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早知就该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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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颇为紧张,狐婴用几案上的刮刀挟持了司寇。看着朱钭吓得尿了裤子,狐婴真不愿意和他靠这么进。只是他不能因为怕沾上屎尿就把人质放了,否则乱箭穿空就该轮到他屎尿迸出了。司寇署的小吏慌慌张张地跑去相邦府请府里的执事,说有人冒充狐婴,劫持了司寇大人。
相邦府的人还没到,李兑却已经站在司寇署堂下了。他因为爱子被杀,十分关心此案。一听家人回报说嫌犯已经被抓住了,立刻便备了马车前往司寇署,定要亲自报那杀子之仇。谁知等他到了司寇署,居然发现犯人劫持了司寇大人,气得脸色苍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兑咬牙切齿道。
“那人犯只喊招了,司寇大人便免了他的刑罚,让他画押。谁知他借口将他名字写错了,站起来指给推事大人看。谁知推事大人才走近,便被他一把抓了起来朝后扔去。”有个口齿伶俐的小吏,答道,“谁知我等刚扶起推事大人,那犯人已经冲上去挟持了司寇大人。”李兑只听那小吏一口一个“谁知”听得郁闷,也不上堂,转身对跟随而来的门客好声道:“先生,犬子恐怕就是丧命于此贼之手,还请先生为兑讨回公道。”那门客年约四十,蓄着两撇八字胡,脸色却白得有些诡异,当即一抱拳,持剑登堂。
狐婴见只有一人上来,不禁奇道:“相邦府的人可来了?”那人也不答话,又走近两步。狐婴用力一紧手中的刮刀,道:“再敢上前我便杀了他!”朱钭也颤声道:“别过来,听他的……”那人却根本谁的都不听,反倒走得更快了。
狐婴头皮发麻,这人显然不和恐怖分子妥协。
等那人持剑近了,挽了个剑花,道:“我乃齐国北宫淳,剑下不杀无名之鬼。”狐婴见谈无可谈,又是齐国人,当即拔出朱钭的佩剑,一脚踢开朱钭,道:“我恰恰相反。”
北宫淳怎听不出狐婴言下之意是只杀无名之鬼,不禁大怒,挺剑前刺。狐婴还是第一次碰上战国剑士,颇为小心,只是剑术本非他的特长,而且剑也绝不是拿到就能用的,开始几合颇为不顺。等狐婴熟悉了北宫淳的技击套路,总算站稳了不败之地。只是见北宫淳那柄剑显然要比自己手里的烂铜要好很多,也不敢硬拼,总是避开北宫淳的剑锋。
十合一过,北宫淳见狐婴一味游斗,步法诡异,自己居然不能获胜,不禁有些着急。狐婴也只能靠步法躲避,一柄剑拿在手里怎么刺都不得要领。若是现在有杆枪,自己早就打出去了。
李兑已经上了正堂,侧身躲在门口看着。见北宫淳进则喜,退则忧,一颗心全扑在上面。只是杀子之仇怎能不报?李兑已经有些疯狂,甚至不惜召来弓箭手,恨不得连北宫淳一起射杀。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背负不起杀士的恶名,只得忍耐。
狐婴游走于北宫淳剑下已经有些勉强,余光瞟到寒光森森的箭簇,不禁有些焦躁。回想当年,中华武学已经没落,练的人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这剑是最难练的,狐婴本来还不服气,自以为要练一辈子的枪都入门了,何况是剑?谁知枪剑根本不是一个系统的,现在狐婴宁可手里是根棒子都好过一柄烂剑。
狐婴只记得“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却不知道后面还有“宝剑随身藏”的说法。北宫淳是大剑士北宫黝的侄子,孟子说北宫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听到有人说他不好,立即就会反目。北宫淳虽然不是北宫黝的儿子,却一直跟着北宫黝长大,从小剑不离身,当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狐婴不以杀北宫淳为目的,偶然见司寇朱钭正悄悄往后门去爬去。狐婴灵光一闪,司寇署前面是公堂,后面该是官员府邸。前门固然陈兵列列,后面私宅定不会比前面的兵多。定了计较,狐婴故意卖了个破绽,就地一滚,一手探出已经抓住了惊慌失措的朱钭。北宫淳剑至,狐婴已经站了过来,事发突然哪里来得及上剑格挡,随手一推,却忘了手里还有司寇朱钭,一剑正穿了个透胸。
狐婴就势一推,闪身后撤。朱钭吃得极肥,总有两百斤上下。北宫淳剑也拔不出来,又不敢让他压着,只得后退。这两相一退,狐婴已经快步入了后宅。
司寇署总管一国治安审案之事,权力极大。朱钭是花了大价钱才从李兑手里拿到这个肥缺,自然要连本带利尽刮回来。官署的地皮总是那么大,却造了大批回廊楼阁,池塘水榭,以供自娱。
狐婴猛地冲进去,登时如入迷宫,眼前回廊迂回,曲径通幽,又不敢顺着回廊走,当即跳出回廊,朝着个门窗关得严密的小楼直奔过去。照狐婴所想,那门窗关得严密的,定是没什么人。怪只怪狐婴针尖一样细的心思,居然不认识少女的闺楼。但凡他在相邦府内院多走动走动,也不至于认不出来这闺楼外流行的挂彩。
狐婴回身轻轻扣上门,那边北宫淳才出来,想来是探看朱钭的尸体耽误了。虽是一喜,却还有一忧,便是李兑居然派了兵士冲入内宅。朱钭一死,这内宅众人再无人保护,赵兵一入,登时鸟惊花散,不一时内府里已经是乱做了一团。狐婴心知迟早要搜到自己这里,转身就想找个趁手的兵器,躲不住时便打杀出去,总比束手待毙强。

怎奈转身一看,狐婴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无人居住的空楼,宽大的客堂,两尊灯奴披着青纱,席下青石,红木楼板,皆是一尘不染。楼上有人柔声道:“宝月,外面为何如此喧闹?还有这些杂人进来?去问问来报。”狐婴闻声方才觉得空气中芸香浮动,登时醒悟这是女子闺房。此时要再出去想来是来不及了,不如杀上去?却又心中不忍,更怕等人来查探时露了马脚。
楼板微微震动,已经有人碎步走了下来。狐婴屏息藏在楼梯下,幸未被发现。只看那女子背景身形估摸十五六岁,身着曲锯深衣更显得窈窕袅娜。宝月出门只探了探头便招来了赵兵。
“那边有人,去看看!”有人下令,自然有人冲了过来。这队赵兵显然是见了女人,边跑还边口中呼喝,显然是自以为得了什么美差。此时的赵军军纪远不如秦国,私拿硬抢的不在少数。李兑自然不管,众兵士也乐得赚此外快。何况朱钭已死,又不是大族,日后也没人追究。
宝月见兵士杀来,吓得直往楼上跑,门都忘了关。赵兵见底楼也是一目了然,也没细查,追着往楼上去了。楼上登时传来一阵尖叫,又是布帛撕裂的声音,又是翻箱倒柜的声音。狐婴固然算不上义士,却也实在看不过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提剑上楼。
那几个兵卒正在兴头上,哪里提防背后暗剑。香闺之内多了四具尸体,血腥之气冲散了芸香,惹得榻上躺着的那人一阵呕吐。宝月急忙去拍,又端了水、拿了丝帕给那人漱口擦嘴。
狐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重生之后长这么大,除了和家里的几个老婆子说过话,便再没和别的异性往来过。在灵寿见了陈夫人,其容貌又和死在他手上的前妻一模一样,竟再不敢去想男女之事。
当下也不便说话,狐婴为避免多事,微微躬身便下楼去了。狐婴出了闺楼,内府里已经是哭喊声响起了一片。狐婴灵机一动,又匆匆上楼,顾不上两女的诧异,当下拖了一具身体下楼,剥光了衣服,套在身上。又拖动尸体布置了血迹,才藏在了楼梯下,出门张望,见没人注意,倒地惨叫一声。
这声惨叫憋足了气,倒和真的一模一样。果然有赵兵听到狐婴惨叫,赶了过来,见有人被刺得半死,踌躇不敢进。北宫淳知道狐婴的剑法,非寻常兵士能挡,当即朝闺楼奔来。李兑不敢轻易前去,又叫了一帮亲卫方才跟了过来。
北宫淳走近一看,一个气若游丝的兵士,手只指着楼上,身后拖了长长一道血迹,神情痛苦。狐婴见北宫淳专心致志防范楼上的“狐婴”,尽然没有起疑,心动手出,一个鹞子翻身,抓起身边的剑已经斜刺出去。
北宫淳果然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对付狐婴,全然未料到这个将死的兵士。狐婴这一剑角度又十分刁钻,居然是从腋下斜刺上来。饶是北宫淳剑术高超,反应机敏,再逃不过这剑,居然被刺入至骨。狐婴自己姿势也不对,剑尖到骨力道也就尽了,重重落下。
北宫淳怒喝一声,奋起一剑砍下,青石地面被砍得石宵四溅。狐婴不与他这困兽相斗,滚身躲过。等狐婴起身,北宫淳已经熬不住了,柱剑喘息。狐婴本想上去补一剑,后面的那些兵士已经冲了上来。
狐婴飞起一脚,踢倒了北宫淳,扫过一圈,荡开众兵士的剑尖,却是用枪的招式。当下也不敢恋战,冲了出去,李兑已经带了亲兵,持着弓箭追了上来。
狐婴冲在前面,后面追了三五个受惊不敢喊的,倒像是跟着他跑似的。“贼子往东去了。”狐婴随手一指,李兑只看着他眼熟,却认不清。就是这么一愣的功夫,狐婴已经冲到了他身边,横剑架在他脖子上。
“谁还敢来!”狐婴喘着气,背靠廊柱,喝道,“让他们放下兵器,全都退后!”李兑多少年不曾动过刀剑,哪里敢反抗,连忙吩咐兵士们退下。狐婴总算松了口气,低声道:“这位大人,在下真不是凶犯,只需借大人的光到了相邦府,定然毫发无伤。”李兑道:“既不是凶犯,为何拒捕!你好生放了我,我定命人重新审理,不咎前过。”狐婴平了息,心道:真要信你活该去死。缓缓挟持着李兑往相邦府去了。
肥义正在府中,听说狐婴回来了又是惊又是喜。等听说狐婴劫持了一个官员方才回来,只有惊,没有喜了。
“这是怎么个说法啊?”肥义见狐婴挟持的官员居然是中尉李兑,大惊道,“狐婴还不快快放开李大人!”狐婴心头一惊,早知道是李兑,不如一剑杀了,现在得罪了这个小人日后多麻烦?李兑也是心中一惊:尚未登过朝堂的新贵,居然卷在杀子之仇里,早知如此便该让人当场放箭,趁着不知者不罪,杀了干净……
肥义见两人愣在当场,打破冷场道:“狐婴还不下去,李大人请堂上坐,先压压惊,老夫再备车送大人回府。”狐婴将剑递与下人,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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