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有屠龙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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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堂已经炸窝了!自胡商发疯的宣传之后,这里的病人翻了三番!最要命的是,来的全是重症患者。除了“四不治”,就是缺胳膊少腿的硬伤病人,或者根本找不出原因的疑难杂症!
家属们排队都排到了大街上,有人干脆把铺盖卷带来,就地打起地铺。
眼看全长安城的绝症患者差不多到齐了!仁和堂的医生们到了崩溃的边缘,赵德兴也快疯了,差点做出关门大吉的决定。
王肥依旧脸色如常,淡定有序的替患者看病。他在一品太医府已经立志,要学成神医,好好报答老爷的恩情,如今有这么多病人,正是提高医术的好时机。而且,在他心里,隐隐觉得,只有行医,才能暂时克服内心的自卑,找到那么一点点自信,只有这样,才能离大小姐更近一点。
这是,他唯一的信念!
他乐此不疲,认真的替病人诊治,到了夜晚,甚至点起烛台,不到深夜绝不休息。王肥在仁和堂有相当强的号召力,他这么拼命的坐诊,惹得其他医生也不肯休息,也卯足力气,把看病进行到底。
好在有宵禁这一回事,否则,医生们都得累死了!
王肥忙而不乱的治病救人,每天过的极为充实,心情也很不错。绝症嘛,能治就治,治不好,病人家属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有肠痈病人来了后,王肥的日子就烦恼起来。
唐朝信奉道家,道家天人合一的养生观念几乎深入人心,把皮肉发肤看得跟性命一样,要切开他们的肚子,割下一根肠子出来,见鬼!
一连三天,仁和堂来了几个重症的肠痈病人,痛的快昏过去,王肥手持匕首,几次想动手切肉。病人家属吓得鸡飞狗跳,大喊,“杀人了,杀人了!”任凭你如何解释,家属死活不听,更不许你靠近病人半步。
连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拒绝王肥的好意,“宁愿病死,也不能让身体有残缺!四体不全,怎么对得起亲生父母。”
到后来,王肥发起狠,执意去剖开病人肚皮!有腿脚利索的家属,赶紧跑“武侯铺”报官了。
赵德兴气得头昏脑胀,使尽吃奶的气力,死死拦住王肥!然后吩咐肠痈病人家属,“肠痈晚期,药石无救,仁和堂的医生也没法子,你们快走吧!”
王肥不服气的大喊,“切开肚皮,割除尾肠,可以救人!”
家属们望着这个相貌狰狞的丑大胖子,个个胆战心惊,忙不迭收拾起铺盖,叫来马车,拾掇着滚蛋了。
赵德兴气得发疯,连推带拽,把王肥弄回内室,痛心疾首道,“他们是长安百姓,不是胡人,没人敢吃你的刀子,我的肥爷,你不想吃官司,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你看看,仁和堂都成什么样了,全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绝症病人,还让不让医生活了?”
王肥心里是那个郁闷啊,他费尽心机学会了切除肠痈的办法,在胡人那里做得好好的,咱们唐人怎么就不能接受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就这么痛死?
赵德兴见他心中难受,叹了口气,温言劝道,“华佗不是被曹操杀了头么,他的医术在三国就行不通,在咱们唐朝更加不行,你要是强行给病人动刀,小心吃官司丢了小命。”
王肥分辩道,“有什么行不通的,华佗不是被尊为神医么?”
“神医,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只有死人才会成为神医,咱们活人谁敢自称神医,连老爷都不成。别看华佗被当成神医,谁又真正认可他的医术?”
王肥默然!面色惨淡,这一番话简直打破了他的信念!
赵德兴心中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相信,你可以治愈肠痈,可是百姓们害怕这门医术啊,你要是能够让他们认同你,或许将来,你的成就比华佗还大!”
王肥眼睛一亮,霍然抬起头,“大掌柜,你也相信我么?”
赵德兴点点头,叹道,“连瘤块和肠痈都被你治好了,谁敢不相信你,你将来一定成就不凡!”
这个时侯,“武侯铺”的兵卒过来查问了。医生在唐朝的地位还算不错,巡街的兵痞对他们也礼让三分,特别是仁和堂,名气冲天了,他们更不敢造次,都比较和气。

赵德兴强压怒火,脸上堆着笑,出来周旋,“各位官爷,纯属误会,动刀治病,是华佗老祖宗留下的手艺,病人不接受,咱们也不强求,爷们看看,这不是还没流血嘛!”
“武侯铺”兵卒跟赵德兴都有些相熟,不无埋怨的打趣,“赵掌柜,当医生多好啊,何必学咱们玩刀,要是伤到哪里就不好说了。你看看,病人吓得都要去报官,说出去多不好听,还以为仁和堂谋财害命呢!”
赵德兴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作揖道,“官爷们,误会啊,还得请你们做主啊,给病人家属好好解释,德兴感激不尽。小宝,快点,给爷们上茶!”
“武侯铺”的兵卒们拿了点好处,轻飘飘的走了。
仁和堂的医生们都吓得半死,再也没心思治病,赵德兴吩咐几个伙计在外头招呼病人,也回了内室睡闷头觉。整个前厅,再也见不到一个医生,仁和堂开业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王肥也在房间里发呆,老百姓的反应,实在出乎自己的预料。病人连死都不怕,竟然还怕切掉腹内的肠痈,这是什么道理?
想起华佗神医,几百年前就创出这种绝世的医技,难道如大掌柜所言,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么?唉!难怪这一门医术,竟然失传了那么久,连老爷都没用过!要是华佗祖师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悲痛吧!
王肥兀自烦恼,琢磨着是不是该强行治好几个病人,把这门医术发扬出去,让大唐的百姓都能接受“动刀”这种疗法。
只是,他浑然不觉,观念,是最难改变的!大唐开国以来,信奉道学,李姓皇族甚至自认是道教鼻祖老子李耳的后人,如此强大的精神枷锁,谁又能接受逆天式的医术?
好几天后,再也没有肠痈患者上门求诊!
王肥心里苦闷,一连几天都不愿出门!
空有屠龙术,可世间却无龙可屠!有比这更郁闷的事么?而且,自己离神医这个梦想,一夜之间,似乎隔开了十万八千里。
仁和堂火爆了几天后,医生们累倒了一片,于是,病人的流量逐渐降了下来,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这一日,仁和堂门口进来一个美艳万方的女子!忙碌的伙计们眼前一亮,都眉开眼笑的嚷起来,“肥爷,肥爷,找你的,郭小姐,里边请!”
郭绍兰微微一笑,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进了内室。前厅的爷们都有些呆了,特别是医生和伙计们,心跳骤然加快了很多。郭小姐见过几回了,可是这一次感觉不一样啊,似乎,多了一点东西!他们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合适的措辞——气势!
王肥看到郭绍兰时,也发现了,她的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深沉的东西,显得有些坚毅,再也没有上次看到的烂漫了!然而,看到王肥时,郭绍兰的眸子里还是闪过一丝柔色。
王肥每次看到她,心中总是莫名的紧张,心跳得厉害,这种感觉令他觉得很刺激,又隐隐约约觉得不妥,于是,他总是刻意的回避这个女子。
“肥哥,你在烦恼什么?绍兰可以帮你吗?”
王肥摇了摇头,“跟你没有关系,你帮不了我!”他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反问,“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郭老爷……”
郭绍兰微嗔的望了他一眼,“难道,只有请你治病,绍兰才能来找你么?绍兰听说肥哥心情不佳,特意过来替肥哥分忧!”
王肥略感诧异的望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郭绍兰幽怨的叹了口气,“难道,肥哥如今名扬长安,就不许绍兰关心你么?天下人都害怕你的医术,可是绍兰相信,肥哥的医术一定是最好的。当年华佗神医不也是给关云长刮骨疗毒么!”
王肥心中一暖,嘴上却冷冷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郭绍兰垂下眼角,心中深深叹息,旋即抬起头说道,“肥哥心忧的,不就是医术不被人接受么!绍兰有一个法子,可解决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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