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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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年之前,随你切腹还是投案,我绝不阻拦,甚至还要赞你一句‘忠臣孝子’也说不定。”汎秀轻哼一声,落座席上。
“甚左……”恒兴大惊,却被成政拉住,只见后者目示汎秀,意有所得,于是欲言又止。
“织田家如今武运昌隆,君贤臣忠,枪之又左虽然武勇非凡,却并非不可或缺。”汎秀不理会恒兴异样的眼神,接着说到,“荒子城的利久殿虽然会为四子不幸悲哀一段时间,但是他毕竟已有长子继嗣,身后之事无忧。”
“原来我利家是个死不足惜之人……”利家低头轻声喃语,却又不似自怜自哀,至于刚才那股“切腹于清州城前”的豪气早去了大半。
“然而现在……你已不是独自一人了。”汎秀抬头看着利家。
“阿松夫人已经有育珠之喜。”成政走上前来,对汎秀说到,又似在提醒利家。
“那我……该如何?”利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近日四境升平,闲来无事,在家中研读汉书。”成政缓缓道来,“汉武帝时,有将名曰张骞,因战败之过,贬为庶民,数年后,他率三百人出使西域,列国为之慑服,传为千古佳话……”
“内藏助的意思是……”利家精神微振。
“而今吾主识人,更胜武帝,又左之才,不亚张骞。”成政继续说到。
“不错,不久织田家就要讨伐美浓了,又左还怕没有力攻的机会么?”恒兴也明白过来。
此时,佐协良之已带着阿松走进来。
初为人妇阿松依然清丽,但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温婉,她身披着浅黄色的和服,下摆上沾满了尘土,显然是仓促而来。
十三岁的少女,小腹已经微微隆起,面容仍是稚龄,但表情却比方才不知所措的利家平静许多,进门之后,只与利家轻声招呼一声,就转身向余者深深鞠躬。
“外子闯下如此滔天之祸,得益于诸位才免于主公惩责,阿松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报答。”
“然而如今局势未明,唯有厚颜恳请各位再施援手了。”
“不用担心,一切都包在我们身上好了!”恒兴似乎是见不得阿松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即就大包大揽下来,还满含愤懑地盯了利家一眼。
此时利家也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只要日后战事复起,能够取下今川或是斋藤家的首级,想必就能折罪了。”他望了望身边的阿松,又转头接着说到,“我此刻已不便呆在尾张,听闻今川家近来在三河蠢蠢欲动,我决定立即前往,至于阿松,就有赖大家……”
“利家大人。”阿松轻声唤道,却是恰好挡住了利家的话,“自从嫁入武家之后,妾早已明了身为武家之妻的责任。”声音轻柔却是不容反驳。
利家闻言一怔,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这个时侯,只见一名佐佐家的侍卫从门中进来,向成政拜了一拜,吐出几个字来:
“丹羽殿到了!”
是丹羽长秀?他是来通知信长的决定的么?众人的眼光集中在门口。
少顷,一身白衣的丹羽长秀匆匆入内,不过二十余岁的人,额上却已隐隐露出浅浅的皱纹,看来信长的首席心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长秀身后是一个一脸严肃的黑衣少年,双手紧抱着长长的太刀,一眼望去,汎秀只觉颇为眼熟,却又难以记起。

“丹羽殿……”对视几眼,终是此间主人佐佐成政发话了,“不知主公最终……”
四五年之前,这些少年都还是尾张的小辈,他们尽可以用“五郎左”甚至“万千代”来称呼这个朋友,然而如今却已有了高下不同的身份,最受信长重用,屡次作为副将的丹羽长秀,已经令其他人有些拘谨之感。
听到成政的称呼,长秀眉间闪过一丝无可奈何,转瞬即去。他定了定神,说到,“众人劝谏之下,主公已决定饶恕又左的死罪,然而……”他侧首瞥了一眼阿松,“却执意要将又左逐出织田家。”
“什么?”利家脸色骤然大变。
同样震惊地恒兴开口问道:“主公大概只是说收回俸禄而已吧,是不是你想错了?”
丹羽轻叹摇头,“主公明言,要将又左逐出本家。”
屋内突然又沉默起来,依照原先的想法,只要利家逃走,让这件事成为悬案,日后再以功抵罪,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现在……
“被逐出以后,就算是浪人了吧?”汎秀突然问道。
“这不是废话么!”恒兴瞪了他一眼。
“近年来主公每年都会寻谈四野的浪人,凭为武士,难道又左不能是下一个么?”
“这……”恒兴转怒为喜,复又拍着利家的肩膀笑了起来,“甚左说的不错,即使是浪人,也有机会重入织田家!”
利家苦笑不语,先被逐出再寻出仕,甚至比一般的浪人还要艰难许多,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恒兴却是不知察言观色,拉住利家就要开路,“就道清州城门喊‘浪人前田利家欲报效织田’如何?”
“胜三郎!”成政脸上顿时冒出冷汗,“如今主公余怒未消,嗯……此时不宜过于操切……”
“多谢了。”利家挣开恒兴的手,郑重地鞠身致意,“利家向来顽劣急躁,今日之祸,也是命中应有。只是……尚有一事不能放心。”
话音落地,利家转身看着丹羽身后的黑衣少年。
“长八郎!”
“是!”
长八郎?汎秀终于想起,原来这就是日后前田家的猛将村井长赖。
“如今我已是身无长物的浪人,无力再发放米粮,而此间诸位都是织田家栋梁,跟随他们,也不会辱没你的武技……”
“主上请不要再说了!”长八郎突然高声打断,随即半跪于地,“长赖绝不是背弃主家的无耻之徒。”
“长八郎果然够义气!”恒兴走了过来,“以后他的俸禄就算到我的头上好了!”
“各位……”利家意动,语气竟有些慨然,“利家今日一去,若不能立下足够的功勋,绝不返回尾张!”
“又左意欲离去?”成政皱眉。
“我在此居住,恐怕会牵连佐佐家……”
“又左就是如此看待成政与家兄的?”
“这……”
“我倒绝对,又左离开比良城更好。”汎秀无视成政的目示,接着说道,“比良城毗邻清州,若是偶遇主公,不免尴尬,实在不宜久留。”
成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依甚左之见……”
“海部郡春日井馆,距清州甚远,又邻近三河、犬山城,战事一起,就能奔赴前线,正是最适合又左所居之处。”
“春日井馆?那不是平手氏的居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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