“大哥,你还是拿上吧。它在我身上,跟在大哥身上,不一样!”
苏厉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接过金币,双手捧着它,泪水缓缓流出:“二弟,你——你把那田——卖了?”
苏秦点了点头,哽咽道:“卖了!”
苏厉不无痛楚地捂住两眼,蹲在地上,沉默许久,终于冒出一句:“你——可是卖给里正家了?”
苏秦再次点了点头,小声道:“是的,卖给里正家了!”
苏厉再次勾下头去,好久,咬着牙关,再也没有一句话。
“大哥,”苏秦缓缓说道,“我留下五亩桑田,算是——算是她的!过几日,你到里正家取回田契,跟她说明!”
苏厉点了点头。
“还有——”苏秦迟疑一下,“阿大那儿,指靠大哥了!”
“嗯。”
“对娘说,秦儿不会走歪路!”
“嗯。”
苏秦缓缓跪下,冲苏厉拜道:“大哥,受二弟一拜!”
苏厉与他对拜几拜,四只大手紧紧相握。
有顷,苏秦松开手,起身走去。苏厉愣怔一下,紧追几步:“二弟——”
苏秦止住步子,扭过头来:“大哥——”
“你——”苏厉哽咽道,“走不通了,就——就回来!”
苏秦凝视苏厉,许久,点了下头,一个转身,快步离去。阿黑似是一切都明白,只是不忍诀别,一声不响地伏在苏厉脚下,望着渐去渐远的苏秦,发出“呜呜”的哀鸣。
灰云密布,北风朔朔。偌大而冷清的宫城里,遍地落叶卷成一堆堆,一团团,在朔风中盘旋着,沙沙作响。没有谁去扫它们,也没有谁在意它们。
御书房里没有生火,端坐于几前的周显王显然冷了,睁开眼睛,看看窗外,将身上的裘衣稍稍裹了裹,再次合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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