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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的时候,苏醒之边走边打听,大咧咧地进入学生会。
廖思危正在收拾东西,“苏小姐,你去面试了吗?结果怎么样?”
苏醒之不以为然,坐上桌面,“你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改口管我叫苏老师了。”
廖思危惊喜道:“你被录用啦?恭喜啊!”
“那不是应该的吗?”苏醒之笑笑,“是我屈就,可轮不到你们学校摆架子。”她的目光落到面积最大位置最显眼的那张桌子上,吹了声口哨走过去拍一下,“这张不错,我要了。”
廖思危一看,赶紧把她拽住,“那是主席的桌子,苏——老师!”
“主席?”苏醒之嚼了嚼这两个字,“主席很大吗?有指导老师大吗?”她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将背包凌空一抛,重重砸在那张桌子上,“每个人听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学生会指导老师,我叫苏醒之。以后这儿我说了算,还有问题吗?”
全屋子人直愣愣地看着她,廖思危在心里叫了一声帅。
和苏醒之走在一起,向来不引人注目的廖思危无形之中也成了闪光的所在,谁叫苏醒之实在太耀眼,一身赭石色的小牛皮装,肩肘还有许多长长的细带,头戴一顶西部牛仔的帽子,脚蹬一双及膝长靴,修长的腿充满力量的感觉,蜂蜜一样的健康肤色野性十足。
“苏老师,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博斯学长吧。”廖思危知道她们所过之处,人人侧目,但她不讨厌这种感觉,“我带你去他们吃喝党的大本营,那里很好找,去过一次就认得,顺便连厕所也知道在哪了。”
“你们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没有,我们去庆祝一下。”
“这个博斯学长他们比我清楚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吃喝党的根据地,廖思危扫了一眼,“哎,毛毛和阿摆呢?”
简短地一抬臂,“厕所。”
甜心说:“大老远的就听你们说庆祝庆祝,到底庆祝什么?”
苏醒之笑道:“我请客,至于庆祝什么,到时候再说。”
博斯不冷不热凉飕飕地来了一句:“庆祝她就要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这么说,大姐把学校里那些领导都横扫啦。”安菲吃完最后一块饼干,舔舔屑子。
“马上就可以搬进老师的宿舍了,好像就在你寝室的楼上呢。小廖,待会我去你那里取行李。”
廖思危笑着拿出钥匙,“我就不跟你们去吃饭庆祝了,我下午有课,大讲座,我得先去占位子。苏老师,钥匙在这,要不要我下课以后去帮你收拾?”
苏醒之一紧胳膊勒住廖思危脖子,“太不给姐姐面子了,当我没上过大学呢?但凡大讲座都是让人打瞌睡浪费光阴的破课,不去也罢。”
廖思危哭笑不得,她虽不是从来没逃过课,但绝对不想因为一些敷衍牵强的理由旷课,“我还是去听课吧。”
“不行!”
博斯突然开口:“你烦不烦,有你这么逼人家的吗?”
苏醒之松开廖思危,“哇,终于看见你发威啦。行,既然你开口,我有数。但是我也不想小廖缺席,毕竟我最想谢的人是她。这样好了,我先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把庆祝会改到晚上,你们都不许临时有事哦。”
“有得吃,我跑不了。”E表态,“但别去太远的地方,我晕车,特别是晕您的车。”
“哪儿有得吃?”毛毛和阿摆出现在门口,“好哇,背着我们偷嘴被当场抓获,按照帮规当如何处置?”
阿摆一唱一和,“请客平息民怨。”
博斯悠闲地站起来,伸个懒腰,“你们去好了,我学校周围都吃腻了,PAXH1。”
“你吃腻了我可没吃腻。”苏醒之用吵架的音量轰炸博斯的耳膜,“去,还是不去?”
“你能把我怎样!”博斯白她一眼。
“不去取你狗命,去就送你归西。”
“那不一样都是死!”E忍不住插嘴。
苏醒之懒懒看他一眼,“前者是死有余辜,后者是死得其所,怎能混为一谈。”
半晌,E来了一句:“酷。”
“小廖,不许缺席喔。”苏醒之笑眯眯地摸了摸廖思危的头,“奇怪了,别人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为什么我倒觉得你很亲切?”
“呃……”E眨巴着眼睛朝她们看过来,甜心、安菲、毛毛和阿摆也都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然后他们整齐地朝第三位当事人瞄去。
博斯突然转过身,噼里啪啦地把键盘敲得震天响,明摆着宣布“我什么都没听见”。
廖思危抿了抿唇,无奈地望着苏醒之,“我想是因为我对老师您根本不构成威胁吧。”
? ? ?
一群人站在巷子口,摆出拦路抢劫的架势。
“等等!等等!”划拳输了的E朝一个路人冲去,对方经过时已经加快了脚步,见E扑来,吓得拔腿就跑,“嗨,说你呢!你跑什么呀!珍珠巷怎么走哇?”E紧追不舍,“该死的!”
“没用,看老娘的!”甜心把皮衣拉链拉开一点,站在巷子口守株待兔。
一个男的夹着公文包匆匆走来,甜心刚迎上去男的就猛挥手,“不要,不要,我不要。”
“要你奶奶个嘴!”甜心怒不可遏,到处找砖头。
“哈哈哈哈!”E笑得不能自拔。
“真是一对活宝。”博斯喝着冰红茶,“今天谁能打听到老头麻辣烫怎么走,我敬谁三大碗。”
廖思危一听,及时把自告奋勇打听路的话咽回去。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慢地晃过来,手里拎根手电筒,衣服上别个袖章:人民警察。
吃喝党们静静地对望彼此,廖思危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叔叔,请问珍珠巷怎么走?”
民警推推帽檐,先花几秒钟把廖思危和10米以外那堆人观察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关切。
“前面第3条巷子就是,一直往前啊,有两个红绿灯,过那个比较大的——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去。”廖思危笑得都不自在,“谢谢叔叔。”
举起手,“警察叔叔人真好,叔叔再见!”
民警一脸“谁是你叔叔,我哪那么老”的别扭劲。
“警察说前面第3条巷子就是,有两个红绿灯,过那个比较大的。”
“还是我妹妹有本事,你们全是名副其实的饭桶。”博斯连指桑骂槐的弯都懒得绕了,“就知道吃,待会不许跟我妹妹抢第一筷子。”
一群人没走几步又迷路。
“这个十字路口够大了吧?是从这儿往前数第3条巷子?”
“你怎么知道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不会更大!再往前走走。”
30分钟后,毛毛终于忍无可忍,“小廖,刚才你为什么不要民警叔叔送咱们?”
“……”
? ? ?
“老头麻辣烫”的店员正打算关门,一伙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客人,我们打烊了,这儿正清扫呢。”
“求您了,就让我们吃一口吧!”E辛酸地望着店员,“都怪您这儿不好找,我们可是6点就出发了!”
被绕得糊里糊涂的店员去请示老板,十分钟后老板亲自把底锅给他们端了上来。
“这儿确实偏,多少人来了七八次都迷路。”老板脸上堆笑着说,“过了年就打算搬迁了。”
“别呀!您还要搬哪儿去?”E大惊,“我们好不容易才记住路怎么走!”
因为是最后一拨客人,老板索性把关掉的电视打开,剩下的菜都拿出来。
“钱按账单上的算,多的我请!”他盯着博斯上下打量,“我说小子,我看你很眼熟呀!不是第一次来吧?”老板转个身又盯着苏醒之,“还有这位小姐也很面善啊,我肯定见过你!”
博斯置若罔闻,苏醒之大大方方地微笑道:“当然了,我们两个是老顾客,您不记得才有问题。”
老板一走,毛毛和安菲就一起起哄嘘博斯:“原来你来过呀?来过还不知道怎么走,你个路痴!真丢人!”博斯不以为意,“她比我多来了几次不是一样找不到,路痴得更胜一筹。”
“我四五年不在国内,记不得路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苏醒之反唇相讥,似有所悟,“难道我走了之后,你就没再来过这家店?”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余汤料沸腾的声音,吃喝党除博斯外的全体成员各怀鬼胎,目光扫来扫去。
“蔬菜可以吃了。”廖思危一直忙碌于为大家烫菜,这会才有工夫说话。哪知头一抬,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诧异道,“再不吃就煮烂了。”
“吃菜、吃菜。”E第一个操起筷子,其余人也闻风而动。
廖思危刚把筷子伸向一个贡丸,苏醒之快她一步,夹了放在博斯的碗里,“哪,其他的我不记得,但是这个是你最喜欢吃的,对不对?”
博斯白她一眼,“这明明是小廖先碰到的,你跟她抢什么——小廖,把碗拿过来。”
廖思危“哦”一声接过贡丸,尴尬地瞥了苏醒之一眼。
“谁跟她抢了,反正丸子多得是,吃到撑死也没问题,小廖,是不是?”
夹在中间的廖思危忙不迭地点头。
“来,我敬你一杯。”苏醒之拧开瓶盖子,廖思危畏惧地望着她的手,那明明是敬你一瓶。
“多谢,但我不会喝酒……”
“那就只喝一半吧。”苏醒之取了一只杯子,被一只手横空截下放在桌上,又是博斯。
“她真的不会喝酒,你别灌她了。”
“这么扫兴?!”苏醒之上下打量着廖思危,“那你也一定不会划拳了?博斯,你怎么能把这么单纯的孩子带在身边污染她,你以为自己是少不更事的纯情少男啊?”
廖思危瞪圆了眼睛,博斯简直是不耐烦,“你嗦个屁,我交什么样的朋友用不用得着你来干涉啊?”
“我怕人家被你这个混蛋带坏!”
廖思危糊涂了,不单是他,吃喝党其他人也惊了,这场面实在是诡异得很,乍一看似乎是三个人之间的事,但听起来好像又不像三角恋那种低级趣味的吵架,女的帮着第三者骂男的,男的也帮着第三者骂女的,第三者傻坐一边,碗里放着个贡丸——这算怎么回事啊?
“苏老师,”廖思危觉得再不开口大家就别想安心地吃宵夜了,“博斯学长是个好人,他帮我捡回了被偷的钱包呢。”
“是吗?”苏醒之求证于其他人,得到肯定答复后故作惊讶地耸了耸肩,“真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起好事来了,我听说你还打算收人家做干妹妹呢,真的假的?”
廖思危羞愧地别开视线,她万万想不到苏醒之是这样的大嘴巴。
博斯答得毫不犹豫:“是啊,你有意见吗?”
“喝过结拜酒没有?” 苏醒之一手一瓶白酒,碰了碰,挑眉道,“不如现在我来当个见证人?”
博斯面无表情地接过一瓶,掂了掂分量后望着苏醒之,“看来今天真的只有把你灌醉了我才能安静吃顿饭。”
“别喝了!”廖思危“腾”地站起来,发现其他人都无动于衷,“你们倒是阻止一下啊!”叫了几声均不见成效,大家明显热衷于看好戏。廖思危拽住博斯袖子的一个小尖角,指着瓶子小心翼翼地说,“学长,那可是白酒……”
博斯板着脸看她一眼,突然笑起来,“乖,没事。”
“小廖你让他喝好了,博斯要喝酒从来没人拦得住。”E说道,一副反正我不管的表情。
“这个喝法会伤胃的!”廖思危顾不得许多,一把夺下两人手中酒瓶,当她意识到自己英勇得有些过头时,不论看热闹的,还是拼酒的,劲头都消下去不少。

廖思危为自己头脑发热感到愧疚,她乖乖地把瓶子放回桌上,“至少,吃饱了再喝吧。”
大家还是一味地盯着她,廖思危渐渐觉得脸在发烧,“对不起,不会再扫你们的兴了。”边说边做手势让他们继续。
博斯慢慢平静下来,突然觉得可笑,和苏醒之在一起超过3个小时,他就会做出许多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事情,她是个容易让人昏头的女人,六年前错误的一场相识,尽管极力克制还是一路错了下去,这就是苏醒之的魅力,很少有人能抗拒得了,更别提保持清醒了。
廖思危仍在低头认错,不知道博斯朝她投来的目光里隐含了几许诧异和好奇。
真的……很少有人抗拒得了——并不代表就没人能够抵御。所谓的所向无敌,其实是对手还未出现。
? ? ?
吃完麻辣烫火锅,一群人带着几分醉意打闹着往学校走,最后一趟公车在半个小时前就开走了,除了出租车,没有其他途径可以回去,但是8个人要挤进一辆车完全不可能,唯有分作两拨。
两个党代表很自然地各自负担三个女孩,E带着甜心、安菲和阿摆先上了一辆车,原以为拦车非常容易的博斯在风里站了半个钟头后,终于开始有点后悔把那辆车让给他们的绅士行为。
“冻死了,出租车司机都死光啦!”毛毛大声嚷嚷,博斯白她一眼,四个人里明明数她穿得最多。
毛毛那一叫,博斯就预感到身上的风衣肯定不保,凭什么男人就活该痛苦地作出贡献,看看这几个女人,谁也不是缺了他的风衣就会冻死……博斯眯着眼睛把手从袖管里退出来,往前一伸,“谁冷的,自己拿去穿!”苏醒之别开脸,“我不冷。”
“我也是。”廖思危双手插在口袋里拢了拢,表示很暖和。
博斯扬手一抛,风衣落到廖思危的头顶,“脱都脱了,难道叫我穿回去?”
廖思危扒下风衣,瞄了瞄苏醒之和毛毛,“可是现在四个人里数学长你穿的衣服最少!现在可是深秋,很快就要冬至了!你光穿件衬衫,当心冻出神经病来。”
苏醒之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怎么,你心痛啦?放心,他皮糙肉厚,别说七八度的晚上,就是大冬天跳进湖里捞鞋子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
“那又是谁故意把鞋子踢进湖里的?”往事不堪回首,博斯一想起来就觉得几年前的自己真是个白痴。
廖思危光是听就打了个寒战,赶紧把风衣抖开披到博斯肩上,“学长你快穿上吧,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重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让博斯怔了一怔。廖思危又忙不迭地把他的手塞进袖管里,不由分说扣上扣子才作罢。在大街上给男人披外套这种事情,女朋友是从来不会做的,这种生物需要人宠爱,在寒冷的时候尤甚。毛毛两手插在袖子里,拱了拱博斯,“帮主,你这个妹妹真的没认错,居然知道心疼你。”
廖思危拍拍自己的衣领,“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最低只有8度,所以我穿得很暖和,一点也不冷。”言谈间颇为自豪。
“有车!”毛毛一个箭步从人行道跳上分隔快慢车道的花坛,拦住了惊魂未定的司机,“停下!我们要打车!”
“您那架势是打车吗,分明是打劫!”司机为他们打开门,用手制止要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博斯,“这位先生,对不起,已经超过11点,按规矩只能女士坐前面。”
“你看我像打劫的吗?”
博斯话说一半被毛毛拽了出去,“这个是规定,乖乖让出来坐后面去吧!”
“岂有此理!”博斯和廖思危并肩而坐,不住抱怨,等了半天也不见苏醒之坐进来,司机疑惑地招呼,“小姐,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
苏醒之抬抬下巴,“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随便走走醒酒。”
“别开玩笑了,你没看到我们等了半天才叫了这么一辆车?”毛毛把头探出车窗,叫道。
廖思危正要下车去拉,博斯抬手一拦,“由她去吧,发起疯来没人劝得了。”说完“啪”地带上车门,口气淡淡地吩咐司机开车。
车一起步廖思危就担忧地开口说:“不好吧,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放她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博斯往右边挪了挪,给廖思危让出一点空间,“换作是你叫我走,我也一样不管你。”
“可是这样……”
博斯笑了笑,“很没绅士风度是吗?”他顿了一下,“也许是吧,你说我自私也好,我现在已经没那个玩意了。
一番话说得廖思危无言以对,这么曾经沧海的口吻,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事之后才会拥有呢?
在学校门口,毛毛跳下副驾座后一边叫着“冷啊”一边撒腿跑得没影,博斯付了车资转过身,“这么晚回宿舍不要紧吧?”
“没什么,两个室友都比我还晚。” 晴空学院不乏有钱的公子小姐,衣食住行围绕上流社会展开,穿LY、淑女屋;吃寿司牛排;住家里挂瀑布造喷泉的房子;谈去哪国留学度假,恨不得找个外星球的男朋友。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廖思危一向觉得形单影只。
16幢宿舍楼就在前面,博斯突然停下来,声音很低地说:“小廖,你是很特别的孩子。”停了一停又说,“可我不想有麻烦,你明白吗?”
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廖思危听懂了。
如果是被爱人拒绝,她一定会觉得沮丧,但是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心底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学长,从你说把我当小妹的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廖思危笑着说,“做朋友做小妹都没关系,大家高高兴兴在一起,像一家人似的就好。”
博斯未曾想到她卸下包袱的速度会这么快,快得让人怀疑这是强颜欢笑。但是仔细一看,眉宇神色间又寻不着一丝不快的影子。
“我们之间没什么了,再简单不过了,是不是该轮到你和苏老师了?”
博斯笑道:“我和她就更没什么了。”
廖思危闭上眼,慢慢地摇头,“你说谎。”
博斯疑惑地眨了眨眼,“……哦?”
“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突然把苏老师拉去活动室里找你的事。”
廖思危的话让博斯也想起了这么一搭,的确,他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苏醒之的存在,包括E他们在内。
“还记得那次吃大排档吗?”廖思危提醒道,“和一群酒鬼打起来那一次。”
“我吐了你一身。”博斯懒懒地道,表示记得那么一回事。
廖思危笑了笑,“一吐完,你就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除了我没人听到。”
博斯怔住,他隐约可以猜想到那是句什么样的话。
“你说‘我要醒之’。”
山下的大钟楼传来报时声,十二下。廖思危觉得有点尴尬,“对不起,我本来没权利问这么多。”
冷不防的,博斯开口:“明天有课吗?”
“下午两节,怎么?”
“那就是可以睡懒觉咯?与其站在这里供人参观,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廖思危略微一想,“去哪?”
“奶茶怎么样?”博斯想了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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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了吧?”博斯看着窗外,“你加入学生会的日子。”
“我是不是活得挺窝囊的?”廖思危发觉自己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根本不在乎,可是进了这所大学以后总是对自己提不起半点自信,不管做什么事都一样,“明明不想待在学生会里,却又迟迟不离职——甚至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敢退还是不舍得退。要是我坚决一点,当初没答应曹杰就好了。其实我当时就有预感,我知道我要把事情干砸的。”
奶茶送上来,博斯试了试温度,给廖思危倒上一杯,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我大概就是所有电视剧里最常见的那种配角吧,”廖思危两手拢着杯子,闻着奶香,“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头来一事无成,让别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夸我,只好说‘其实你还不错,至少挺善良的’。哈,善良这个词真是再泛义不过了,我想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善良的人吧。要说到善良,那也是像你这样的强者才有的权利和能力,至于我这种普通人,根本连邪恶的资格都没有,不善良还能干吗呀?”
“哈哈哈哈——”博斯大笑起来,“有趣、有趣,我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你继续说呀,我还想听。”
廖思危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真想听假想听,不过即使他不想听,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收不住了,“就说苏——苏老师吧,要是我有她那样漂亮耀眼,才华横溢,我说不定比她还嚣张呢。所以我不气她,我只能气自己太平庸了。”
博斯止了笑,敲敲桌面,“我不觉得你这样子有什么不好。你是普通,但不庸俗。变化少,定数多,让人觉得很安心——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没有哪句编造喔。”
“我这么老实,不会很无趣吗?”
“人老实,可能上天并不会奖励他什么;但是一旦他不老实,上天就会立刻惩罚他。”博斯瞥一眼廖思危手里的杯子,“快喝,趁热。”
廖思危马上像接受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含了一口在嘴里,把杯子放回小盏。
“聪明人我见得多了,漂亮的更不少,我从来不觉得她们有什么过人之处。”博斯好笑地再抬抬手,廖思危又举起杯子喝一口,继续等他说下去。
“如果说人必须专注于某些永远不能失去的东西,那绝对不会是才智或者外貌之类。”他停顿了片刻,温柔地说,“你于我而言,是很特别的。这之前,我还没遇到过一个让人安心、自然,相处起来非常放松的人。如果说有,也只一个而已。而你和他,很像。”
廖思危仔细地想了想,“那个人……不是苏老师?”
博斯没有回答,饮一口奶茶。
廖思危心中明白了七八分,试探问:“是博弈?”
博斯抬眼,有些意外,“她跟你说过?”
“昨晚买饮料回去途中,只提了这个名字,说是一个让人能平静下来的人。”
点点头,他又把视线埋回杯中,半晌,开口:“博弈是我大哥,醒之……原本是他的女友。”
“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做得很过分。”店里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博斯眯着眼睛,视线穿过奶茶缭绕的雾气望着阴影区,廖思危觉得他似乎想慢慢打开回忆的大门,但是话题却到这里戛然而止,“实在不想再要什么情情爱爱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苏醒之说过,除非他愿意,他才会主动带你进入那段回忆。廖思危站在那扇逐渐关闭的大门前,索然无味地啜着奶茶。
“这些话告诉苏老师了吗?她应该不会只要求顺其自然就行吧。”
“你觉得呢?”
“……”廖思危没回答,但她总觉得苏醒之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她就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只想引人关注而已。
虽然有点失礼,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你不再喜欢她了吗?”
大概是觉得这个问题从廖思危口中问出来稍嫌幼稚,博斯笑了笑,拿起账单,“喜欢一个人其实等于喜欢一种感觉,而那种疯狂放肆的感觉,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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