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避难谷地之回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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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浩染大陆上最罕见的自然灾害。对于一年四季草木常青的浩然大陆来讲,冬季也无非是丝丝的寒风,加上细碎的雨夹雪。除了南部的极寒高原外,几乎没有哪块地方会出现冰天雪地的场景。然而这一年,气候却异常的古怪,从高空骤然下降的一股极冷空气,包围了巨木平原的西南角落,不断地徘徊,久久不散。树木开始凋零,野兽接二连三地横尸荒野,剩余的强壮的动物也纷纷远走高飞,向着东方温暖的地区迁移着。
生活在避难谷地中,那两个安逸的部落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已经逼近了。等到第一片雪花落在了谷中人的头上,谷外早已是冰封一切的天地。谷地如同一座孤岛,被围困在冰雪与暴风的汪洋中,凭借着那山峦迭起的屏障,做着最后的抵抗。
“真是倒霉啊,居然会遇上天劫。”冥空皱着眉头,仰望着高空。那跃过两旁的山峰,呼啸的急流,夹杂着大块的冰颗粒,在众人的头顶上散乱地盘旋着,不时地洒下小冰块,提醒着众人,谷地之外的寒冷是多么的严酷。
“哥哥,按照你的吩咐,我们收集了这些。”黑镰赶着几头背满了货物的小亚古雷兽,来到了冥空的身边。“这是用地鼠的脂肪炼制的油,这是用八角葵的绒毛编织的布,还有一些可以酿制酒精饮料的干苔,都是些防寒取暖的东西。不过总量并不丰富,这个谷地中,这些物种的分布很稀有。我们全体出动,找了两天两夜,也才收集了这么些。”
看了看仅有的几头雷兽身背的货物,冥空叹了口气:“这些物资,加上我们还剩下的一百公斤不到的火熔岩,勉强还可以抵御低温天气一个月吧。不知道苍穹那边怎样。”
山谷外的气温是崩溃式地跌落,而受其牵连的山谷内也是日益寒冷,即便是健壮的部落士兵也不得不依靠摩拳擦掌来维持身体的热量。雷兽们不再四处游荡,而是成天到晚挤在一起取暖,互相地温暖对方的身体。到目前为止,力者们还能够依靠着他们那丰厚的生命能量维持着生理的机能。而一些体质偏弱的念动者却终因抗拒不了寒风的侵袭而倒下了,虽然念动术可以聚集一些热量,但是在寒冷的大环境中,那一点点的精神力所营造的温暖,无疑是杯水车薪。部落的民用念动者们纷纷患上了重感冒而卧床不起。
“我们这里也不太妙啊。”穿着一身鼠皮大衣,踏着稳健的步伐来串门的银河走到了冥空的面前,“好在罗兰草已经收获了一批。不用担心,用罗兰草的块茎酿制的饮料,酒精含量很高,可以抵御寒气很长一段时间。”
“那就好。”明知道银河是在强作欢颜,冥空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好。与苍穹部落接触以来,冥空深知这个部落的强大和脆弱所在。的确,他们拥有先进的古文明,他们的机械工艺无人可比,但是,作为一个大陆的适应者,他们却是失败的。苍穹部落的活动范围很小,仅仅是在两脊盆地和巨木平原之间洄游,这也是他们不为人知的原因之一。他们不愿意发觉未知的领域,不喜欢挑战自我的极限。和其他的战斗部落经历过各种自然环境的磨练相比,他们的人民的身体适应性实在是脆弱得可以。仅仅在这几天里,冥空就不止一次听到了对方的领地中传来了哀乐声,他们已经开始出现寒冷灾害的牺牲者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气候越发地恶劣了。温度继续下降,溪流开始结冰,一些高地也披上了白雪冰霜。避难谷地中,人类可生存的空间被日益压缩着,两个部落的人们也不得不会聚到了一起,共同生活在一些仅有避风的洞**中,苟延残喘着。
“啊!”一个老战士口吐着白沫,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他身边的好友默默地为他祷告后,熟练地将他拖出了洞**,安葬在坟场中。连日来,已经陆续地有部落成员死亡,不仅是苍穹,战神也终于出现了逝世者。在一开始的悲痛后,人们也逐渐被这样每天都可见的死亡场面痛得心都麻木了,身为一个战士,却最终病逝,恐怕是无限的遗憾吧。
人口在不断地减少中。眼看着部落的不断凋零,而天气却没有好转的迹象,两位首领也只能愁苦着脸,无奈地叹息。
“小黑,你怎么了?”冥空关切地抚摩着黑镰的额头。终于,连最强壮的战士,也开始倒下了。黑镰喘着粗气,用弯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着,脸色苍白。
“没事,哥哥。”黑镰倔强地推开了冥空,“不过是有些头晕和胸闷罢了。”
“你也是这样的感觉吗?”冥空忧虑着。空气越发地浑浊了,头晕和胸闷的感觉,他也早有体会,只不过是凭借着比黑镰更加优秀的体质,他才没有倒下。
“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银河脸色难看地望着洞**外的暴风雪,“这是缺氧的症状。这个谷地中,可供我们呼吸的氧气已经不足了。”
“怎么可能?这里又不是封闭的环境。”冥空难以置信地看着银河。
“外边的寒流象一个大罩子一样,把谷地的气流循环封闭在里面,我们那么多的人和牲口,每天代谢产生的废气就有多少啊。没有足够的热量蒸腾,让它们散发出去,植物们也在这寒冷的时刻进入了休眠状态。淤积的浑浊废气把我们都窒息而死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是吗。”冥空恨恨地握紧了拳头。或许他是个强大的战士,但在这样的自然灾害面前,他却依旧如同一个迷茫的孩子一般,束手无策。
“看来,是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了。”银河严肃地自语着。随即,她向冥空吩咐道:“空,召集你部落中,说话有分量的人来我这里。我也把我们的长老都带来,我有一个重要的提案,要在这里宣布。”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凝重,拥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志。
待人马到齐后,银河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就让冥空彻底的闷了:“空,你愿意带着你的部落成员离开这个避难谷地吗?我说的是现在,马上。”
“什么!”冥空跳了起来,“现在离开谷地?!这样的行为不等同于自杀吗?银河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果然是这样啊。我预想中的答案。”银河淡然地一笑,“如果是有人要我苍穹部落离开的话,我也同样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绝吧。”似乎是对冥空的回答充满了赞扬和满意,银河的炼上流露出了温馨的神色,但是这样的表情一闪而过,她又立刻寒下了脸,“可惜,这个山谷再也无法同时容纳我们两个部落了啊!”银河凄惨地一笑。
“这场寒流不知还会持续多久,而我们的粮食,取暖物品,生存空间,现在甚至是氧气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缩。照这样下去,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了吧,我们会全军覆没的。”银河用缓慢而又平直的语气,道出了一个众人一直企图忘却的事实。
“即便如此,也不用牺牲一个部落啊。我们可以共同想办法啊。”冥空急切地打断了她。
银河默默地注视着冥空,只吐露出了一句话:“你会甘心继续看着你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吗?”
冥空没有回答,他做不到。身为一个部落分队的头领,不惜一切的代价保护好自己的子民是一个首领不可抗拒的义务。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他的族人,却依旧下达牺牲部下的指令,他做不到。所以,冥空沉默了。
似乎是看出了冥空的心语,银河继续坚决无悔地阐述着:“你我都是领袖,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分量。正如你不会放弃你的子民,我也不会让苍穹灭亡。如果这个世界上最终只能剩下一个存在,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自己的家园,即便是牺牲其他的一切,也再所不惜。你应该明白吧,空,这就是我们部落人的使命。”
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冥空此时内心的酸楚和痛苦翻腾着。打败敌人,吞并其他部落,在资源争夺战中力压群芳,这样的生存原则一贯是大陆所有部落公认的最公平的生存竞争。但是他不想,惟独与苍穹部落,他不想起任何纷争,因为这是她的存在啊!放弃自己的部落和人民,他做不到。毁灭她的希望,他同样也做不到。
“在这里,我请求各位在场的长老恩准,就让我们采用‘神圣裁决’的方式,来决定两个部落的去留。”看到冥空没有回答,银河高声地抛出了她的提案。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后,苍穹部落的长老们首先作出了同意的表态。紧接着,战神部落的一些在士兵中也颇有威望的老将也纷纷点头认可。
“为什么,这太荒唐了!”冥空惊叫起来。“神圣裁决”,当两个部落无法对某个矛盾调节,而又不想动用战争的手段。由双方的领袖做生死决斗。败者的部落将无条件地听命于胜者的一方。
没有人回答冥空,长者们用理智的头脑分析着现状与利害,冥空那微不足道的个人情感被毫不留情地忽略了。冥空又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提出方案的银河,后者却一脸的毅然:“对不起,空,我爱你。但是我的爱不足以让我忘记我的身份和使命。我和你说过,我还有好多的梦想要实现,但实现梦想依靠的不只是信念,还有活下去的实力和资本。所以,我想活!我想让我的部落能一直存在下去!为此我不得不剥夺你们的生存权利。这是我做的最痛苦的事情,却也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你也有和我同样执着的信念,那么就用你自己的双手捍卫你的生存权利吧。如果我败了,那也就证明了我没有拥有梦想的资格。”
银河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她将面临的不是一场决斗,而是平日和冥空的聊天茶会。冥空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来到了决斗场,在听完了银河的决意后,便处于浑浑噩噩中。直到了银河的长枪向他刺来,也只是本能地张罗起了稀松的防御立场。锋利的枪尖划或过了他的身体,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而冥空却已浑然不觉得疼痛。
“你的能耐与信念就只有这些程度吗?”银河的一声怒喝唤醒了冥空的神识。只见长枪的尖端凝聚了大量的红色的生命能量,那来势足以把冥空扎个对穿。
“空,既然你没有求生的**,那我就来代替你活下去吧。”或许悲伤,但没有犹豫,银河的枪毫不停顿地刺了过来。那红色的双眼和头发印入了冥空的双眸,清澈,无悔。一时间,冥空的脑海中浮现出银河的种种表情,认真的,微笑的,生气的,还有现在那决绝的。仿佛昨天还在与她嬉笑,今日却不得不作生死决斗。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噩梦啊,梦醒时分,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枪尖触及到胸口的一刹那,冥空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突然,从冥空的体内,爆发出了一股无比庞大的能量场,如同一颗耀眼的新星,吞没了天地间的一切,凡是能量的余威所波及到的地方,无一不是化为了尘土。
等到冥空再度醒来之时,已是三日之后。
“银河!”醒来后,冥空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呼唤着。
“红发魔女已经不在了。”黑镰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旁,“哥哥的最后一击毁灭了整个决斗场所。等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爆炸圈里,除了哥哥,什么也没有剩下。”
“还把自己人也炸死了不少。”一个士兵在下边小声嘀咕着,立刻就被同伴拖走了。
“苍穹部落的人后来也都走了。”黑镰的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他们兑现了他们的承诺,把生存的权利让给了我们。”
“是吗。”冥空黯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是自己亲手取走了她的性命吗?将那个打算陪伴一辈子的傲然,鲜艳的的生命给抹杀了。恍惚中,冥空似乎看见了手上的一抹红,那是她的头发的颜色,她的眼睛的颜色,她的鲜血的颜色。
“银河!”冥空捂着脸,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冥空。冥空!”一声声的呼唤,把冥空从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实,只见席莲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哭了?”
一摸脸颊,果然湿润无比。冥空僵硬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这花香熏了我的眼。”随即默默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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