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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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烨……”司凉停了下了,迟疑着,却没有松开鞭子。
“司凉大人,这样不行……”泽烨欲言又止的看着司凉,他不知能否动摇这样的司凉,这样冷酷无情的司凉……这样的他,让他无端的感到害怕。
“若不这样,就由他他这样赖着么?”司凉的语调稍稍温和了。
“我定能将他带走!”泽烨不忍的回头看着地上的鱼哥。
司凉冷哼一声,提着鞭子坐在椅子上。
“泽烨,你即便是如此恩重于他,他也不定会领情,他就是这种人!”司凉厌恶的看着地上的鱼哥。鱼哥可怜兮兮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最起码……遇见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司凉无语,他的头和手掌都在流着血。泽烨……就是这样的人……在南院时也是……
“泽烨,纵是你有如此好的心肠,也不一定能救他人于水火,持着这样的性子,以后小心保自己周全的好。”
“谢谢司凉大人提醒。”泽烨微微一笑,却若有光华从他脸庞上迸发出来。看得司凉一阵失神。
“……来人。”这是泽烨当上副总管以后第一次使用特殊的权利。
几个家奴应声走进来。
“把他……抓起来,带到式月小筑!”泽烨话刚落地,鱼哥路出惊恐的表情。
“不!不要!求你!司凉!司凉,你让我留下来,我会乖乖听话!司凉啊!……”
鱼哥单薄的挣扎在家奴的钳制下无济于事,他竭尽全力的挥舞着四肢,却撼动不料强健的家奴一分,衣裳被扯散了,他狼狈的尖叫着,被家奴用力的从背后揪起双手,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把他从司凉的院落中提了出去。尽管他嘶哑嚎啕的嗓音听起来及其惨烈,泽烨却只能这样做。
回到式月小筑,本以为还会听见挣扎叫骂,但是阁楼里静静的,没有预料中的大喊大叫。阳春带着泽烨来到二楼的客房里,鱼哥正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反刚刚的歇斯底里。泽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站在浑身残破不堪惨不忍睹的鱼哥的面前。
“刚刚实在对不住,鱼哥……。”
泽烨轻轻地坐在他的旁边,接过阳春手里的绷带药具,凑过去掀起鱼哥的袖子。鱼哥突然一抖,将泽烨手中的东西尽数扫在地上。
阳春刚想上前喝斥他,被泽烨伸手制止了。
泽烨轻轻吸一口气,开口道:“你且这样任性,于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不用你多事,我与司凉之间的事,我自有分寸。”鱼哥沉静的低着头。
“既然你这样做于事无补,司凉的性子,你应该知道……”
“不会的!司凉他只是生我的气!终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的!”鱼哥忽然激动起来。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受这皮肉之苦?若他真能回来,你也不用如此强求。
鱼哥微微怔愣着,不一会,一声细小的哽咽逸出喉咙,泽烨有些不知所措,他示意阳春出去。鱼哥的哽咽渐渐变成啜泣,后来就成了嚎啕大哭,泽烨惊慌的扶住靠在他肩头的鱼哥一动也不敢动,鱼哥的颤动断断续续的传到泽烨身上,引得他的心一阵阵柔软。他耐心的等着鱼哥的呜咽渐渐消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伏在他的肩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僵直的肩头都隐隐传来麻木的疼痛,鱼哥缓缓将头抬起来,以一种安静的姿势坐在那里,尽管泽烨就在他身边,却觉得与他有千里之隔。
泽烨不作声的陪在鱼哥身旁,良久。
“你叫什么名字?”鱼哥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生涩。
“我叫泽烨。”
“你是总管么?”
“……说来惭愧,我是这里的副总管。”
“哦……”
又是一阵沉默。
“鱼哥,你……跟司凉……是……”泽烨有点不可思议,还是想问问鱼哥。
鱼哥并没有感到尴尬,泽烨的话,反倒让他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我爱司凉。”鱼哥坦然的神情让泽烨震惊。
“……”分明是两个男人……也能……泽烨忘记了言语。
“四年前,在我家酒坊遇见了他,误以为他挑衅生事,就叫人把他扣押起来,他脾气很硬,不管怎么虐待他都不跟我低头。后来……”
“后来……?”
“后来,他跟我爹澄清事实,我爹要放他走,我气不过,就跟爹说让他在我们家做护卫,说是护卫,实际上我只是借机报复他。”
“司凉大人……他不是从小就在三通门么?”
“他是从小在三通门,听说那年是他犯错被逐出来受罚的,他无处可去,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在我家待了一年,那一年,我对他百般折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一年后,他要回三通门,我爹答应了他……可是等他走了,我……我……”他的气息又开始不平稳起来,泽烨安抚着他的背。
“……若是伤心,就不要再说了。”
“……后来的几年里,司凉常来看望我爹,却对我不理不睬,那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我那时真的只想引起他的注意,不想让他忘了我,可是……”鱼哥再次泣不成声起来。
“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对他纠缠不休,我那时就想,死皮赖脸也要留住司凉,可是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肯看我一眼……我知道司凉长得好,从以前他当护卫的时候就有媒人不断找他提亲,有一日,我看见家里的一个下人竟然对司凉示好……”鱼哥沉默了好一会、
“……后来呢?”泽烨小心翼翼的问道。
“后来……哼……”鱼哥的语气霎时变得如腊月的寒风般冰冷,“我把她卖到窑子里,特意吩咐了老鸨,不出几天,就被玩死了。”
泽烨听着他说这些事时冷冰冰的语调,脊梁上无端冒出一股寒气。
“……自打那以后,司凉每逢见我都摆出厌恶的神色。几个月前我大病一场,爹答应我让司凉去看我,我知道他给我擦汗照顾我喝药,对我无微不至……我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想的跟我一样!……他一定只是生我的气,只要等他消了气……他一定……他一定会……”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呜咽。
泽烨沉浸鱼哥的故事中不能自拔,长久的怔愣着。
鱼哥悲怆的哭泣着,一直哭到几乎不能呼吸。
泽烨回过神,同情又替他悲哀的安慰他。心中又对刚刚听到的事吃惊不已,原来……男人之间……也有这样直白的情感……那他对三殿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泽烨被自己吓了一跳。
夜色渐渐渐降临,鱼哥也渐渐安静下来。泽烨这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见过三殿下,这在来三通门以后是很少见的。
“泽烨!”鱼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
“啊!什么?!”泽烨被突然间大叫他名字的鱼哥吓了一跳。
“司凉对你……”鱼哥的眼睛在夜幕下闪着凌厉的光。
“我们只是一般交情!”泽烨背后冷汗直冒。
“……别跟我撒谎!”
“我真的……对这种……没什么兴趣……”泽烨面红耳赤的艰难的解释。
“……”
“我……我也没有这种资本。”泽烨自嘲的笑着。
“资本?”
“……我恐怕活不久了。”
“咦?为什么?有人要杀你么?”

“嗯,就算是吧。”
“为什么?”
“说来话长,尽是些败兴的事,不说也罢。”
“为什么这么说,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我。”
看着鱼哥孩子气的脸,泽烨无奈的垂下头。
“我原是龙溪人,父亲经营一家小珠宝店,生活的也算和睦美满不愁吃穿。我有一个哥哥,他与体弱多病的我不同,哥哥身体好,从小喜欢仗义出头打抱不平,我习文,哥哥就习武,不料哥哥十六岁那年,不顾家里阻挠,毅然出去闯荡江湖,,一连四年全无音讯,直到去年,有一日,一个陌生男子来告诉我们哥哥联合衡山楠绝派挑衅昆仑山九道士,战败被俘,几日后将被处死。父母闻讯痛不欲生,我自知什么都不如哥哥,且拖着这病弱的身子连累父母整日的操心,哥哥原来也非常疼爱我,我不想辜负家里人,决定和哥哥一命换一命,次日便起行去了昆仑山。
“那九个道士性子异常刁钻,虽然答应我换回哥哥性命,却不立刻杀我,他们中一个名叫鄂常昆仑的巫师给我施了名为‘疼痛’的咒术,此咒第一年每隔三月发作一次,每次疼得人痛不欲生。他又在我哥哥身上施了连咒,若我自杀,这咒就降到哥哥身上。等过了一年,如果我活着,就要去昆仑山领取第二道符咒,那时的疼痛将更加剧烈,发作的时间也会相应的缩短,纵是铁做的人也会不久死去。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把哥哥带回家中,便悄悄离开了,我不想让父母因为我日夜受折磨而心力交瘁,也不想让哥哥下半生笼罩在对我的愧疚中。
“我一路南行,走了两个多月,直至诅咒发作,晕死在路边,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东西尽数被偷走,我想这样自生自灭也好,这样也不能算自杀。就像个乞丐一样坐在这滇安城内等死。
“可是,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被这三通门的二宫主救了,那时有人正和三殿下作对,三殿下出门时常遭到暗杀。他救我后让我做三殿下的替死之身,引蛇出洞。我险些被杀死,被救后回到这三通门,又经历了一些事,阴差阳错的成了这里的副总管……”
“……”鱼哥听得失神,目不转睛的看着泽烨。
“有时候,真得感叹命运弄人……”泽烨无奈的叹气。
“这么说来,你的经历也够一波三折了。”
“嗯,是啊,可是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一年……能有多漫长……”
“呵呵,那也不一定,说不定就在这一年有人杀了九道士呢!”
“……”泽烨沉默不语。
次日醒来,泽烨才发现他和鱼哥不知不觉睡着了,鱼哥正压着他的手,已经麻得没知觉了。泽烨小心翼翼将手抽出来,叫了阳春,吩咐她等鱼哥起来要照顾他,阳春不情不愿的答应着,伺候泽烨洗漱换衣后,去了时已殿。
昨天整日没有露面,也不知三殿下今天会不会怪罪。其实原本副总管没有每日要到三殿下面前报道的规矩,可是到了泽烨这里,似乎就成了他的潜规则。
来到时已殿门前,微风吹动着他的发丝,漾起几许微红的光晕,秀发披散的泽烨显得比原来更加秀色可餐。远远路过的下人都微微侧目,悄悄惊艳于泽烨的秀美。
泽烨朝殿中看了一眼,空空的殿前桌上摆着几张凌乱的宣纸,泽烨走过去敛起纸张整理着,可是刚一走过去就被吓了一跳,桌后面的腾龙椅上,三殿下正姿态慵懒的蜷在上面,微微凌乱的发丝缠绕着他匀称的身躯,一双美目微合着,纤细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色的阴影。泽烨的心跳霎时快得几乎要从胸膛中蹦出来,堪比女子的美丽,更有着男子的阳刚与威慑。
正在泽烨的心跳尚未平息,面上的古怪神色尚未褪尽之时,三殿下忽然睁开了眼。泽烨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抓着纸张的手将宣纸捏的皱了起来。
三殿下睡眼朦胧的打量了泽烨一眼,忽然眯缝着眼睛笑了起来,泽烨不明所以的惊慌的看着他。三殿下猛地倾身向前,一手抓住泽烨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瞬间凑近了泽烨的脸。
“好漂亮的副总管。”他口中带着戏谑,眼中露出一丝游离的惊艳。
泽烨更加惊慌了,他怀疑三殿下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三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跟他相处的越久越觉得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自己的反应又这么强烈?
泽烨混乱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三殿下,条件反射的挣扎着推了他一把,三殿下顺势跌坐回座位,不悦的看着泽烨。
“副总管,大早上起来就这样和我打招呼么?”
“……刚刚三殿下把我吓了一跳。”泽烨记得他说过,“不许总是‘小的小的’的”。
“那你可真不经吓,你以为自己是黄花闺女么。”
“……”
“算了,”三殿下回过头整理着凌乱的衣带,“半个月后我要去衢州(qu),你跟我去。”
泽烨刚从上一波冲击中回过神,又被冲得张着嘴半天没有反应。
“我……跟您去……衢州?”
“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去么?”
“……不是,您去那做什么?”
“哦,当然是去寻访。”
“那带二宫主或司凉去岂不是更合适。”泽烨小心翼翼的说。
“二宫主要到唐璜去做合议,司凉要在我走以后照料三通门……怎么,你想代司凉打理三通门么?”三殿下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泽烨。
就凭泽烨现在对三通门的了解,要想照料三通门的一干事物,简直难如登天。再何况他刚来这不久,于下人没有一点威信,他自己也没有自信。
“小……我还没有那样的能耐。”泽烨自嘲的说。
“嗯,那就这样定了吧,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说不会随时出发,到时候别等走的时候再手忙脚乱。”
“是,我知道了。”泽烨半垂着头乖立在三殿下面前。
三殿下瞄了一眼规规矩矩的泽烨,微微不悦的合上了面前的文案。
“泽烨,你能不能不低三下四的。”这次,他直呼了他的名字。
泽烨错愕的抬头看着三殿下,他不知道怎样才叫不低三下四,一直以来,他总使用这个借口斥责他。
“泽烨不懂殿下的意思。”他重新黯然的垂下头,随时准备受训。
三殿下好长时间没有作声,一会,他忽然叫了泽烨一声。
“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泽烨不知道。”
“我叫绯语。”
“……”
“你叫一声试试。”
“……泽烨不敢直呼殿下您的名字。”泽烨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听见三殿下冷笑了一声。
“泽烨,这就是你低三下四的地方。”
“泽烨不敢越轨,你乃是当今皇子,我只一介草民,三殿下不能强求泽烨与您平起平坐,这本是你我一出世就决定的,泽烨循规蹈矩,是尊重三殿下的权威。”
泽烨说完这一番话后,三殿下没有作声,只感觉有束阴冷的视线照在身上似的。
“哦?那你刚才趁我睡着**于我又怎么说,那不是越权犯上么?”
泽烨惊慌的抬起头,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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