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将军奇胜羞田忌 陈上卿落难投秦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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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髡见状,亦放下车帘,从车上跳下来,还礼道:“老朽见过特使大人!”
陈轸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唉,什么特使大人,凤凰落架不如雉,晚生眼下落架了,莫说是雉,连只草鸡也不如了!”
淳于髡似已知晓陈轸的境遇,嘿然笑道:“特使大人莫说此话,只要是凤凰,无论落架与否,与草鸡大不一样哟!”
陈轸又是一声长叹。
淳于髡嘿嘿再笑两声,语气中加了些关切:“老朽从邺城、朝歌一路走来,看到净是缉捕特使大人的告示。老朽甚想知道,特使大人因为何事弄到这般田地?”
“唉,一言难尽哪!”
淳于髡笑道:“那就说它个十言百言,反正老朽有的是时间。”眼珠儿一抡,指着不远处有株大树,“老朽车中尚有一坛老酒、几斤牛肉,咱们因陋就简,到那老树下美美喝上几爵,权为特使压惊如何?”
陈轸在鬼谷中没有混到饭吃,又走大半日,肚中早已饥饿,只因心中惴惴,一时尚未顾及,听淳于髡这么一说,也就顺势说道:“淳于子有此盛情,晚生恭敬不如从命了!”
淳于髡从车上搬下酒坛,让陈轸抱上,自己拿过两只铜爵和几包牛肉,扭头吩咐车夫将马卸下,寻处好草地啃草。
淳于髡、陈轸走到大树跟前,在树荫下盘腿坐了。陈轸倒满两爵,淳于髡从腰中取出佩刀,将牛肉切成小块,递给陈轸一块,自己也扎一块塞进口中,边嚼边说:“说吧,这个半日,老朽的两只耳朵交付你了!”
陈轸嚼过几块牛肉,连喝几爵老酒,这才打开话匣子,将几年前如何与庞涓结怨,又如何遭他陷害,被逼出逃一事备细讲述一遍。陈、庞之间的恩怨过节经陈轸口中说出,自然成了另一番曲折。淳于髡细细听完,点头道:“看来,上卿此番遇到对手了!”
陈轸慨然叹道:“唉,这厮不过一个街头混混,哪能想到他能成就今日,一战成名不说,陛下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将晚生的多年辛劳抛却脑后,忘了个干干净净。庞涓得势,与那朱威、白虎结成一伙,公报私仇,陷害晚生,晚生一人难敌六手,纵使浑身是口,此时也是说不清了!”
淳于髡听了,嘿嘿笑道:“江山代有贤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上卿大人,你在魏国独领风骚远超五年,难道还不知足吗?”

陈轸苦笑一声:“淳于子真能说笑!什么独领风骚?晚生在魏,不过一个弄臣。前几年,朝廷大权全在白圭手上,好不容易熬走白圭,这又来了个惠施!唉,晚生心中之苦,只有晚生自己知晓!”
陈轸说得伤心,竟是落下泪来。抽噎一时,陈轸抹了把泪水,抬头望着淳于髡,长叹一声:“唉,想我陈轸,处处谨小慎微,时时努力精进,只想在魏有所进取。十几年如一日,一心只知伺候陛下,不想一朝不慎,竟遭小人暗算!陛下明知晚生惨遭暗算,却是毫不顾念前情,实在令人心寒!”
淳于髡非但未表同情,反而嘿嘿笑出两声:“上卿今日能看明白,也不算迟!人生浮华,无非功名利禄,食色享乐,忙忙碌碌,碌碌忙忙,数十年光景一过,凭他何人,也是个灰飞烟灭。不瞒上卿,淳于髡此生,既不独仕一国,也不独尊一君,因的便是看明白了这个!”
“晚生请淳于子指教!”
“常言道,狡兔三窟,奸鸟三巢,能女三嫁,策士三跑。你我策士便如乡间媒婆,东家有求跑东家,西家有求跑西家,哪管什么忠贞爱君之类浑话,只要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活个逍遥自在就成!”
“淳于子所言甚是。只是庞涓害我一家性命,此仇不可不报,还请淳于子帮我!”
“帮你?”淳于髡扑哧笑道,“我老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帮你?”
陈轸问道:“请问淳于子,此来宿胥口,可是要到魏国去的?”
淳于髡点头道:“正是。前番适周,老朽于无意中为老燕公玉成一桩好事儿,老燕公感念老朽辛苦,挽留老朽在北国连住两年,日日珍肴,夜夜笙歌,真也是逍遥自在!去岁仲秋,老朽玩得腻了,辞别燕公前往赵国,在邯郸又住一年,这又玩得腻了,正欲再走,偏巧奉阳君兵败朝歌,赵侯惧怕魏王报复,特地召见老朽,要老朽帮他跑一趟大梁,在魏王面前美言几句。老朽有几年未去魏地了,又听说惠施在那里为相,甚想与他论辩名实,于是答应赵侯,替他跑一趟差事,不想在此遇到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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