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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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不紧不慢,安排好的事情也一件件地发生着。 没什么特别出乎意料的新闻出现,一群爱闹的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说什么今天也要把帮主叫出来,叫他请客!”
“对对!发了这么大笔财,不宰得他血肉模糊我就不叫毛毛!”
廖思危抱着包炸鸡翅,推开吃喝党大本营的门,里面热闹翻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几十号人在里面非法集会呢,“哇,都在啊,谁发财了?”
“小廖来得正好,晚上也一起去,我要点鲍鱼,谁也别拦我。”E刚严肃地说完,突然眼睛瞪大,“啊啊啊啊啊——鸡翅!”
“瞧你那点出息,一包鸡翅就摆平了,还鲍鱼呢。”甜心抽了一根出来啃,“对了,叫不叫上苏大小姐?”
“当然叫啦,博斯学长也不想看见她缺席嘛。”廖思危把E随手扔在地上的鸡骨头捡起来,丢进垃圾筒,其他几个人用“你不是吧”的目光斜睨着她。
“你那么积极撮合他们,倒是留点机会给自己呀!”
“可他对我没意思。”廖思危的口气里带着少许遗憾,大半遐思,“想想也是,学长和苏老师站在一起,那画面多赞啊,我都忍不住要发花痴。”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E一边撕咬着鸡翅一边扼腕叹息,“猪也看得出来他们俩之间比清水还清水!甜心,是不是?”
“就是!”
“你看,我说的吧,猪也看得出来。”E刚说完就挨了一脚。
“哪,姐姐告诉你,帮主现在的情感世界是空虚状态,所以谁先出手谁先得!”甜心收拾完了E,开始对廖思危语重心长地授教,“你这丫头本来就笨,再比情敌迟钝,你不输,谁输?”
拍拍的灰尘,嘀咕道:“这可奇了怪了,长得差不多,凭什么他有两个女生抢着要,我却在这儿挨拳脚?”甜心大叫:“就凭帮主是卖出一块广告牌的男人!”
廖思危不知道他们后来说的广告牌是什么意思,不过甜心的话她大概是懂了。也许她说得对吧,几年前苏醒之得到过,但她放弃了,如今她还想再得到,已经没多少可能;可是廖思危情愿相信博斯心里依然留着属于她的那一片天地,就算未来没有她的空间,那块净土却是不可取代的。
这种时候若像甜心说的先下手为强,也只能争到一个不完整的博斯。
而且一直从旁目睹苏醒之的一举一动,她打心眼里觉得……博斯很可怜,他简直被逼得回不过神来了。
这样一想,又觉得幸福许多,至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拒绝自己那热腾腾的食物。
? ? ?
晚上博斯一钻出出租车,E就高举起手臂挥舞道:“广告牌,这里!”
廖思危不解,“对了,下午你们就这么说,到底为什么叫他广告牌?”
“他牛死了,刚实习几天就卖出一块广告牌!”甜心嚼着口香糖说,“你知道一块广告牌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廖思危不太清楚。
“机场高速公路上的广告牌,哪怕位置一般的,3个月就是200万租金,还不包括设计费在内。卖出一块提成10万,这家伙是有钱人了!”
“10万……”廖思危吃惊地把博斯都看成了一堆从天撒落的钞票。
“你怎么了,饿昏了?”博斯打量她几眼,打趣道,“乖,老是吃你做的东西,今天的菜全部由你来点。”
廖思危把话咽回去,她想吃大排档,但估计会被全体人鄙视,他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敲诈博斯。
吃喝党的成员们开始热切巴结。
“小廖,记得要鲍鱼噢。”
“你要知道,他有10万,不用心疼,更不要不好意思!”
“对,他那钱也是来的,你帮他花那是给他积德。”
博斯一巴掌挥开这群闲杂人等,搂着廖思危的肩,另一手拉开饭店的门。
迎面几个穿着白衬衫、黑色细带裤的中年人,衬衫上打着领结,手上戴着白手套,脸上一律是亲切的笑容,“几位请,订了位子吗?”
“怎么全是老头?”还想看看帅哥的甜心低声问。
“全市只有这家饭店的迎宾是中年人,但薪水是其他饭店的1说,“因为客人反映说他们看起来很慈祥,不像某些饭店迎宾小姐的目光,看得你兜里没有上千不敢进门。”
“切,这家酒店的消费何止上千?简直上万!”甜心的声音不觉高了上去,“偏偏还有一大堆傻子跑来吃。”
廖思危也觉得很有压力,“学长啊,我们要不要换一家?这‘笑王府’好像不是一般的消费层次……”
“不行!宰他就要挑最贵的!”甜心马上倒戈,宁肯成为她自己口中的大傻子。
“没关系,你放心。”博斯笑一下,“我吃过几次,价位还好。”他给了一个迎宾某种卡片样的东西,对方微笑着看过,抬手示意,“这边请。”
“什么呀?”廖思危悄声问。
“贵宾卡。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就是可以免费使用包厢。”博斯凑在廖思危耳边说,“跟人借的。”
“天哪……”廖思危站在宽敞得不像话的房间里,超大洗手间,等离子彩电,奶油色沙发,睡觉过夜都没问题,“我这辈子加下辈子都不会这么奢侈了——这是饭店吗?”
其他几个人根本无视于在一旁伺候他们的旗袍小姐,在沙发上滚爬起来。
博斯把金色的菜谱放在她手里,“你看想吃什么,不用管他们,全权做主吧。 ”
廖思危打开一看,简直就跟几个月前的高考选择题一样能要了她的命。而且还是多选,不,不定项选!顿时头昏了,“你来吃过的对吧?那你点,我连菜名都看不懂!”
博斯还要说什么,廖思危差点给他跪下,“求你了!我可不想闹出笑话,指着经理的名字说要这道菜。”
博斯忍俊不禁,接过菜谱抛向那群闹成一团的活宝,“喂,你们点吧!”
好像一块面包扔进了鲤鱼池,菜谱被抢来抢去,博斯笑着看向廖思危,“真惭愧,我不会做,只好请你来这种地方——你不喜欢?”
“怎么可能。”廖思危忙不迭地摇头,“不过太豪华了,很不习惯。”
“我也是。”他说,“最喜欢你装在塑料饭盒里的普通家常菜。对了,醒之呢?”
廖思危还沉醉在他那句赞扬里,思绪被后面半句拎了一下,“噢,她临时有事,但说一定会赶过来的,我刚把饭店和包厢号都发她手机上了。”
博斯“哦”了一声,廖思危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启齿的样子。心里有点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因为博斯向来就不是那种支支吾吾的男人。
“思危,醒——”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博斯开始改口叫她思危,这个转变廖思危自己也没发现,等到察觉时已经习惯了。
博斯刚开口,门就“砰”地被推开,“真是难找死了!”苏醒之嚷嚷着走进来,一边喘气一边把手套围巾什么的往沙发上扔。
“苏老师!”廖思危的注意力立刻转移,高兴地迎了上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才刚刚开始点菜呢。”
“是吗是吗?来来,菜单给我!”苏醒之兴奋地伸出手,“好家伙,这地方真不赖,看来博斯今天要砸银子咯,哈哈!”苏醒之一到,廖思危顿时活跃了很多,好像和博斯单独相处时就很放不开一样,不但一唱一和地跟苏醒之合起来朝他做了个鬼脸,还用幸灾乐祸的口吻笑嘻嘻地说:“我可帮不了你省钱啦!”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不一样,博斯坐在桌子边撑着下巴,费解地看他们闹成一团。
? ? ?
三个小时后,廖思危手足无措地面对着觥筹交错后杯盘狼藉的桌子,还有大堂领班。
除她以外,所有人都喝多了。
廖思危已经死命摇了博斯将近十分钟,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去摇看起来还有点意识的安菲,安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迷茫地举起一只手,“找我没用,找付钱的去……”说完又歪倒了。
廖思危只好壮着胆子在斜趴桌上的博斯身上东摸西掏,翻出来皮夹子,怯生生地冲领班喊了一声:“对不起,买单……我是说,结账……”
领班同情地看着她,“账已经结过了——小妹妹,要帮你叫辆出租车吗?”
廖思危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陷入哭笑不得的境地,哪辆出租车可以塞得下七个酒鬼外加一个清醒的活人?
她真想拿起见底的酒瓶子把自己也灌醉得了。但是想归想,她到底不是苏醒之,这种事做不出来。
“谢谢你,可以的话帮我叫辆面包车可以吗?不然坐不下八个人。”廖思危礼貌地对领班说。
借助几个下班厨师的手力,好容易把七个浑身喷酒气的家伙搬上车,司机看见这架势都快弃车逃命了。
“可别吐我车上,今天才洗的!”
“不会的,他们几个酒品都很好的。”廖思危急得一头汗,这么晚了,要是这车不肯做他们生意,估计就真得站在路边上等这帮混账自然醒过来为止,“师傅拜托您,我多给钱都可以……”
车窗开得很大,车行到半路,博斯终于被灌进来的风冻醒了。他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E,“孙子!滚到甜心那边去。我怎么睡得那么死,活见鬼了。”
“啊,你醒了?”廖思危简直感动得涕泪交零,仿佛横尸遍野的战场里终于有一个人还活着。
“怎么回事,这是?”博斯发现廖思危坐在前排,而自己身边倒满了伤兵战俘。他像作业到一半突然被活埋地底下的矿工一样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揉着太阳**。
“你们都喝醉了。”廖思危诚恳地讲出事实,博斯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
“我?喝醉了?不可能!”他马上又发现另外一个不可能的事实,“醒之?喂,你怎么也喝醉了,给我起来!”
苏醒之就在他旁边,“搬运”的时候廖思危比较细心地请厨师们把苏醒之和博斯放在了一排座位上。
苏醒之的确喝得很多,她不但喝自己的酒,还抢别人的酒喝,这前提下还不醉的话只有三个可能,一、她不是人;二、她把酒吐了;三、那酒是兑水的假货。
可惜三个可能都排除掉了,她醉得很厉害。
“喂!醒之!醒醒!”博斯使劲摇苏醒之。
窗外马路上的路灯在飞驰的汽车里投下转瞬即逝不断变幻重叠的光影,博斯突然停了下来,他听到低低的抽泣声,苏醒之脸上都是泪水。
风声很大,毕竟是冬天的夜里。风把一切声音都盖了过去,博斯安静地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波动,E说着醉话,阿摆和毛毛都安静地睡着,安菲和甜心不时调整姿势,让皮椅发出的响动……几种声音加起来也无法与夜晚的冷风对抗,可是博斯只能明白一件事,醒之哭了。
苏醒之只是很低声地哭。仿佛连醉了都仍在控制着自己不能宣泄情绪般,始终没有放开音量。这和博斯的记忆怎么也吻合不上。他所记得的醒之是一个从不委屈自己的女子,最吸引人和最折磨人的都是她的坦荡。博斯忽然想起她在国外流浪多年的事实。一个人,带着愧疚、夭折的爱情和无边无际的孤独躲在异乡,在全是陌生脸孔的国度里,无限期地自我放逐着。

廖思危侧过头,看博斯脱下外套把苏醒之包进怀里。她赶紧转回去,像看见什么自己权利范围之外的机密。后视镜里博斯的脸竟和所有时候截然不同,廖思危从没见过如此温柔的博斯,而且是认真地温柔着的博斯!因为太真实了,以至于让她产生了做梦的感觉。
尽管心里早就认同了他们是一对情侣,只是博斯对待苏醒之那死没正经的态度还让廖思危心存最后一丝侥幸而已,不过那都是一分钟之前的事了,从此刻开始她心服口服。
虽然清楚自己和苏醒之比起来是一个天一个地,虽然清楚博斯从来也没拿她当回事,虽然清楚这世界上对他有用的眼泪只会来自那个人,虽然清楚他们都喝醉了,虽然清楚这一切都是早就明明白白的事实!虽然司机就在旁边不停地问:“我不太熟悉晴空的路,下面怎么拐?”
虽然虽然,这么多虽然,廖思危还是想哭!但她不是苏醒之,苏醒之可以想哭就哭率性而为,她不行。既然一开始她是廖思危,她就要一辈子只做廖思危,坚持到咽气的那一刻。
廖思危揉揉鼻子,赶紧在司机发火乱拐上一条路之前忙不迭地指引,“那边、那边!对不起我没听到,我差点睡着了。”
到了目的地后廖思危才想起来当初上车时没打听清楚到晴空学院的价格。钱包里只有一张一百块,数数其他零钱恐怕不够。略一犹豫她忍痛抽出百元钞递过去,没好意思问具体多少钱,只是一个劲地说:“辛苦您了。”
司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验了验不是假钞后,一点没找钱的意思,往兜里一揣,还抛下一句:“学生仔,别以为父母的钱来得容易,这么糟蹋!”就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廖思危连埋怨的时间都没有,赶紧把歪倒在地上的学姐学长们扶起来坐在门口的花坛上,“博斯学长,长和安菲学姐他们怎么办?”
“别管他们,冻一晚上死不了。”博斯拥着苏醒之,“没准冻一下很快就醒了。”
“这,不太好吧?”
“没事,以前有过先例。这些家伙都铜皮铁骨,脸皮厚身上皮更厚。你也早点回去睡吧,别着凉。”
博斯竟然说真的!弯腰把苏醒之背在背上就那么走了,廖思危怀疑他以前的确干出过不管兄弟死活的事来。
他能,自己可不能。廖思危站在花坛那儿看着博斯远去,然后回头对着一地的醉鬼傻了眼。
这状况,连走回宿舍都不可能,何况现在早就过了门禁时间,除非翻墙!否则铁定和温暖的宿舍绝缘。
想到门禁,廖思危突然反应过来,对啊,门都关了,博斯带着人事不省的苏醒之怎么翻墙?
她又赶紧去追博斯。
“学长!博斯学长!”廖思危自告奋勇,“你带着苏老师不方便,我和她可以从学校门口进去,大不了跟值夜班的警卫登记一下。而且苏老师住女生宿舍,你得止步。”
“喔……有道理。”博斯承认廖思危想得很周到,“但是你背得动她吗?”
“可、可以吧?”廖思危看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苏醒之,头皮发了会懵。
博斯看着廖思危,笑了笑,“知道你好心,不过不必了,我没打算带她回学校。”他走出两步,又回头,“噢,对不起,把你连累到这么晚。”
寒风,水泥地,昏暗的路灯,发抖的膝盖,加起来就换来这么一句道谢,廖思危觉得真不值!可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要她扔下吃喝党其他成员跑去门卫处登记名字然后回宿舍睡觉不成!还不如在这儿吹冷风呢!光是半夜归宿这一条就够让文明宿舍奖奖金泡汤,那一屋子室友不砍了她。
“我真是活该,我怎么就不能自私一点,把别人当一回狗屎!”廖思危边往回走边跟空气抱怨,“混账博斯,你的眼里只有苏醒之,怎么说吃喝党社员里也有不少是女性,你都视如粪土,真没风度。”
唯一一张百元钞票给了面的司机,廖思危摸出剩下的钞票和硬币加在一起,到自动贩售机前买可以加热的饮料。买了六罐后发现还剩几块钱,条件反射地懊恼,“早知道应该给博斯和苏老师他们买两听!”
“靠,我怎么还想着他们呀!”廖思危一手捏一听咖啡,直甩头,“清醒点,廖思危,难道你就是活该给博斯奴役的吗?难道你天生欠他的吗?奴隶主和奴隶的时代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想复辟旧制吗?复辟了也给他推翻!一味盲从的爱情不是好爱情!”
廖思危垂头丧气地抱着六罐热乎乎的饮料往学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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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一直向前走,直到苏醒之勾着他脖子的手臂突然紧了紧,“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去?要卖也不许卖给日本人!”博斯笑着,“醒了?我记得你的酒量可是好得吓死人。”
“要不我就叫苏醉之好了!郑板桥难得糊涂,我苏醒之难得一醉!”背上的苏醒之声音很低,还带着些许醉意。博斯没有把她放下来,也没有停止步伐。
晴空学院位于一个很宽阔的山坡上,往下一公里是比较热闹繁华的小集市,专门为赚这群富家少爷小姐口袋里的钱而开设了各种档次的饭店和娱乐设施。连银行都很识时务地,从建设到交通,工商到招商,光大到发展开得一家不少。那儿是半年前博斯为了逞匹夫之勇,跑到山下去吃鱿鱼羹面差点冻死回不来的纪念性地点。而往上走一公里是山顶,开阔平坦。因为这是一座曾经的火山,所有火山的顶都是平坦的,哪怕它已经死去。
博斯背着苏醒之,往山顶走。
高处不胜寒,平时山顶就很少人去,大家都畏惧它火山的威名,也不想想万一喷发,在半山腰还不一样都是死。
“这地方真好。”苏醒之喃喃地说,“比国外的那些个狗屁胜地美一千倍。”
“这是我考到晴空来的原因。”博斯慢慢地说。
“你也会浪漫?”苏醒之干笑两声,声音有些沙哑,酒意还未过去。
“不然你以为晴空哪里吸引我?”博斯淡淡地笑。
“我以为是晴空离馨德墓园近的原因。”苏醒之也笑了,毫不避讳地说。
“嗯,也有一部分因素。”博斯把苏醒之往上托了托,“你还真沉啊!以前怎么不觉得。”
“那个以前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头脑发热我冲动,人一冲动起来把沙子当饭吃都行。”
“我们两个的狂热加起来可以把撒哈拉烧焦,把千岛湖蒸发!”博斯跟着附和。
“所以说……人的热情只有那么多。”苏醒之半仰着头,望着稀稀拉拉的星空,“像一堆柴火,烧过了,就没了。年轻的时候燃烧,后半生就要在灰烬里度过。”
“你是想说死灰复燃吧?嗤,看来你在国外混得都忘本了。”
博斯轻车熟路地在一块石头旁停下,那块石头很巨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而且一点也不扎,棱角都磨光了的样子,非常平滑。石头不远处是火山顶特有的凹陷,积了雨水、雪水,加上山顶的地下水,形成一个规模不大的湖泊。
“你常来吧?”
“半夜。”
“也不怕闹鬼?”苏醒之撑着石头坐,嫌累,干脆四仰八叉地躺下。冰冷顺着背脊走遍全身,用武侠里的话说,叫“顺着奇筋八脉运行周身”,接下来就是打通“任督二脉”……她哈哈哈地笑起来,“当年小龙女逼杨过睡冰床就是这感觉吧!忒没创意!要是我就罚他滚钉板,跪搓衣板……”
博斯也在她旁边躺下,没理会这个无聊的笑话,“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知道我一向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人。”
“借口。”博斯说。
“没错。”苏醒之答得很干脆,“博弈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我告诉自己如果实在熬不住了就去死。但我又想看看自己究竟能熬到什么程度,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了五年。现在想起来,死其实只是我的借口,我还是更想活着,因为我不想你小子落到别人的手里,我不能忍受我在阴间而你却和别的女人共结连理儿女成群!”
“非常醒之式的思考方式。”博斯评价。
“我死了你会怎么办?跟着来还是永远记得我?”
“都不会。”
“你——说——什——么?”苏醒之虽然语气愤怒可还是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没动弹,“你这家伙,太冷酷了!”
“用死来换取一个人记忆中永恒的一部分位置,代价实在太大了。”博斯说,“我们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那种人,为了一点点微小的理由就能放弃死的念头。因为我们贪心,贪心的人不会轻易去死,这是贪心唯一的优点。”
“所以我们都活下来了。”苏醒之笑起来,“而且我也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博斯没有附和,他的心底深处始终不知道该为自己活着这个事实庆幸还是悲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身体里有一部分已经死去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缺失后带来的直接后遗症就是对任何事物都再无**。如同脑下垂体长了肿瘤的病人,不断刺激肾上腺分泌荷尔蒙直到失去平衡,最终变得无痛无恨,无喜无悲。
至少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湖泊的时候曾经以为等到苏醒之回来,和她一起躺在这里看星星的时候将是人生幸福的巅峰,而现在他除了骨头缝里发冷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要是当初死了,就没办法躺在这里看天,哪怕是火山口上的天——”苏醒之感到紧贴着她的博斯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怎么了?”
“回去吧。”
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苏醒之只能看到博斯的脊背,而且因为光线的原因,连背影都很模糊,“为什么,这么好的夜色?”
“冻死了。”博斯头也不回地抛话,双手一撑利落地爬起,“下山,睡觉。”
苏醒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病吧?”
“没!”博斯掷地有声地回答,“再过二十分钟就不敢保证了。”
苏醒之足足盯了博斯一分钟有余,突然笑起来,“你去吧。我挺喜欢这里,我要待到天亮。”
博斯滑下石头,俯身趴着跟苏醒之对望,“喂,会感冒的。”
“死不了人。”
博斯点点头,忽然伸手搜出苏醒之口袋里的手机查看了一下电量和信号,把音量调到最大后塞回去,解下两米长的围巾,和刚才的外套一齐留下,“别逞强,随时给我电话,多晚都可以。”
苏醒之不客气地把他的大衣裹在身上,围巾绕脖子。
“我走了。”博斯倾了倾身,两片嘴唇在苏醒之脸颊上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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