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年羹尧自叙---为我一句话而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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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姬姑娘回到别馆,请了大夫给她把脉,大夫说确实已经康复了,我才放下心来。
我让美佳给她收拾了些行李。
“姑娘,嗯,都是下人的衣服,委屈你了。”美佳说。
姬姑娘猛地摇头,握住美佳的手道:“美佳,谢谢你照顾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美佳看看我,惶恐地大声说:“姑娘千万别客气。”
我雇了辆马车,带着姬姑娘踏上了回四川的归途。
姬姑娘在车上,坐在地上抱着膝,我叫她坐上来,她只是摇头。
我揭开帘子,看看窗外,故意淡淡地说:“快要出城门了。姬姑娘,你后悔还来得及。”
她没说话。
我回过头。
她把脸埋在膝上。肩头在微微抖动。她在哭。
你终究舍不得四爷吧?我想。
“姑娘,我还是带你去找四爷。”我说,喊道:“停车。”
“不要,”姬姑娘抬起头拉着我,脸上都是泪痕。“年大人,我只是舍不得美佳,她是第一个待我那么好的,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报答她的。”
“傻瓜,”我脱口而出,才发现有点失态,我放开她的手,坐好,道“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我伤了你,让美佳服侍你是应该的。”小丫头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变成我是她的恩人。
这时车夫上前,在帘外问:“大人有何吩咐?”
我道:“没事,继续上路。”
姬姑娘听了,脸上虽还挂着泪,但是笑了。
马车行到驿站,姬姑娘抢着要照顾我。
可是我发现她笨手笨脚,不是洒了这个,就是自己跌到。还得我扶她起来。
我失笑。
她肯定不是四爷的丫头,不知道是四爷哪里的红颜知己。
可是到了第二个驿站,我就笑不出了。
姬姑娘把事情做得利利索索,服侍得很周到。
我看得出,她端茶端饭,甚至给我端水洗脚,表情都那么地认真,心无旁骛。
等事情做完,姬姑娘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开始看。
“这是什么?”我问。
“哦,我把要做的事一件件写好了。我看看还有什么要做。”她道。
我伸手去拿那张纸。
她递给我。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泡茶、端饭等各种事务的要领,轻拿轻放、如果有多个客人该先上谁,什么都有。
“上个驿站的桂儿姑娘教的,我笨,就全部记下来了。”她低着头说。
她这哪里是笨,分明是太过认真和聪慧了。这个女子,太神奇了。
我到底在上个驿站说了什么?好像也没有指责她啊。
“这张是,”我看到干活的要领是写在反面的每行空白处,正面正是她的战国策手稿,“姑娘,这是你的手稿。”
“嗯,怎么啦?你说那本书不是史书,那就不需要给它挑谬误了。我想想还是不要了。”她爽快地说。
“没有,你,写得很好,应该集起来成册。”我道,接着说:“姬姑娘,你不是上次要学几个字?现在我教你。”我想为她做些什么,才不至于那么惭愧。
“真的吗?”她惊奇地跳起来。
“嗯,”我点头,“上次那张你把不会的字都誊在上面的,你可以拿过来。”
“不用不用,我全都记得,自己不会的还能记不得?嘻嘻。”她笑道。她期待地看着我。
“你坐。”我说。
她坐下,双手托腮,期待地看着我。
“你说,我写。”我磨好墨,蘸好笔。
于是,她说一个,我写一个。
“姑娘,是了,你的字是四阿哥教的吗?”我随口问。
“算是吧,他敷衍我,”她嘟着嘴说,“就塞给我五张纸五首诗打发我,害得我现在好多字不会写。”
“你所有的字都是他那诗里学的?”
“没有啊,还有你那本书啊,不过书里都没的字,我就真不会写了。”她嘟着嘴,很是可爱。
“可你怎么会写小篆?那是很难的。”
“啊?那个我本来就会。”她疑惑地说。
我摇摇头,真不知是师承何人,天下间写得一手小篆的女子可谓少之又少,被我碰到一个。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发现洗漱的水不知何时已放好。
我推开门。
姬姑娘蹲在花坛边,手里拿着根树枝,转过头来:“年大人,你醒了。我给你准备饭去。”
我走过去。
她在做什么。
泥地上写满了字,都是我昨晚教她的。
每个都写了五遍,工工整整地写在泥地上。
“你看,你看,我写得对不对?”她满是天真地说,眼睛里全是晨曦的光彩。对我充满了期待。
我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就像兄长对小妹一般,道:“你写得不错。”
她又绽放了一个笑容,就像她小产时在我怀里,就像我以为她走了,其实她在我家对面的屋檐下,绽放的那种不属于这个俗世的纯真笑容。
我突然有拥紧她的冲动,害怕这种稀世的美好转瞬而逝。
这个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地让人着迷。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我几乎以为,她的美就是一个自始至终的阴谋,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为了让我中计。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深深地沉迷她,不可自拔,完全忽略了她的前尘往事。
那是到了四川境内,我并没有先回巡抚府。这次赶出来找她,其实在成都西南的雅州重镇还有重要的差使要办。
奉天府贪赃枉法一案,牵涉甚广,有人密报四川布政使正是其重要党羽。
而证人就被保护在雅州。证人是一个窃贼,行窃被抓获时,发现其赃物中有四川参将何韬家中的账本,只要让证人携偷得的证据告官,我们就有把握端掉那一伙贪官。到时禀报回京,正好可以给四阿哥办的差使添砖加瓦。此时参将已被我安排在雅州处理军务。
我赶到雅州,县臣却说,那窃贼害怕被官司拖累逃走了。
“为何不看紧他?”我拍案道,身边的姬姑娘吓了一跳。
“巡抚大人,当时为了让他答应作证,非但说免除他的劳役,还供他吃住,所以没有收监。”县臣道。
“那账本呢?”我问,如果没有账本,那真的是全部辛苦白费了。
“幸好证据都保存着,”县臣道,从怀里拿出账本递给我。
“只有证据,没有证人,”我寻思着。“如果可以买通一个布政使的家奴来告,也不是不可以。”
“以民告官的路子?可行是可行,可有谁愿意白白挨打呢?”县臣道。
“嗯?为何要挨打啊?”姬姑娘疑惑地说。
“根据大清律,以民告官,以下犯上,告状者先要重责五十大板。”我说。
“哦。”她点头。
我对县臣说:“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现在也不知能不能办成这事。你的失职我定会记在帐上。”
我把账本随身放好。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我感觉是姬姑娘在给我掖被子。
一早醒来,我打算起身回巡抚府。
穿好衣服,发现账本不见了。
我在房内到处寻找。
好像姬姑娘来过。
我冲出房间,发现姬姑娘已不在房里。
我问县臣,说姬姑娘出去了。
她出去?去哪里?
不会的。
她不会是……奸细……
怎么会这么巧。她被我撞到。怎么可能她不贪慕荣华富贵,放弃四阿哥而跟我走。
四阿哥。
奉天府案子。
难道她本身就是别人安插在四阿哥身边的奸细。
眼看事情败露就故意留在我身边以保四川一干人。
我彻底心寒了。
中计了。年羹尧,你怎么一点都把持不住,对一个陌生女人那么没有戒心?
这时县臣急急走来。
我正想开口说叫他派人去追姬舒怡。
县臣说:“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你身边那位姑娘,拿了账本,击鼓鸣冤来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
她……她……原来是……傻瓜,你这么做要被打死的,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急急和县臣来到堂上。
姬姑娘跪在堂下,看到我,她开心地笑了。
我的心却很痛,我刚才还那样地怀疑她。
怎么办?她一个小女孩,受不住五十大板的,一定会被打死的。
不久。
参将被带到。
我知道根据账本以及里面他的签字和印鉴,他难以抵赖。可是姬姑娘,姬姑娘……
“你们不要随便找个人诬陷我。我相信这个女人都没来过我家。”参将喊道。
姬姑娘说:“你家在城南观音庙侧,你家南边有一棵高高的槐树,我和同伴当时就是从那里跳进你家行窃的,如果不信,我的一根发带还不小心缠在那树上。我负责在树上望风,我的同伴偷到东西就和我汇合。”
姬姑娘真是胆大心细,原来她一早出去就是为了勘查地形,还留了证据。她还能自圆其说,因为她不知道账本在哪个房间偷到。
县臣不得不说:“姬舒怡,你可知道以民高官,是要受刑的。”
“我知道,我不怕。只要能告倒这个贪官。”姬姑娘看着我,笑着说。
“你疯了,你是谁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怕死啊?”参将喊道。“年羹尧,一定是你,你为了一己功绩,随便找个孤女陷害我,打死她你就死无对证了。”
县臣看看我,我知道不可能违抗大清律不打姬姑娘,不打她参将就有把柄反咬我。
我点点头。
县臣按照我和他升堂之前说好的对策,道:“姬舒怡尚未满及笄之年,不宜重责,现施以笞刑四十。”
衙役将姬姑娘按倒。
笞刑四十,也不知道姬姑娘受不受得住。
她为什么要为了我受这样的苦?
衙役的竹板朝姬姑娘的背部打了下去。
她起初还在强忍,只是呻吟。
待打到第六下,姬姑娘开始痛呼。
我握紧了拳头。
姬姑娘哭了起来,一声声凄厉的呼声令我窒息,仿佛那竹板都是打在我的心里。
最后十板,姬姑娘人已经昏迷过去。
她被拖出去的时候,嘴唇被咬破,血流在下颚,后背的衣服已经满是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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