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掌上宇宙 (1)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据说,独尊城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邑,我虽不知这是否夸大其辞,但每次目睹它的雄姿伟貌,总会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独尊城占地之广,简直令人咋舌,它呈四方形,一个人若想由东城到西城,或是从北城往南城,纵是快马加鞭也要奔驰三个时辰方可抵达。
该城由一个中轴线贯穿东西,南北街道和重要建筑物左右对称,布局严谨,城墙高大雄伟,巷道宽广笔直,树木成行,旅店、货栈、茶肆、妓院、赌馆应有皆有,还有先进的排水设施,集中体现了帝国工匠超卓的智慧、精湛的技艺以及史无前例的繁荣昌盛。
独尊城共分八重,最里面的乃独尊大帝居住和处理国政的王宫,巍峨壮丽,气象万千。
我穿行在车水马龙、箫鼓喧天的大街上,默默地想:“虽有人暗地里称大帝是个暴君,但一个暴君岂能将国家治理得如此繁盛?”
我心不在焉地也不知走了多远,忽听一人喝道:“岳钝你给我站住!”
只听得费萨尔惊叫道:“不好,机器国的杀手们来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二十几条人影鬼魅般现出身来,瞬息间已形成包围圈,手中刀斧闪闪发光。
一个高大魁伟的汉子越众而出,随随便便在我身前丈许处一站,势若渊停岳峙,双目中射出刀锋般的光芒,狠狠地盯在我脸上。
我立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杀气汹涌而来,别说移动脚跟,就是张口说话也是有所不能,方知遇着了高手。
轿帷无风自掀,露出了花容失色的香格里拉。
费萨尔等人都像变成了哑巴,不消说,也与我一样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行人见此情景,纷纷走避。
这时,铁相如从这汉子的身后转了出来,道:“咦,那戴着百花面罩的死女人怎没随你们一起来?”
这汉子目中厉芒一敛。
我骤觉压力消去,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她早已走了。”
铁相如并肩站在这汉子身边,哼了一声,道:“原来她怕了我师叔,早早地夹起尾巴溜了。”
他顿了顿,望着这汉子,大声道:“这位乃机器国无敌府有数的高手之一,本王子的师叔‘铁掌震山河’燕峻,尔等一定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我一听之下,不由心中凛惕,因为我早听父亲说过机器国有座无敌府,里面高手如云、谋臣如雨。
在机器国未和帝国结盟之前,父亲曾与这燕峻交过手,此人仅凭一双肉掌,和父亲连战八十几回合未分胜负,父亲的宝刀虽然锋利绝伦,却未能伤得了他手掌上的一根毫毛。
我也当真经验欠缺,以铁相如的身份,出行之际身边又怎能不带绝顶高手?
公主也未打听一下,铁相如的随行之中到底有哪些高手?
这燕峻若想突施暗算,恐怕我连他的面貌都看不清便呜呼哀哉了。
铁相如见了我的神情,嘴角浮现出恶毒而诡异的笑容,随即把目光投向香格里拉,得意洋洋。那意思再也明白不过,祢香格里拉乃是我爪下之美味,永远也逃不掉。
香格里拉接触到他的目光,犹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打了个冷战,慌忙把轿帷垂落。
费萨尔强壮着胆子喝道:“燕峻,难道你敢弑杀公主不成?”
燕峻神色泰然,淡淡道:“不敢。”
费萨尔底气不足地道:“谅你也不敢。”
我道:“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铁相如恶狠狠地道:“姓岳的,你唆使将军府高手杀了我八名手下,又毁坏了我的车驾,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晚三更,你我到城北龙象寺决一胜负,倘若你能胜了我掌中之剑,此事便一笔勾销。”
我犹豫不决,忙道:“我……”
铁相如哈哈一笑,接着道:“你不敢应战也可以,但必须承认自己是胆小的孬种、缩头的乌龟,并叫我三声爷爷,从这里爬回将军府去。”
我直觉得热血直冲胸臆,怒声道:“你才是胆小的孬种、缩头的乌龟……”
铁相如目中杀气一闪,道:“那么你答应决斗了?”
我大声道:“我去,我去!我纵然战死,也绝不会受你如此污辱。”
铁相如道:“还有,这次决斗乃你我之间的私人仇怨,绝对不能让独尊大帝知道!哪个泄露了,哪个便算输了,便是乌龟王八蛋。”
燕峻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若害怕了,不妨把那戴百花面罩的女子一起带上。”
说毕,他侧过身子,道:“请!”
二十几名黑甲武士也自行让开。
我怒不可遏地瞪了铁相如一眼,踏步而行。
宫女们抬着小轿急忙跟上。
直待我们都走得不见了,燕峻仍然一动不动,忽然面色凝重地道:“方策,你查到了百花女子的行藏没有?”
语音未落,一条若有若无、已与夜色溶为一体的人影自远处电射而至,竹笠低垂,遮住了面目,只听他以低沉的语音道:“奇怪,轿中除了公主外,并无他人。”
铁相如呸了一口,道:“或许那死女人走另一条道路回将军府了。”
那叫方策的人微一摇头,道:“如果她出现了,绝对逃不过我的‘精神搜寻’。”
铁相如恨恨地道:“如果明晚她不露面,咱们的计划岂非落空了?”
方策淡淡道:“如果她和岳战大有渊缘,绝不会坐看岳钝惨死王子剑下,只要她出现……”
铁相如冷冷地接着道:“那她就死定了!我要叫她知道,得罪本王子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百花女子并非岳家的亲友,而是仇家。
禁宫在望,香格里拉下了轿,满含忧郁的眼睛关切地瞅了我一眼,道:“岳公子,你明晚真要和铁相如决战?”
费萨尔抢着道:“那畜生王子把话说得那样难听,岳公子明知不敌,也要和他拼命的。”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是。”
香格里拉眼里盈满了泪水,低声道:“岳公子,真对不起,为了我,你……
竟让你……”
费萨尔道:“事已至此,公主祢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改变目下的局面,唯有岳公子刻苦练习武功,打败铁相如,最好把他宰了,那样公主便无须嫁人了。”
香格里拉偷瞥我一眼,轻咬嘴唇,道:“男爵你说错了,我并非不愿嫁人,只是不想嫁与铁相如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岳公子只能打败铁相如,而不能杀死他,不然,父皇定会叫岳公子赔命的。就算父皇不肯杀他,机器国又岂肯善罢甘休?”
费萨尔满肚子酸溜溜的,道:“左将武功绝顶,府中想必留有秘笈之类,岳公子你回去找来一两本,趁着还有一天的功夫……”
我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爹爹若有什么武功秘笈,早就传给我了。即使找到秘笈,一天功夫又能济得什么事?”
费萨尔道:“那倒也是。”
香格里拉道:“我还是回去禀告父皇,父皇闻知我遭铁相如欺侮,必会替我讨个公道。如此一来,岳公子便不用和铁相如比武了。”
费萨尔道:“如此一来,我们岂非便是自行认输?岳公子便得……”
我闷气闷气地道:“公主,祢不必禀知大帝,大不了我与他拼个一死。”
费萨尔道:“你死了,左将和伯母怎还能安下心来与兽人作战?”
我道:“你们走吧,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说毕,转身径走。
香格里拉忽地面色发白,失声道:“你别走!”
我驻足转身,望向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道:“自从出宫,我便遭遇一连串的惊险,若非适才男爵之言,险些把它忘了。”
我道:“什么事?”
香格里拉似乎颇为难以启齿,在费萨尔的再三催促下,终于下了决心,道:“岳公子,你听了这讯息千万要冷静、镇定……”
费萨尔变色道:“莫非左将或是伯母出了意外?”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也陡地悬了起来。
香格里拉缓缓地道:“两天前,我无意中听到父皇和右相虚莫测谈话,说……
说帝**队遭遇兽人伏击,伤亡逾两百万……”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惊道:“我爹……我娘怎么样?他们没有……没遭遇不测吧?”
在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和父母的深厚感情,以及对他们的关切和担心。
香格里拉道:“父皇和右相并没有提到左将和伯母,想必他们都安然无恙。
左将和伯母的武功那么高,又怎么出事?”
我稍松了口气,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到战场,飞到父母的身旁。
费萨尔道:“左将此次出征,总共才统率两百一十五万人,目下折了两百多万,岂非……岂非伤亡惨重,大败而归?这么大的事情,京城怎一点动静没有?”
香格里拉道:“当时我听右相说了,这次帝**队惨败,乃从所未有之事,倘若泄露出去,必会引起百姓恐慌……听到这里,我瞧见又有三四个重臣匆匆走来,便没敢再偷听下去。”
我心乱如麻,道:“公主,多谢祢告诉我这个重要的讯息,我得回府了。”
费萨尔叮嘱道:“此事你万万不可宣泄出去,不然大帝追究起来,公主便得受到牵累。”
我道:“我知道,我知道。”
香格里拉怔怔地目送我远去,直至瞧不见了,才忧心忡忡地道:“决斗在即,我是不是不该说起此事?”
费萨尔道:“我也不知道……”有人说,在帝国之中,除了独尊大帝,便得数我父亲岳战最有权力了。
可现在……
我步履沉重地回了将军府。
府内仍和往常一样,灯烛辉煌,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衣着光鲜的仆从、俏美伶俐的丫鬟穿梭来去,他们见了我,都恭敬地行礼。
由于我平日便不喜说话,不苟言笑,是以虽然看来满腹心事,却也无人在意。
这样也好,免得被人瞧出破绽,我被逼不过,说出真情,将军府便得乱套了。
可是这样的景象又能维持多久?大帝倘若把罪责全推到岳家头上,后果更是严重。
“公子,您回来了,刀法又一定大有进境。”
仅听其声,我便知道是大管家王顺,自父母走后,府中一切都由他操持。
我走神太过厉害,连王顺走到身边也没察觉。
我望着两鬓斑白、身形略显佝偻的王顺,强作镇静,道:“府内……一切都好吧?”
王顺道:“好,好……”
看着我要走开,他皱着眉头,道:“只是厨房丢了三瓶花雕,事情虽不大,我仍要查个水落石出。”
我素来对酒没有兴趣,再好的酒都是一样,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或是被猫狗撞翻打碎了,或是被喜欢喝酒的人拿去了,无须追查下去。”
王顺笑道:“若是被猫狗撞翻打碎,必会有碎片留下来,可厨房内也没有,我怀疑被哪个偷去了。不过,公子宅心仁厚,虚怀若谷,那偷酒之人得知,理应知恩改过。”
我道:“倘若藏在后院的‘千日眠’被人偷了,那可就要查了,那是我爹爹最喜欢喝的酒。”
王顺道:“据大将军说,千日眠酒性猛烈,寻常之人也连一杯也喝不得。那偷酒之人若喝了,不醉死才怪。”说完,笑着离去。
我洗了脸,换了衣裳,味同嚼蜡地吃了晚饭,想静坐修炼功夫,却又身不由己地想起了凶险莫测的爹娘、盲了双目不知身在何处的外公无目叟、明晚的生死决斗……思涌如潮,奔腾不休,再也别想静下心来。
夜已渐深,灯光焰烛也明显地减少了,一阵寒风吹来,我竟打了个寒噤。
既无睡意,我索性出门。
穹庐高支,天空一尘不染,仿佛被冲洗过一般,满天寒星闪烁生辉。
我心乱如麻,随处乱走。
忽然,风中送来阵阵浓郁的酒香。
我微微一惊,这酒香竟是从后院传来的,难道当真有人偷喝了千日眠?

到了后院,酒香更浓,赫然是从地窖里散发出来的。
我心头升起一股怒火,这偷酒贼也太大胆了,他偷了花雕倒也罢了,竟敢又来偷千日眠?偷了倒也罢了,怎地又把酒香弄得满天飘散?
我随手提了盏灯笼,未等走下地窖,便听得里面鼾声如雷,还有个含糊不清地声音说道:“好酒,好……酒!真他妈的是千日……眠……”
我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偷酒贼堪称胆大包天,居然在地窖中喝得酩酊大醉,还说起胡话来了。
但当灯光映照在这偷酒贼的脸上时,我不由为之一呆。
这是个约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满嘴酒气,薰得我几乎要呕吐出来,臂上、腿上、腰上还缠着绷带,腰间的绷带隐透血渍,无疑受伤未愈,最使我吃惊的是颏下长着五颜六色的胡须,数了一数,赫然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难道他便是那马脸人、圆脸人寻找之人?
他的身边有三只喝空了的酒坛子,两只破碎了,他的手上还抓着一只,只不过坛口侧斜,酒水汩汩流出。
这一坛酒少说也有五斤,以父亲这样的功力,一天也最多能喝一顿,一顿最多不超过四两,可这老者居然喝了二十五斤之多,岂非骇人听闻?
他没有醉死,只像死猪般沉睡过去,已够幸运的了。
我见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偷酒喝,又醉得这样厉害,心生不忍,放下灯笼,推了推他身子。
老者翻了个身,打了个酒嗝,继续酣睡,抓住酒坛的手指却松了,酒水顿时倾泻而出。
闻名天下的“千日眠”就这样糟蹋了,若让我爹见了,非心疼得连叫可惜。
我又推了他一下,叫道:“喂,老爷爷,你醒醒……”
老者突然一惊而醒,如一只老虎般蹿起,不意地窖低矮,脑袋“砰”的撞中窖顶,泥土纷落,整座地窖都抖了一抖。
他的一双醉眼中射出骇人的杀气,叱道:“马飞、贾财,你们杀不了我的!”
我急退几步,道:“我不是马飞、贾财……”
老者怔了一怔,揉揉眼睛,道:“那你是谁?”
我道:“我是……”
老者以手加额,笑道:“我想起……想起来了,你是今日我撞见的……那个说后院地窖里藏着‘千日眠’的小伙子,若非是你,我还喝不到如此醇香的美酒呢。”
说到这里,他似也觉不好意思,讪讪地笑道:“你大概就是岳战的儿子岳钝吧?你为人正直仁厚,我很喜欢,我就喜欢你这种人。”
他的醉态虽未全然消去,但头脑颇为清晰,说话也没有颠三倒四。
我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老爷爷如此喜好杯中之物,我则滴酒不沾。”
老者嘿嘿笑着,颇为惋惜地道:“酒既为钓诗钩,又为扫愁帚,你居然连尝都没有尝过……若你喝了几杯,对它有了情感,便觉得以前的日子都是白过了。”
我道:“那三瓶花雕……”
老者拍了拍子,道:“早进了我肚子啦!我潜居将军府已有三十几天,最初伤势太重,还能强忍着不喝酒,但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偷喝了一点。这一来,便再也收不住。好在你们将军府不乏酒鬼,少了一些酒也无人察觉。昨日我一时忍不住,竟把三瓶花雕顺手拿走,这才……这才露了馅。”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听得瞪大了眼睛,眼前这老者在将军府潜居一月有余,府中居然无一人警觉,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了。
老者忍不住又把残剩下来的“千日眠”倒入嘴里,意犹未尽地道:“我喝过的美酒可谓多矣,但这“千日眠”丝毫不比它们差。唉,我喝得痛快,没想到竟喝醉了,想当初……”
我道:“‘千日眠’还不是帝国最好的酒,听家父说,王宫里的‘醉仙露’堪称天下最好的酒,大帝设宴款待功臣时,才舍得把它拿出来。”
老者眼里一亮,道:“能被独尊大帝看中的酒,绝对不差!若在昔日,我自可去偷盗,可现今……岳公子,你能不能替我要几瓶过来。”
我苦笑道:“连家父都不容易喝到的酒,我怎能要到?再说,我虽长居京城,连拜见大帝的一次机会都没有,你说,我能向他索求‘醉仙露’吗?”
老者脸露失望之色,道:“这倒也是……”
他望着我一副同情的模样,眼珠子一转,随即急躁得踱了几步,长长叹了口气,竟一**坐倒,痛苦地道:“老夫伤势严重,眼见得没有几天好活了,若不能品尝一下‘醉仙露’的滋味,那真是死不瞑目,含恨九泉,化作幽魂也要来独尊城偷盗‘醉仙露’,就不知那时醉仙露喝光了没有,我变作了鬼,能否喝人世间的酒……”说到后来,竟然仰天浩叹,眼泪竟似要流了下来。
我万没料到一个人竟会对酒如此痴迷,听他说过几天便会死去,念起明日的决斗,同情之意更深,忽地想起香格里拉,赶紧道:“爷爷你别难过,明天我替你想想办法,但能不能索求到‘醉仙露’,我也没底。”
老者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谢谢岳公子,你……务必要帮这个忙!”
他倏地神色一凛,低声道:“可你见到我的情形,万万不可对人说起。”
我道:“你是不是怕那个马脸人,圆脸上人找上门来?”
老者面色大变,霍然起身,道:“你怎知道是这两个人?你见过他们吗?”
我把遇见他们的经过约略说了。
老者目中杀气闪闪,冷笑道:“这两个家伙当真是阴魂不散,若非我当日醉酒,他们又岂能……”
他语音陡顿,长叹道:“可恨我仍然不能吸取经验教训,或许这便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老者呆了半晌,拍拍我的肩膀,道:“那两个家伙既然到了独尊城,而且又见过你,我们的缘分看来到此为止了,只可惜未能喝到‘醉仙露’……”
我道:“爷爷要走?”
老者道:“那叫马飞、贾财的两个家伙心狠手辣,连我都敢暗下毒手,何况是你?我伤势未愈,很难以一胜二,打不过便得跑,我跑了,他们便会迁怒于将军府;我若不跑了,便得死,死了更麻烦。”
我颇不以为然,道:“晚辈的武功虽不怎样,但王管家等人……”
老者摇摇头,道:“你们不明白的。”
我道:“他们只是偶然遇见我,并非怀疑你藏在将军府,我再寻个隐秘所在让你居住,他们绝对发觉不了。”
老者道:“可那样还是太危险了。”
我决心保护这个落难的老者,道:“你如果走了,便很难再喝到‘醉仙露’了。”
老者黯然道:“不错……”
他沉吟良久,终究舍不得“帝国第一美酒”,道:“明日你便去索求‘醉仙露’,一拿到‘醉仙露’,老夫便远走高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老夫活着,你我终有相见之日。”
我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只好道:“好,咱们便这么决定了。”
于是,我熄了灯笼,和老者出了地窖,寻了个隐秘之处让他住下,并送了许多食物给他,分手之际,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再贪杯误事。
忙了一阵子,我回到寝室,实在是倦了,工夫不大便沉沉睡去。
睡到下半夜时,我的双肩忽然剧痛如裂,睁开眼来,但见自己如被人分左右抓住一般朝门外飘去,窗外星光淡淡地洒进来,身旁哪里有人?
我惊恐万状,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出,嘴巴虽然大大的,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纵是我亲眼目睹自己梦游,纵是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噩梦,也及不上眼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如此可怕、如此匪夷所思!
我飘飞之势快极了,足不点地,几如御风而行,转眼间便出了将军府。
到了独尊城那高大的城墙前,我只觉抓牢我的那双无形大手一紧,我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三十几丈高的城楼就那么轻而易举地飘越过去。
不远处巡夜的铁甲骑士驰来奔去,连哨楼上士卒那警惕的目光也似扫到了我的身上,可他们偏偏就没有一点反应,就那么任由我被看不见的恶鬼带走。
晕头转向间,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听得“蓬”的一声,我被重重地摔在一条臭水沟旁,那双鬼手也松开了。
我顾不得浑身痛得要命,想要弹跳起来,怎奈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但见四下林木森森,幽幽暗暗,正猜测到了何处,耳听得一人嘻嘻笑道:“四弟,你输了,这小子并没有被吓昏过去。”
又听得一人冷冷地道:“待我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看他是否挺得住?”
这两人的声音听来好熟,而且近在耳畔,连他们说话时喷出的热气都喷到了我脸上,可还是看不到他们的人影,这不是活见鬼是什么?
蓦觉眼前一花,已多了两个人,赫然是那名叫马飞、贾财的马脸人、圆脸人。
他们突然现出我肉眼能看得到的身形,当真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叫道:“原来是你们……”
贾财微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啊。”
我气愤愤地道:“我被你们抓到这里,还算是好吗?”
贾财道:“只要你说出那长着七彩胡须的老头儿在哪里,我们便放你回去,你仍然做你的岳公子。”
我怎能不讲义气,出卖他人,道:“我……”
贾财道:“你千万不要说不知道那老头儿的下落,那样我们绝不会相信。你刚才已经听见了,我这人虽然菩萨心肠,可我这兄弟却杀人如草芥……”
马飞道:“我不太喜欢杀人。”
贾财笑道:“对了,你最喜欢的是逼迫口供,谁落入你手里倘若还不肯讲真话,那他便会后悔爹娘把他生到世上来,为什么不早点死去。”
马飞依然冷冷地道:“我摧残人的手段共有三千四百一十七种,但往往只使出三种,便没有人抵受得了。”
贾财笑道:“四弟,你别吓他了。”
马飞道:“我说得是事实。”
贾财对我道:“那你便赶快把那老头儿的下落说出来,我保证我兄弟不折磨你。”
我虽然心思鲁钝,但绝非傻子,听了半天,当然明白他们在恫吓我,对方若确信那老爷爷藏在将军府,早便展开搜索了,断不会先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道:“什么七彩老头儿?我根本没有见过。”
贾财嬉笑道:“你长这么大了,怎么连个谎话也说不好?”
我叫道:“我没有……”
马飞低沉着语音道:“那老家伙嗜酒如命,把将军府珍藏的千日眠都偷来喝了,你当我们不知道?”
贾财脸上虽仍堆满了笑容,眼里却射出冷森森的光芒,道:“我们连这件事都知道了,当然连你与那老家伙见面之事也知道了,快如实招来吧,免受皮肉之苦。”
我想:“我确实不知……啊!”
马飞未等我说完,便伸掌在我肩头拍了一下,我顿如万针攒刺,忍不住惨叫起来。
贾财的脸上充满了怜悯,连连催促道:“你快说出来,不然,更痛苦的还在后面哩。”
我痛得满头大汗,叫道:“我不知道,不知道……”
贾财凑近脸来,柔声道:“你当真不说?”
我暗叫不妙,恨声道:“你们杀了我罢!”
马飞狰狞地道:“你既然这么说,我便成全你。”说着,蓄势欲击。
贾财道:“且慢!”
马飞怪眼一翻,道:“三哥有何话说?”
贾财道:“能否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马飞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贾财把我抱到一边,低声道:“岳公子,我看你为人不错,又有大好前程,才不忍你就此丧命。那老头儿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嘛舍命护着他?快说出他在哪里,否则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