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瞧不见眼睛的“百花女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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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明天又要去领兵征讨兽国了。”
“战争是生命和生命最直接的搏击,是人类智慧最辉煌的闪光,日不落帝国为了统一全世界,给人类带来永久的幸福与和平,战争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它太残酷,太可怕了……”
“傻孩子,等你长大了,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我也要随您去!”
“我也希望我的儿子岳钝成为帝国最光荣的战士,可你娘却认为你经验不足,岳家刀法也未练得圆熟自如,待你真正长大了,毋须我说,你娘便会要求你随军远征。”
……
半年以来,我和爹的那番对话时时如霹雳般在我耳际轰鸣着,激励我刻苦练习。坚硬而冰凉的刀柄攥在手里,好像和我的右手长成了一体,血肉相融,心意相通,使将开来,只见刀不见人,爹娘见了,一定会夸我进展神速。
气候真是出乎意料地冷,奔湍汹涌的河水结成了厚厚的冰,树梢上挂满了一串又一串的冰凌,太阳也跟人们作对,死活不肯钻破乌云。
“唰唰唰……”
刀风赛过了北风,撕心裂肺地响着,我仿佛置身沙场,鸣鼓号呼,扬旗奔逐,羽箭蔽空,热血如注,在我的刀下,敌人的脑袋一颗颗激飞而起。
正在我把岳家刀法使得酣畅淋漓、欲罢不能的时候,一阵笛声由远方传来。
起始,我还能做到充耳不闻、心无旁骛,随着笛声越发清幽凄美,我连想都不想便猜着吹笛者是公主香格里拉,立时心猿意马,魂不守舍,急忙含胸拔背、停身立足,岂知刀势太快,一时收不住,刀锋由右小腿划过,裤管破裂,见了皮肉,还好,没有见血。
我懊恼地叹气道:“我的刀法还未能练至炉火纯青,还不能上战场杀敌!”
原来的喜悦、**霎时被寒风吹得渺无踪迹。
我和公主只见过三次面,她是我母亲玉润妍的忘年之交。
听母亲说,香格里拉是个柔弱善良、多愁善感的姑娘,虽贵为公主,过着华衣美食、世人艳羡的生活,但其最羡慕的却是鸟儿,遨游云霄,无拘无束。
每当她郁闷难遣时,便喜欢吹笛,当然是那种令人听了肠断心碎的曲子。
明年公主便要远嫁机器国王子铁相如,她的丈夫将是未来的国王,难道还感到不快活?
据帝国的史籍记载,数万年前,人类贪婪成性,自相残杀,数十亿人口毁于核战争之下,若非独尊大帝横空出世,现今地球依然荒无人烟,生物灭绝。
独尊大帝创立了史无前例的日不落帝国,地球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他的统治之下。
人类有生有死,繁衍不息,独尊大帝却因服了不死药,与天地同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年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许许多多曾被深埋地底的尸体复活了,这便是“尸人”;深山密林里也冒出一批又一批的“兽人”,他们的相貌虽和人类无异,有的额头长角,有的身上生出坚硬无比的鳞甲;另外还有“机器人”,他们的血肉居然和各种各样的机器设备的残剩零件天衣无缝地结合起来。这些可怕的异类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出,以独尊大帝之能,亦穷于应付。
时隔不远,一个独尊大帝最不愿见到的局面出现了:日不落帝国四分五裂,南有兽国,东有机器国,北边是尸国,连最西边的黑鬼也揭竿而起,建立了吐焰王国。
幸而此时,帝国出现了一位运兵如神、战无不克的将军岳战,他东挡西杀,南征北战,令得敌军闻风丧胆。
吐焰国王胆子最小,赶紧递上降表,愿永作帝国的附属小国,独尊大帝不想节外生枝,便应允了下来。
与此同时,机器国也与帝国结为盟友,签下互不侵犯条约,独尊大帝为示亲近,竟答应把女儿嫁给机器王子。
首次闻及香格里拉即将嫁人,我的心像毛巾一般被绞紧,似要滴出血来,却又想不明白为何如此痛苦。
此刻,我再也无心练刀,心头涌上莫名的酸苦:“我要去瞧瞧公主,也许……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大步往笛音处走去。
沿着河畔,穿过林子,我走得更快,脚下的冰碴子被我踩得“喀嚓喀嚓”直响。
左边小路迎面走来两人,我只不过瞧了一眼,便为对方的奇装异服吸引住了。
左边那人长长的马脸,蒜头鼻,眼睛寒光闪闪;右连那人圆脸、肥颈,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来十分和蔼可亲。
他们的衣着款式远古、怪异,颜色分为两色,一半白一半黑,与帝国或其它国家的百姓的衣着迥然不同。
我的眼光刚望过去,那马脸人便似生出感应,同时向我望了过来。
我立觉脊背上凉飕飕的,仿佛对方根本不是人,而是来自阴间的拘魂恶鬼。
我扭转头去,刚欲离开,那马脸人开口道:“喂,小子,你有没有见着一个身受重伤、满脸七色胡须的老头儿?”
他的问话非常无礼,可我向来老实巴交,又怎会为了这点小事翻脸?
我正要回答“没有”时,那圆脸人嘻嘻一笑,道:“老四,你真是急得糊涂了,就算那老家伙走到这小子的眼前,他又怎能瞧得见。”
马脸人的问话已非常奇怪,居然寻找一个长着七色胡须之人,可这圆脸人的话比他还要奇怪,还要令我生气,我又不是瞎子,难道一个大活人走到面前,我都瞧不见?
马脸人冷哼一声,道:“三哥你别忘了,那老家伙遭受重创,已然无法……
哼哼,就算他尚有几分功夫,还要留着对付咱兄弟俩呢。”
圆脸人大笑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两人竟然望也不望我一眼,扬长而去。
我苦笑了笑,嘴里没有说出来,心中却在暗自好笑:“他们的头脑一定有毛病。”
远方的笛声更幽美凄绝了。
突然,笛声戛然而止。曲子尚未结束,为何突然停止,莫非香格里拉出了什么意外?我展开“御风术”,急掠过去。
惊呼娇叱、兵刃撞击声顺着风不绝传来。
我大吃一惊,全力加速。
约莫奔出三四里路,眼前水光闪动,乃是一座大湖,岸边种植着好大一片梅树,冰花雪蕊,凌霜傲寒,恍若仙境。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高大瘦削的男子背脊,他把一个女子按在树干上,喘息着笑道:“**!祢若懂得逢迎,保证是天下第一美餐。假如那眼睛会说话的小美人也能让我……哈哈,叫我做神仙我都不做!”
听那女子发出阵阵娇喘和呻吟,便知这男子正以十指大军侵犯她某些部位,使得她难以忍受。
最可恨的是这恶徒在做这种事时,居然还没忘了另一位姑娘。
梅树前停着一顶绿呢小轿,一支玉笛遗在不远处,一旁还有一辆高大豪华的马车,八名满身甲胄的武士悬刀持戈而立,他们似已对近在尺咫的兽行司空见惯,指手划脚,嘻嘻哈哈。
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女子,发髻散乱,满面悲愤忧急,有的臂腿还流着鲜血,赫然是公主的贴身宫女。
没等我明白怎么回事,众武士已调转矛头对准了我,喝道:“来者何人?快给我站住!”
宫女们见我来了,都面露喜色,其中一个叫桃花的宫女认得我,悲声叫道:“岳公子快救公主!那恶人……”
我闻听此言,怒火万丈,“噌”的一声,浑身的鲜血一下子燃烧起来,冷魄宝刀一挥,箭一般向那男子射去。
右前侧的一名武士反应最快,我刚展动身形,他的长矛便毒龙出洞般对准我胸窝刺来。
我无暇和他缠斗,大喝一声,长刀反手迎了上去,硬生生劈中矛头。
这一刀蕴含了我无穷的愤怒,力量大得惊人,那武士只觉得虎口剧震,长矛脱手,连退数步,一跤跌倒。
其他武士原本还想抢过来围攻,但见此情景,无不大感震骇,竟无一人再敢阻拦。
我一个箭步,蹿到那男子身后,高举冷魄刀,正犹豫是否劈落时,那男子倏地转过头来,冷冷地道:“何方小子,胆敢多管闲事?”
此人年纪约有三十二三,面目颇为英俊,只是脸色隐现苍白,显是酒色过度,双目斜乜,充满了淫邪和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的意味,唇片极薄,给人自私寡恩的印象;腰挎巨剑,剑柄处镶嵌九粒明珠,光华夺目,此等明珠仅一粒便价值连城,况有九粒之多?
他稍一侧身,我便看到了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是帝国出了名的忧郁型美女,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再配上滑如凝脂的肌肤,令人心折的高贵气质,确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此刻她背靠树干,胸口衣襟半敞半闭,隐现诱人的峰峦,一见来的人是我,娇躯立即虚软无力地滑落下来,秀眸紧闭,愤怒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大步上前,想伸手把公主拉起来。
那男子双目杀机闪动,道:“你敢碰一下公主,我便把你的狗爪子剁下来!”
我虽然心思迟钝,这时也感到事态的不同寻常,香格里拉贵为公主,试问帝国臣民连唐突之言也不敢对她言,更何况当众对她实施凌辱?
这该死的色鬼明明知道公主的身份,为何仍敢如此无礼?见我来救她,非但没有一丝惊慌恐惧,反而出奇地蛮横,岂非大悖常情?
我狠狠地瞪着那男子,喝道:“你……你欺侮公主,难道不知这是死罪吗?”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任何人欺侮公主都罪该万死,唯独我不会。”
我怒道:“为什么?”
那男子高傲地昂起了头,缓缓道:“因为我是机器国王子,是公主的丈夫!”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道:“你是铁……铁……”
那男子点点头,道:“你这小子还有点见识,我便是铁相如。”
他顿了顿,又道:“念在本王子今日首次和公主肌肤相亲,心情不错,饶你不死,快给我滚蛋!”
我瞥了一眼香格里拉,道:“你们并未成亲,你怎会对公主这……这样?再说,当着这么多的人,你便……这也太不像话了。”
铁相如喝道:“本王子便喜欢这样,你这小子管得着吗?快滚,不然我一剑宰了你!”
香格里拉如一只受伤的羔羊爬起身来,惊恐万状地躲到我身后,叫道:“岳公子救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你一定要救我!”
我立时决定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公主周全,拉着她冰冷而颤抖的手,握紧刀柄,紧盯着环伺四周的敌人。
铁相如眼里喷射出熊熊妒火,“铿锵”一声,巨剑出鞘,直直指着我,道:“本王子若不把你剁为肉酱,誓不为人!”
忽听得树梢上一人叫道:“铁相如,你若伤了他一根毫发,便闯下了滔天大祸。”
我举头一瞧,只见一株枝桠横斜的梅树上狼狈不堪地躺着个华衣少年,衣服被划得裂痕处处,靴子仅剩下一只,满眼乌青,嘴角血丝尚未凝结,显被打得不轻,不由失声惊呼:“费萨尔,你怎生到了树上?快下来救公主呀!”
这费萨尔虽世袭男爵,却非那种花天酒地、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公主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很多人背后都叫他“跟屁虫”。
他对公主敬若仙人,言听计从,从种种表现来看,却也不是对公主心存非份之想。
费萨尔苦着脸,道:“你道我不想下来吗?我的**道被铁相如封住,分毫动弹不得。在我不断运气冲撞下,哑**方才冲开,否则,我仍无法说话哩。”
铁相如冷笑道:“费萨尔你倒说说看,这小子有什么来头。”
费萨尔大声说道:“他乃帝**功最显赫的‘左将’岳战的独子岳钝,武功高强,刀法盖世,你打我费萨尔虽不费什么力气,但若想打败岳公子,却难于上青天了。”

我不禁啼笑皆非,我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不过,际此危急关头,这位男爵大人居然还有心情胡吹大气?
铁相如听了“岳战”二字,不由怔了怔,随即狞笑道:“别人怕岳战,老子却没把他放在眼里!现下我便杀了他儿子,看他能把老子卵蛋咬下来!”
长剑一举,对准我面门疾劈下来。
我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挥刀迎上。
岂知铁相如剑到中途,突然幻作漫天剑芒,狂潮巨浪般朝我攻来。
一时之间,我也分不清敌剑哪是虚哪是实,冷魄刀硬生生切入“浪潮”中心。
随着一下金铁交鸣之声,铁相如的巨剑已被震开,他目中闪过一丝讶异、愤怒的光芒,不容我喘过气来,再次挥剑疾风骤雨般攻来。
“当当当……”
转瞬间,我已和铁相如恶战八十几回合,只觉得他的巨剑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猛,每接一剑,份量便多了数十斤似的。
铁相如瞧出我败象已呈,他愈战愈勇,蓦地连使四式虚招,趁我应变不暇、白费了大量劲力的当口,一声长笑,剑化惊虹,标胸而至。
我虽知不妙,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刀反撩。
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我只觉得胸腹处血气逆涌,踉跄急退,险把香格里拉撞翻。
在这一刻,我沮丧万分,自以为岳家刀法已练得不错,孰知遇上铁相如,连一百招都招架不了。
铁相如狂笑道:“虎将无虎子,没想到岳战的儿子如此脓包!照我看来,岳战亦是徒有虚名,哈哈哈哈!”
众武士跟着纵声大笑,一人说道:“什么岳战,我看咱们的王子就比他强多了!”
适才被我震飞兵器的武士指着我骂道:“岳钝,你若学乌龟般绕着我们爬几圈,说不定王子大发慈悲,便可饶了你的小命。”
我天生吃软不吃硬、宁死不屈的性格,听了他们的讥讽之言,握刀的手掌青筋怒凸,骨节格吱吱作响,双目喷火,一动不动地盯着铁相如。
正在我要发动孤注一掷的猛攻之际,一个冷漠而动听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耳内:“你们可认识玉仙儿?”
不知何时,湖畔已多了个金发披肩、体态曼妙的女子,虽值隆冬,仍穿着黑色曳地长裙,脸上戴着百花面罩,它是以郁金香、曼陀萝、茉莉、丁香等上百种花瓣组成的,与其说是编缀的,还不如说是天然形成,因为它们浑然一体,严丝合缝,色彩、形状、方位乃至散发出来的芬芳无不巧到毫巅,此季此时,也不知这些花瓣是从哪里采摘来的。
我虽能看到面罩上留有两个洞孔,也感觉洞孔后面有一双眼睛,但始终看不见她的眼睛,那种情形极端诡异,更无法描述出来。
她站在那儿,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意,仿佛已来了许久,只是我没有看到,又仿佛刚刚降临。
乍闻“玉仙儿”三字,我虽觉这名字熟悉之极,又因不经常提起,是以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这人到底与我有何关系。
一个女子的身材再好看,可她明明有双眼睛你就是看不到,那么你心中的感觉便大不相同了,是以连铁相如这种急色鬼瞧了这女子一眼之后,也不想再看,心想:“这种女子,从背影迷倒千军万马,猛一回头吓倒百万雄师……”
香格里拉等人想必和我一样对这“百花女子”俱感骇异,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百花女子又问道:“谁认识玉仙儿?”
我陡然想了起来,道:“她是我的外婆,敢问前辈……前辈如何称呼?”
我的母亲玉润妍随母姓,算起年龄,外婆她至少也该有六七十岁了。
这百花女子既直呼我外婆的名讳,应和她是同辈人,岁数也应该不小了。
我也没想到一个和外婆岁数相仿的女人,绝不会有这样纤细婀娜的身材,也不该有这样动人的语音。
百花女子身躯剧震,颤声道:“原来你是她的外孙,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她了!”
铁相如眼珠子乱转,暗忖:“这瞧起来古里古怪的女子想必和岳钝非亲即故,哼,除了独尊大帝,日不落帝国谁能奈何得了我?”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道:“祢来得倒及时,正好可以替岳钝收尸。”
百花女子不解地道:“收尸?”
铁相如道:“实不相瞒,我乃机器国王子铁相如,岳钝这小子竟敢调戏我的未婚妻子,我岂能忍得了这口气?”
我几乎气破了肚子,戟指铁相如,道:“你……你含血喷人!”
百花女子道:“在我找到玉仙儿之前,任何人也不能伤害岳钝。”
一名剽悍威猛的武士冲上前去,喝道:“祢这臭女人敢顶撞王子,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百花女子面罩的眼孔内精芒一闪,道:“你敢骂我,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那武士狐假虎威,仗着铁相如的权势在机器国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到了帝国又受到独尊大帝隆重的接待,众大臣也都对他们百般巴结,早养就了强横骄纵、不可一世的习性,听了这百花女子的话,哪里还忍耐得住,虎吼一声,铁矛挟着恶风,横扫而出。
这一矛力贯千钧,纵是一棵大树也能拦腰扫断,何况是女子的纤腰?
我大吃一惊,欲待抢救已然不及,叫道:“小心!”
百花女子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直待铁矛离自己的要害只有半分,柔若无骨、秀若春葱的左手才从袖内伸出,食指轻轻一弹。
不知怎的,丈余之外的武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指弹来,竟然躲避不开。
而他的铁矛虽然相距百花女子仅有半分,却遥似万里,怎么也打不到她。
一幕惊人的情景出现了:武士那水牛般粗壮的腰蓦地断为两截,血雨狂溅,怵目惊心。
他死亡之时,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
刹那间,全场静至极点,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几疑那是幻觉,可满地鲜血却又是那么真真切切。
百花女子浑若无事,望向铁相如,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铁相如心胆俱裂,但仍强撑着,叫道:“这……她使得是妖术,大家不要怕,杀了她!”
七名武士铁矛齐出,疯狂般攻了上去。
百花女子自言自语道:“我这玩意儿刚刚练成,正好拿你们试验一下它的威力。”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掌中已多了一只黄色锦囊,轻轻一抖,一物便飞了出去。
没等我瞧清那物事是什么,眼前白光耀眼,刺得双目流泪,几乎什么也瞧不清了。
铅云密布、天寒地冻的隆冬转瞬间变成了炎炎夏季,非但是我,香格里拉、铁相如等人尽皆如同置身蒸笼,黄豆粒般的汗珠一个劲地往下淌。
便在那物事飞出的瞬息,七名武士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吸来,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掌中的铁矛同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脱离掌握,腰间钢铁打造的利刀也自行出鞘,随着铁矛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铁相如手中的巨剑,藏在马车夹壁的诸般淬毒暗器,被遗弃在地下的宫女们的刀剑一齐朝同一方向飞出。
只听得“叮当叮当”、“啪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刀矛剑器一古脑地被吸在百花女子那物事之上,紧接着,它们便像纸扎的一样,迅速变形,缩为一团。
就在我和铁相如、香格里拉、费萨尔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七名武士也分不同方位“轰”的一声撞中那物事,满身甲胄不断地扭曲,使得他们的脖颈、手足、腰身也跟着扭曲,惨不忍睹。
那辆停在数丈外的马车“咯吱咯吱”作响,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惊恐地长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欲要奔跑,怎奈使尽全身力气,连半点也移动不得。
“飕飕飕飕”、“砰砰蓬蓬”,车厢中的铁钉、铁皮,以及一块又一块的精钢如同有生命一般破壁飞出,附在那物事之上,一匹马的脑袋被一块精钢打得粉碎,另一匹也未能逃得了厄运,随着车厢“轰隆”撞中那物事,断肢残体伴着鲜血、木片散落下来。
所有过程看似繁复,实则都在眨眼间发生。
最后,我们看到吸附在那物事上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只不规则的大球,滴溜溜地旋转。
百花女子倏地手指一招,一团白光快速无比地回到她掌心。
那只大球则一飞冲天,然后重重坠落大湖,溅起十余丈高的水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活着的我、香格里拉、铁相如、费萨尔以及众宫女才从魂飞魄散、心惊肉跳中清醒过来,那种情形,当真比噩梦还要恐怖千万倍。
我终于看清停落在百花女子掌心的只不过是一只拳头般大小的白色圆球。
可它如何具有如此巨大、可怕的力量?
冷魄刀仍握在我手中,这并不表明我有能力抵御白色圆球的吸力,而是百花女子不愿伤我。
莫非白色圆球上附着百花女子的灵魂,否则它怎能知道主人的心意?
百花女子端详白色圆球一会儿,缓缓收入锦囊,光芒立即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阴冷肃杀。
她对铁相如道:“王子还要我替岳钝收尸吗?”
铁相如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牙齿上下相击,道:“不……格格格……不……
格格……”
百花女子道:“那你还留在这儿作甚?滚!”
铁相如如蒙大赦,转身便跑,岂知跑得太快,绊到一名宫女,摔了个狗啃屎,忍痛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就在香格里拉替众宫女解**之际,我向百花女子一拜到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若有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不遵从。”
百花女子道:“我只要你带我去见玉仙儿。”
我神情黯然,道:“可惜……可惜前辈永远也不能见着我外婆了。”
百花女子厉声道:“为什么?”
我道:“因为我外婆早已去逝了。”
百花女子的娇躯如被鞭子抽了一记,失声道:“什么?你说她……”
我的脑海中浮起外婆的音容笑貌,不觉眼睛湿润了,道:“她老人家过世已有十几年,不知前辈和她……”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百花女子的一阵大笑声打断,只听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原来那小贱人早已见鬼去了,太好了,太好了!她……她既已死了,那狠心的人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一个活着的人仍然不如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后来,她语音哽咽,悲不自抑,两行泪水顺着面罩缓缓流落。
她所说的话我虽听得不大明白,但她骂我外婆是“小贱人”却是清晰入耳,若非百花女子对我有活命之恩,一定要和她辩个是非曲直。
百花女子倏地手掌一翻,抓住我的肩头,喝道:“你给我说实话,玉仙儿到底死了没有?是否那负心薄情的老鬼教你这么说的?”
我痛得全身骨骼如欲断裂,咬牙苦忍,道:“我怎会……诅咒自己的外婆?
我绝对没有骗……祢……”
百花女子喃喃自语道:“我从未见那小贱人一面,她虽死了,老鬼势必也不肯任由她的尸骨腐朽,我倒也看看,那小贱人长得如何花容月貌,竟能使得他神魂颠倒,弃我而去?”
她手掌略一用劲,便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喝道:“你速速领我到你外婆……
那小贱人的墓前,我要瞧瞧是她长得美,还是我长得美,然后把她碎尸万段。”
我虽看不到她的眼睛,眼洞处却强烈地射出两道悲愤、伤心、嫉妒、疯狂一般的目光,心中又急又怒又怕,道:“祢要毁我外婆尸体,就算我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也绝不会告诉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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