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茶，是苦的。办公室窗外是夏天的阳光，一下子想起了学生时代。我知道，几乎是一瞬间，所憧憬的成长，就是这样。
那时北方不常见到茶，同事出差回来，带了些，放在桌上没人喝，很长时间后，单位里打扫卫生，与茶再次重逢。想到那茶很辛苦，千里迢迢离开家乡，在北方孤寂了那么久，心里很惭愧。又觉得茶命苦，刚刚冒出芽来，就被采摘揉搓，又炒又晒的。第一口茶，就仿佛听它诉说着思乡，苦不堪言。
第二口茶，已品出些许味道。那是加班后的午夜，宿舍里很静，白天在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都入眠了，而那茶却在杯里旋舞，清正和雅，存有容乃大的精神。自己也是猛然间感到自己并不适合坐机关，既浪费了单位，也勉强着自己，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要如茶一样。
后来如愿以偿，直到现在，还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以后的好多年，都知道茶是香的。一股沸水冲开茶之花，想起自己早已被风干了的心事，想山岳，想碧水，想一缕阳光，甚至一个冷眼。
第三口茶，就是现在了，无色无味，无拘无束。离乡多年，甘苦自知，乏善可陈，又一言难尽。
都说江山有尊卑相顾之情，喝久的茶也是一样，总不忍扔掉，因为那茶只有在水中能脉脉含情，像一个个并不成功的人生，也像一场没有结局的恋情，一个小小的阴谋，也好像是一次次的挫败，一个个落落寡合的悲怆。茶尚能在杯中如此平静，自己也就不觉得人生无味了。一朝一夕，一壶一杯，一品一饮，一举一动，亲而不乱，世俗的快乐了然于胸。
其实，茶是雅物，亦是俗物。“温润如君子，豪迈如大夫，风流如词客，丽娴如佳人，飘逸如仙子，廉洁如高士”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有如一个人，行于官场，必染几分官气。行于江湖，必添几分豪情；行于商场，就染几分铜臭；行于街区，就染几分市侩。而自己总想，就是没染上茶的清香，也得到些启示吧。谁谓尔能舞，不如闲立时。
泥沙俱下的人生谁能说清楚呢？但我还是梦想着把这些滋味沉淀一下，再把它们还原为简单的喜怒，若从不曾爱上凡尘中的一切，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荒诞和残忍都会自生自灭。人生的虚幻无处不在，这是我们自己独有的悲欢。
世上的事，皆要缘法俱备，既然自己仍没有定静，云还是云，花还是花，我还是自己。吃茶洗钵，做一切细行。
现在是又是秋天，茶已熟，菊正开，赏秋人，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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