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云聚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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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我将私印按上,递给坐于一旁的皇上。皇上略看一眼,笑道:“明堂还是放不下,想让你好好歇息几天的,枉费了我这番心。”他将纸张折起夹入奏折,对站立桌前的慕非道:“遣人送京吧!”慕非接过道:“是,相爷手书是内阁办事的定心丸。”
慕非退到门口,皇上转头问道:“医官来了吗?”慕非回道:“候在外厅。”我正站在于瓒身后,看他整理民间收录的农田水利笔记,闻言抬头道:“我已大好,不用劳动医官了。”皇上道:“再看一回,小心无过。”于瓒也道:“老师要多休息。”我笑道:“养生要旨说的是动静合宜,我先出去透透气。”
出门站在廊下,见天色晴好,近午的阳光消退了晨昏寒意,蔚蓝的天空洁净异常。“明堂想出去走走?”我微垂了双目道:“不该在此滞留过久。”皇上道:“算来再过两三日御医该到的,房内三天可是闷着了,要不午后我们找个园子坐坐。”我转身一笑:“赵公子忘了我就是医者,真是痊愈了。”皇上目光不移,良久道:“是忘了,眼前明月在,独醉已多时。”
我侧身面对庭院,低头半晌,虽觉庭前明晃晃的日光添了暖意,但一丝从心底深处而来的悸动却使人不安。秋风吹动浮云,眼前忽而阴翳,我咳了数声,压下一阵心慌,皇上轻拍我背,低声安慰。
“皇上、相爷,御医到了,还有……”是慕非在回话。我看向院门,只见圆洞门口站着须发花白的姚老太医,他身旁一人高大挺立,神情凝滞,正是勇王爷。来人走近,皇上放下手去,道:“到房中去吧!勇弟也来了。”
我坐于桌旁,将左臂放上医枕,姚太医坐下请脉。我默默察看这两人,老太医巾帽不整,衣角多溅泥水,精神也觉疲惫。勇王站在太医身后,眼光不时在我和老太医身上来回。与老太医相比,他的袍服更是狼狈,却丝毫不以为意。
老太医看视后,摇头道:“相爷脉象尚可,有些虚寒之症,应是体虚、天气、劳乏累积而致。若是药物效缓,老臣以为可用拔罐一试。”勇王道:“这如何可行,老姚还有什么好法子?”太医仰头道:“好法子?不再劳心劳神,静心休养,就是最好的法子,相爷自己定是知道的。”看老人气呼呼的样子,我有些明白,老人这一路上怕是很吃了一些苦头。我笑道:“王爷别难为姚大人了,这几日用药未曾断过,已经好了许多。”
皇上走过道:“姚卿辛苦,先去歇息吧!勇弟挂念明堂,看到了也可放心了,先去睡一觉,晚间再来商议一下。”勇王走到我跟前道:“你要能放得下,什么事都好办。”我站起道:“多谢王爷,君玉是该更小心些,不然对不起王爷长途跋涉的心意。”勇王道:“我哪是为……唉!不说了,看起来病得不重,那我先去歇会。”
众人退出后,荣发进来布上饭食。皇上招呼我坐下,我接过荣发手中的瓷碗,递给皇上。待荣发出门后,皇上道:“明堂心中怎么想?”我慢慢端起茶水饮下,道:“王爷是至情至性之人,望皇上不要过责于他。”皇上微微叹口气道:“他是我从小玩大的兄弟,他的心思我还有不明白的,若要说他,先该责我,只是,这情义二字,哪是说忍就忍得下的。”
眼前的碗碟里青梗嫩芽,碧绿笋汤热气渐少,我搅动身前的薄粥,心中便似这粥菜一样慢慢凉透。前事如何,后事怎样,我一直都是明白的,这几日是怎么了,不深思,不掂量,柔情竟牵帝王家。看一眼面前情动两目之人,我微微蹙起双眉,我若再不清醒,害得就不是一两个人。
心中默思片刻,我推开碗盏,起身撩袍跪倒。皇上惊起相扶,我抬头道:“请皇上容臣跪着回话。”皇上缓缓坐下,视我的双目渐渐凝重。
彻骨的哀伤弥漫周身,几乎冲去我面上的平静,我看着眼前之人,口中言道:“臣出得家门,经历已多,羡蛟龙无缰,怀苍鹰之志,私心虽求自在,更愿为我朝尽一份臣子心力。我郦君玉虽非贤人,在朝二载所做之事,自问对得起圣上和黎民。若卸衣冠,与陛下再无君臣缘分,循道遵理,我怎能轻毁前盟……此违臣心意。”
皇上有些焦躁:“你何须将自己绕进去,难道朕助不得你达成心愿。”我心中一痛,轻轻道:“人情天理何能一概舍弃,皇上心中也明白,一意孤行会累及皇上清名,也会伤及父母亲人,风云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贪一时之念,无异自系枷锁,只怕今后再无宁日。”
皇上嗯了一声,一手紧握酒杯,锁眉不语。时辰静静的过去,感觉双足有些酸麻,我移开目光看向一侧,粉墙上悬挂着一副泼墨山水,笔意稍粗,却气势不凡。我吐出一口气,道:“我文朝立国百余年,国泰民安得来不易,儿女意何及家国情,君王重社稷,男儿有担当……”皇上道:“明堂。”对上不舍的目光,我展开了眉头:“皇上,拂开遮日浮云,眼前万里江山。”
皇上道:“你先起来,这事从长计议。”我起身,顺势撩开他的手。落座后,皇上道:“明堂所言朕也知道,就是心中放不下。江山社稷,朕从小到大念的想的做的都是它。朕愿意做一个好皇帝,可不愿意你单单做一个好臣子,你想过以后吗?总不能一辈子乔装。”我轻轻叹了口气,道:“臣罪已深,不认父母有违孝道,连累妻子虚度青春……希望皇上给臣三年时间,三年后微臣向君辞朝,再论功罪。”
皇上先喜复忧,问道:“那明堂以后欲往何处去?”我微笑道:“一叶轻舟寄山水,悠然林下快如何(见陈端生《再生缘》)。”皇上道:“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三年后朕再来讨明堂的话。”
皇上起身道:“你歇息吧!勇弟朕找他说,你就不要见他了。”我慢慢站起,心感沉重,道:“还是我去见他,王爷须得早回京城。”皇上点头道:“好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独坐房内,忆及种种往事,不觉西窗的日影渐渐淡去。几番思虑,不禁又想起午后庭院之事,与慕非于瓒园中商议朝政,慕非无心之语却使我不安。他摆弄手中奏本,笑嘻嘻道:“王爷的脾气越发急了,这回监国,内阁朝廷怕是胆战心惊。”于瓒看我一眼,仍忍不住对我说:“王爷此次行为不该,京师无主,大乱前兆,门生要依理弹劾。”我点头道:“于兄做的对,下官会去告诫于他。”眼前仿佛是勇王无牵无挂的笑模样,我准备这般行事,真是为他好,还是会伤害他。这样的尴尬之况,犹豫不得,拖延不得,是该下决心了。
推开房门,我慢慢走过回廊,停步在客舍不远处。客舍房门紧闭,荣发等在门口,他两手叉腰,正提高了声音向里面问话。一时之后,两个下人抬了水桶推门而进。我转过身去看向庭院,红日即将落下,晚风过处,地上片片黄叶起舞。
“相爷你来了。”荣发走到我身边,说笑告诉我:“王爷不让人进去服侍,瞧着什么都不在乎,洗个澡还害臊。”我一笑,与他低低说了几句。荣发道:“相爷放心,我会留心照顾好的。”
房门打开声响,勇王边扣衣边嚷热走出门来,见我注目于他,忙转身飞快系上衣襟。荣发噗哧一笑,勇王扯扯衣袖,走过来笑道:“皇兄的衣服不像自己的随意,明堂来了一会儿了吧!”我点头,见房内有下人进出打扫,便道:“我们到园中走走可好?”勇王对荣发道:“老弟给你家相爷拿件厚衣服来。”又对我说:“早间来时看到驿馆前方有几处酒家,我们去饮上几杯。”我略思忖,就应了下来。
骑马离开驿馆,经过一些民居店铺,不多时便见一家二层酒楼立于暮色道旁。酒楼外长串灯笼已经燃上,其上可见“驿路酒家”四字。楼内灯火热闹,有喧闹人声传出。
勇王笑道:“想不到是个好所在,要是有好酒就更妙了。”下马进入,勇王嘱咐荣发等人一楼自叫酒菜等候,又唤过小二要雅间。我站立一旁,被堂前宽台上的野戏吸引了目光。上灯时分,大堂几近满坐,俱是饮酒品戏之人。听得勇王之声,我转过身来,与勇王随小二上到二楼。
下人退出后,勇王举杯敬酒:“这二十年的梨花白不错,明堂小饮些无妨。”又问我方才什么看住了。我放下酒杯道:“是陶朱公携美泛舟五湖的故事,听不太懂唱词,但瞧着举止洒脱,别有意味。”
勇王笑道:“明堂喜欢?那还不容易,我们可以把五湖四海都走遍……当然,你是陶朱公。”我瞧一眼他脸上微现的尴尬之色,不由一笑。勇王大喜道:“明堂你想通了?”从眼前挑起的浓眉和喜色双目处移开目光,我慢慢道:“五湖四海之景,何及万家安乐?”他迟疑问道:“你……不辞官,身体怎么吃得消?”我微笑道:“君玉可是临阵脱逃之人?”
“哈哈!就知道你,和皇兄的腔调一样……我是糊涂人,糊涂事做了不少,这次怕是又要连累明堂。”我心中一凛,他什么都明白,何用我去提醒,只是这番爱护的情义我实是愧受。我端起酒杯道:“君玉离家二载有余,未觉仕途凶险,心中感念王爷相助之情,王爷,我敬你一杯。”勇王饮尽,道:“见外了,我们是兄弟嘛!”
我低头半晌,抬头道:“王爷,你我性子其实不同,却机缘巧合交往而投缘,王爷为人正直,品性豪爽,荒唐外表下是一身正气,是君玉一直仰仗的,心中看待……便如亲兄长一般。”勇王道:“我知道。”他脸上竟有少见的端重,身影投上粉墙,灯下愈见单薄,我沉下心来,慢慢将几年来对勇王处境的所思所想简要道出。看着他的双目,我道:“王爷才智绝不下于君玉,因担心当局者迷,今日多言了一些,还望勿怪。”

勇王扯开嘴笑笑,道:“除了明堂,再无人会和我说这些。皇兄有时会提到一些,我是不听的。我哪会怪你,盛气凌人、行事冲动、不顾大局、无视礼法……的确得罪人,我自己是不在乎的,明堂说得对,身在灵山地,怎可不拜佛。”他何曾是个愿受拘束的人,我心中难受,欲再言却说不出话。勇王笑道:“放心吧!回头我向皇兄请罪去,你多用些饭食,我瞧着皇兄没照顾好你。”我笑笑:“是君玉福薄。”的13f
走下楼来,荣发为我披上外服,正是勇王送的银色裘服。勇王道:“不错,看着暖和。”我笑了笑,举步往外走,却不料数个酒客凑了过来纠缠,看着醉得有些深。吵闹声中,勇王飞脚踢翻最近一人,向从人使了个眼色,护我出得门去,只听得身后桌翻碗破之声。我停步皱眉,荣发忙道:“我去付些银子。”勇王道:“叫老林将这帮匪人送官,不要提相爷的名字。”
骑马回程,夜色中只闻马蹄声响。驿馆前回马而望,影绰树木楼房,黑暗中再无一丝光亮。
如以往一样早醒,我梳洗整齐,想着几件要紧朝事需和勇王商议,便举步往客舍走去。走到房前,见房门大开,一人从里面出来,正是慕非。他将一纸信函递与我,道:“早起想找王爷练练身手,不告而别,还是这么个急脾气。”我打开信函细看,文字不长,情真关切之意跃然纸上。他信中戏言必能洗心革面,不让人小看,再如何也不能让我蒙羞。
慢慢折起信纸,心中几分彷徨。是我,借了他的软弱之处,逼迫与他,我微合了双目,只希望纷杂朝廷和人事不会掩了他的真性情。身旁有人立住,慕非向皇上回禀,皇上目视房门半晌,道:“勇弟做事一向果决,这次回去应能振作了。”我不语,慕非问出行日程,见皇上看我,我便道:“我们也走,出京时日有限,圣驾不宜久离朝堂。”
船行数日,渐觉两岸绿色草叶增多,饮食中添了爽口鲜蔬和小食。荣发见我餐中多下几箸,每遇车船停靠,都要陪着伙夫上岸。感他心意,我尽量饮食规律,咳嗽气虚之症好了许多。姚老太医随行,有时与他探讨医理,我假借曾查阅古籍为名问他,老太医捋须摇头,道是未见过肌肤血点病例,认为可能和血淤热毒有关。我称是,这几日两臂血点已然消退,或许是我多虑了。
“明堂”慕非推门进来,他扬扬手中的函件笑道:“家书到了,我来讨赏。”我推开案头的奏折,请他坐下。接过书信,素华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我微笑拆开。一目数行看过,脸上笑容渐收,耳边听得慕非言语:“弟妹这笔字是学明堂的吧!我家那位要是能练练字就好了,身子重了还是不改火爆脾气。”我与他闲话几句,便将今日理过的折子拿上,道:“我们去皇上那儿,不知于兄今日到河漕衙门可有所获。”
走过船板,倚栏而望,前方一片广饶的沃土,是大河淮水流经之地。几年治河,开沟渠,筑堤坝,数年水患未经,秋日下河水黑土平静,自古而来,她承受了多少天灾**,却不曾留下一点颓迹,仍是满目的清新之姿。我精神一振,那些诋毁之言何能伤我。岳父父亲老成持重,内阁主持料无大碍,勇王大事不糊涂,朝政不致荒废,说我郦君玉借色媚上获宠,混乱朝堂……且看谁是真正用心国事,我何须与人争辩,自来君子坦荡立朝,何惧小人口舌。
门外听宣,皇上唤进。皇上立于桌旁,和于瓒正指点一图,见我等笑道:“明堂你来看,这幅前人所留的水利图画得有趣。”我近旁细看,见是一副一丈见方的画卷,两端悬于桌沿,图中工笔描画淮水风光,浓墨着彩于两岸民居风俗,不经意处点缀石坝和泥塘。我赞道:“此图用心机巧,绘图者乃精通水利之人。”皇上道:“明堂能看出好来,这画你拿着吧!”我拿过一纸,几笔描画出缩略水利图,标上要紧处,放下笔道:“原图还是留在淮阴,希望有喜好此道之人得以借鉴,造福于民。”
于瓒拿过缩略图道:“这简笔画儿线条流畅,比例得当,老师顷刻间就能抓住要旨,胸中丘壑实在是惊人。”我卷起长卷,看窗外天色向晚,对于瓒道:“于兄派人将此画送回吧!我们也该启航了。”
权公公门外回话,慕非走到门口接过一叠奏折。皇上道:“这几日京城送来的折子多了几成,状告皇弟的不少,梁孟二相也不挡在内阁,想是有些动怒了。”慕非道:“王爷怕要吃亏。”我静穆片刻,道:“皇上之意如何?”皇上道:“勇弟这亏是要吃的,怎样才能平息朝中不满风波,又不伤了勇弟之心,明堂可有法子?”
东窗渐暗,向外望去,乌云成团聚集,一点点遮去了水面的光亮。我沉下心思,道:“王爷行为有错人所共知,他必得为自己的任性承担责任,皇上应明旨申斥。圣旨中对王爷监国期间的努力也要肯定嘉奖,同时告诫大臣以国事为重。”我微微叹了口气,又道:“皇上的态度要明白,须得暗中提点两位老相不能与王爷离心,不然恐怕朝中不宁。”皇上道:“好!就这么办,慕非你来拟旨。”见慕非为难看我,我笑道:“我来吧,秦兄帮我点上灯好吗?”皇上笑骂道:“也不想着让明堂歇歇,不用你在这儿,将那边桌上的折子抱去先看,选过了写下摘录再送回来。”
灯下我端坐桌前,略作思忖,提笔一挥而就。皇上坐于侧旁,接过黄绫看,他拿起玉玺盖上,道:“明堂的语气总是那样周到,暗藏的筋骨可有些让人吃不消。”我目视灯台,希望勇王见我字迹,体会我的用心,大局为重。
“明堂,你看看吧!原想瞒你,既然决定不离朝堂,这点闲话不算什么。”见皇上递过一本密折,我心中明白,慢慢打开。密折所言朝野风语,并无多少新鲜言辞,多是针对此次勇王离京而言,私下之语也有暗讽我借色周旋于皇族显宦,想到素华信中的忧虑,原来是非但闺阁之中,朝野也是早有流言了。
“明堂,不如朕一道圣旨禁下,看谁敢乱言,再好好查一查散布谣言之人。”灯下皇上关切地看着我,我放下密折道:“皇上不可,这等无影无形之事,越追究越是惹人兴趣,臣无心周旋于皇族显宦,更无心在这些无聊事上费心,谣言再凶,也不是真相。”皇上道:“敢于诋毁明堂者,便如欺朕一般,现时可以不追究,若然不思收敛,须怪不得朕无情。”我放松神情,举止言谈一如往日,用过餐后,商谈了几件国事,便辞出回房。
回到房内,卸去冠带外服,独坐古琴前,这焦尾琴日日有荣发拂拭,不着一点尘土。手指滑过琴弦,房内响起一阵如流水般的的琴声,自改装之后,久违此道了。左指轻挑,右指细拨,心中未多想,手下曲调已成。一声清音而止,我收手置于膝上,默然而坐。
不知何时门开,皇上站在门口,相对而望,不觉阵阵酸涩上涌。我低头抑下,暗自自责,站起身来走向前去。皇上抚上我的发髻,道:“到底还是委屈,梅花落玉涧,凌霜自高洁,若是难受,对我说说可好?”我垂下眼帘道:“借曲抒怀散散闷气,臣修为不够,现在无事了。”他道:“你穿得单薄,回去吧!我……就在隔壁。”我退后一步,慢慢掩上房门。
身在官场已非一日,此番流言为何能使我不宁,心中如何不明白。既脱女儿装,怎怀女儿心?慢慢转身,身前灯花轻爆,低头看向自身,一身白衣身影纤细,仿佛是融入梅花落琴曲中的一朵白梅……寂寞寒冬我不惧,梅香从来历风霜。
我稳住心神,从箱中拿出一匹白绢,铺开一角在案头。看过水利图我便有了想法,在文史阁历年的山水图册看过不少,今借我手中之笔,绘一绘文朝秀美江山。深夜船舱灯下,我匀开徽墨,在白绢上落下一笔……
不日船到扬州,两岸杨柳婀娜,亭台点缀,一派江南气息扑面而来,竟将深秋的气息都掩住了。一早,荣发拉我到船头,话语中难掩兴奋:“相爷,看渡口到了。”这就是东关渡口了。古渡口青石牌坊,长长的青苔石阶延伸入水,远远看去,渡口水面官船、盐船往来如织,岸上人马车轿拥塞,果然是繁华之地。
“终于可以下船了,这船坐得快闷煞了。”慕非在我身边道。荣发道:“到官邸相爷可以好好歇息几天,船上总归睡不好。”一同回到船内,众人商议,先行进驻驻地,做好防卫再安排公事。皇上笑道:“太过小心了,南人文秀,二三十人未必近得了我。”我嘱咐了慕非王青,带着于瓒走上船头。
船已停靠稳当,秋风中旌旗作响,身前紫袍扬起,我凝目向前,迎接钦差的队伍中当先一人白袍银甲,修身俊目,正是少华。清晨的古渡口,那轻松洋溢的笑颜沉沉地挤进了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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