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步存懒的再看她一眼，只苦着一张脸道：“老师，我不是知错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带家长？”
王铁鸡理所当然道：“你最近上课总是睡觉，我当然要与你家长好好谈谈了程婷，你先回去吧，回家路上小心点啊！”
程婷点了点头，满是鄙夷又满是幸灾乐祸的看了眼石步存。在路过石步存时，以一种只有石步存方能听到的声音道：“垃圾！”
高三还睡觉？肯定是差的不能再差了。这样的差生，是素来让她鄙视，瞧不起的存在。
石步存脸色顿时变的铁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仿若没听到一般，继续对着铁鸡主任道：“老师，我真的已经从内心深处认识到了错误！我保证，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认真仔细的听课，绝不瞌睡或走神。”比起因上课睡觉找家长，他宁愿因骂校长而被找。
铁鸡主任冷冷道：“不行！若是因我几句话，你就认识到了错误，那你的缺点老早就改了，还会拖延至今？而且……我还要与你父母好好谈谈，你是否还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
“什么？”石步存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王铁鸡面无表情：“高三已开学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之中，你除了睡觉便是上课走神，与其在这里让你浪费一年光阴，还不如卷铺盖回家摆摊卖苹果来的实在。”
这话已说的万分不客气，看样子，这位铁鸡主任，已是铁了心了要让他走人了。
石步存的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他忽然想起，在高二刚开学的第一天，王铁鸡就宣布。他有一个名额，让但凡大考连续三次倒数第一的，劝其退学。
想到这里，石步存顿时了然。原来，这个混蛋铁鸡早已动了心思要赶他走。为的就是让自己这个连续五六次倒数第一的差生离开他的班级，以免影响其它同学的学习。而且，也就此事，给一些平时不怎么安分的同学敲响一个警钟。
说到底，他石步存就是这个王铁鸡杀鸡儆猴，肃清内政的替死鬼。
石步存心中怒火狂涌。差生又怎么样？差生就无人权，让人呼来喝去，任意丢弃？他冷声道：“要我走？哼！容易，把钱退给我！我立马走人！”说着，再也不愿理这个混蛋主任，转头就走。
王铁鸡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喝道：“回来！我让你走了吗？你是开除，学校是不可能退钱给你的！”
石步存仿若没听到一般，依旧昂然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只留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铁鸡主任。
饱含着郁闷与愤然，石步存走过曲折弯回的走廊，径直的向着校外走去，心中不断的盘算着这事儿该怎么办。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过，自己在课堂上，因开校长一个玩笑，而成自己被退学的导火索。
若是让一直以来，总是视学习为最伟大，最神圣的职业的母亲，知道自己要被学校开除，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石步存虽是家中独子，但家境并不算富裕。他的父亲石仁本是一家工厂的车间师傅，而母亲是一家幼儿园的老师。
本来，依两人拿的工资来说，他们供养石步存这一个儿子生活还是足足有余的，至少不会太过拮据。但直到前年，他的父亲不幸得了尿毒症。
一个普通的家庭，得了这样的病！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的全家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为了给他的父亲换肾，他的母亲不但搬出数年来所有的积蓄，更是四处筹借。所幸亲戚朋友们倒还有情，听闻他家的事故，表示同情遗憾的同时，看在亲戚的份上，也情愿不情愿，多多少少的借了些钱。
待他父亲换过了肾，家中所有的积蓄已耗的一乾二净，还欠了对于普通人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的债。
平时的事物消费，欠债，以及他父亲换肾之后的调养药物，生活。每一样仿佛都携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的压在了他母亲那并不算十分宽的肩膀上。除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外，平时更是兼职数份工作而入不敷出。
每当石步存看到母亲才四十多岁，却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时候，都不禁心痛的潸然落泪。
有这样的一个悲惨背景，年及弱冠的他自然有所触动。他曾数次想要退学，与母亲共度难关。但每当看到母亲那暗淡而又充满着别样的希望的目光时，他便满含悲愤惭愧的低下头颅，将滑至嘴边的放弃的话，重新与泪水混合，硬塞进肚子里。
他的母亲一直认为，只有读书，考上大学，才能出人头地，将这残破的快要崩溃的家给挽救回来。他实在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学习，为本已万分劳苦的母亲更增一份愁苦。
因此，他想要学习，想要上进，想要与许多优等生那样，尽情的投入学习之中。每至学年末，与满脸欣慰的父母，来拿三好学生的奖状。
但是，有时候，天道未必酬勤。
不知是学习方法的问题，还是他平时有所偷懒，他疯狂的拼搏了半个学期之后，成绩竟然毫无起色。成绩不但没上升，反而又降了一名。为啥？以前他是倒数第二，但后来倒数第一走了之后，他就是倒数第一了。
眼看已经迈入了高三，他除了悔恨自己当初不用功的同时，只得苦涩而心灰意冷的放弃学习。
因此，为了麻痹自己的心，他上课睡觉，看小说；有时候直接就是逃课，跑到一个朋友开的网吧那儿混一个下午。可以说，是彻底的堕落了。
微风，携带着白日的余威，轻轻飘过。
一路思潮起伏，石步存的眼睛逐渐湿润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今后就是给人做牛做马，也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永远不再受苦。
不知不觉间，石步存走到了校门口。忽然，一阵香风迎面扑来。
“嘻嘻！石大哥，怎么样，那个王铁鸡让你摆平了没有？”一个清脆而带些调皮的声音，在石步存的耳边响起。
石步存一惊，不动声色的把眼角噙着的泪水抹掉，抬起头，看向来人。
圆圆的脸蛋上总是扬着欢乐的微笑，大大的眼睛，仿佛是两颗闪闪发亮的黑宝石。一点朱唇之上，是一个小巧挺拔的瑶鼻，皱起来，便万分的可爱。
看着这个如洋娃娃一般可爱精致的女孩，石步存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小雪，你怎么还不回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真正的明白，不羁与堕落的背后，那颗隐藏至深的矛盾与痛苦的人，无疑就是眼前的这个精致的如同天使一样的女孩儿了。
唐雪兴奋的拉起他的胳膊：“等你嘛！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搞定那个铁鸡主任的？”
石步存黯然的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笑道：“今天上课那张纸条，是你传给我的吧？”
唐雪仰起如雪的天鹅脖，得意洋洋道：“当然，不然，你以为就你旁边的那个死胖子，能知道老师的问题么？”
石步存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你都把问题告诉我了，怎么不顺便把答案也一并传过来？害得我被铁鸡找去喝茶！”
唐雪瑶鼻一皱，有些委屈道：“我怎么知道你连那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随即，又笑嘻嘻道：“若不然，我怎能看到有人当众损骂以不讲情面闻名的铁鸡主任的老丈人？嘻嘻！石大哥，你骂的真是太好了！”
“什么？”石步存忽然大跳起来，失声道：“校长是那个混蛋的老丈人？”
唐雪瞪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吗？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石步存一听，顿时颓然悲叹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人告诉我？妈的！难怪那个混蛋铁鸡这么难为我，原来早已记恨在心。”
他如此说，是因为曾经在高二一开学不久的一节化学课上，化学老师问他水中的氧气含量。他当时因答不上来，就当众说把校长的头按在水中，看他能坚持多长时间，就可以知道了。
结果，这事儿就传入了王铁鸡的耳朵里，据说他听说的时候，当时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石步存当时也不以为意，没想到，这个混蛋铁鸡竟然暗暗的把这事儿记在心里。
唐雪有些紧张道：“怎么？他怎么难为你了？”
石步存犹豫了一下，觉得纸始终是包不住火，自己被开除的事，唐雪终究是要知道的。只得把他与王铁鸡的谈话尽数告之。
唐雪与石步存两家互为邻里，又是世交。当初，他母亲为他父亲筹钱的时候，并不算有钱的唐家借的钱甚至比一些经常来往的亲戚借的钱还要多。因此，石步存对于唐雪一家人，实是打心眼儿里感激。对于唐雪，更是当亲妹妹那般的爱护。
她举起粉拳，撅着樱桃小嘴愤然道：“他怎么能这样？不就是拿那个秃头校长作了个不恰当的比喻么，有必要这么怀恨在心吗？”随即，她又满脸歉意道：“对不起，我今天要是连答案一起给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这事儿要是让伯母知道了，一定非常伤心！55！都是我不好！”说着说着，小丫头的眼睛就红润了起来。
石步存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胡说什么，这错又不在你。那个混蛋早就动心思把我踢出学校了。”
唐雪大大的眼睛中漫着雾气，楚楚而惹人爱怜：“那……那个混蛋要是敢真的开除你，我……我也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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