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冷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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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孙濡邵其实并不熟络,不过我还是策马靠近他,因为只要我身边空出一匹马的间隙,大军的随行军医就会热情的黏上来话家常,如果我狠狠的瞪他,他就会自怨自艾的哀叹,“虽然你现在也很美,但我更喜欢你柔若无骨的时候,总是做出一副愤恨难消的样子,身体却温顺的任我摆布……”
我不想在两军尚未交锋前就将军医斩于马下,毕竟几十万的性命也许就握在他手里,再说讲出去死因是调戏将军,我也会很郁卒,最后干脆视他为空气,紧紧的靠着孙濡邵的战马走,冷观尽管犯浑,起码还懂得在人前规矩些。
现下才觉得熙文还算好的,只不过那孩子四体不勤,出于安全考虑只好将他安置在队伍后面帮助看守军资。
“那个……孙副将,”为了缓解行军的无聊,我与孙濡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军师呢?”
孙濡邵很迷惘的看我,“军师?”
“就是我们打仗的时候分析战况制定兵法的那个人。”我四处东张西望的看了看,貌似最高统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没有听说过……有将军您在,还要他干什么?”
……话是说的好听,可是不能用在存亡大计上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濡邵,立刻恍然大悟,“原来孙副将文武双全,对兵法战术也这么有研究。”
孙濡邵更迷惘,“将军,属下连大字都不识半个。”
……我坐在马上直直的回望身后的六十万大军心头暗恨,明仲轩你坑我,别说带兵打仗的经验,就是连兵书我都没读过,勇气我是有的,可是没和智慧一起带过来。
晌午大军停下来用午饭,冷观不再废话连篇,却还是跟着我团团转,我已经没空理他,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图纸。
“这是什么包子,咬一口没找着馅儿,再咬一口过了。”我正抱怨行军的饭菜太粗糙,熙文已经找到我身边来,一见到我就嘟囔道,“烦都烦死了,好不容易躲开你一会儿,叫我过来干什么?”
要不是担心他年纪小在不适应军旅生活,我倒是无所谓他有没有饭吃。的
我咬着包子指指身边的位置,“过来这边坐。”
熙文满不情愿的坐下来,看了一眼我手中乱七八糟的地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将军,你不会现学现卖吧?!”
“什么话,我这叫温习战况……正好你来同冷观熟识一下,他是这次出征的军医,你顶多算半个。”
“冷观?”熙文音调陡升,“哪个冷观?”
我自然而然的转向冷观道,“还是你来同熙文熟识吧,你的脸估计他记不住。”
冷观露出“亲切”的微笑向熙文一拱手,“许久不见了,少宫主。”
熙文脸上已经惊讶的变了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近几年忽然没了那人踪迹,我只好混进朝廷打探打探消息,一不小心就得了个伴随美人出征的机会。”
我左瞧右瞧打量半天,好奇道,“你们认识?”
“你才意识到啊?”熙文轻蔑的瞪了我一眼,“何止是认识,冷观原本就是风荷宫的人。”
我手上一颤,警觉的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冷观毫无惧色的摆摆手,“我们虽然主仆一场,但那已经是过往的事,我现在隶属朝廷,与风荷宫可没有半点瓜葛。”
我当下拔出剑指向冷观心口,“我当你是皇上派来的人才没有怀疑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算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熙文拉住我,“风荷宫确实与他没了关系,从某些方面来讲他也对风荷恨得紧,只不过这个人医术十分了得,即使在人才济济的风荷也是数一数二,与擅长用毒的暖言并称冷暖双雄,所以我记得清楚些。”
“冷暖双雄?”我收了剑打量着冷观,他的医术我是领教过的,只是没想到暖言的毒术登峰造极到那种地步。
冷观笑道,“当初风荷将我扫地出门时,可没人记得这般抬举我。”
熙文脸色僵了僵,“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你为什么还是念念不忘?当时我父亲已经病入膏肓,风荷又有许晟等人叛变,以致误会了你……”

“误会?恐怕不止是误会吧,知道实情的人其实就在你们宫中,只不过他反过来给了我落井下石的一刀,可惜我没死成,平白背了不仁不义的名声十年,受人赠与理当归还,不然我怕是终生于心难安。”
我一头雾水的握着剑,熙文无可奈何的摇头,“你明知道杀不了他的,你的天职是救人,不死在他的手里已经是万幸。”
“我找了他十年,也研习了十年的毒药,即使毒不死他也绝不会再让他占得上风。”冷观顿了顿,忽然又耸肩莞尔,“不过好像也难说呢,那种良心都毒透了的人。”
我扯扯叹息中的熙文,低声道,“你们说的不会是那个暖言吧?”
熙文看了我一眼,默然不语的往回走,我忙追上去,“到底怎么回事?”
“你知道暖言?你见过他?”熙文忽然问。
“不……不算是见过吧,只是听过名字而已,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他是站在风荷和朝廷哪一边?”
“这要看暖言站在哪一边,”熙文苦笑,“冷观可不是个舍身取义的人,为了同暖言对决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可是自从他被赶出风荷,暖言也投奔了许晟一方,差不多五年前却忽然毫无声息的消失了,我再未见过他的面,更无从知晓他现在的情况,所以你最好祈祷暖言还活着,而且依然是许晟的走卒,这样冷观才会帮你对付他们。”
再未见过……我总算知道明仲轩为什么说冷观的仇人近几年声息皆无,这几年里暖言以林戒仕的身份一直陪在青砚身边,隐居江陵山内,无从找起的冷观自然得不到消息。
我叹道,“如此用毒精湛的人不能为己用便罢了,偏偏站在敌人那边……他们两个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十年前暖言也还是小孩罢了。”
“小孩?”熙文怒瞪我,“十六岁的人能叫小孩吗?还是我在你眼里一直就是小孩?”
“十……十六岁?”我脑子里一团浆糊,熙文算术都算不清楚?
“你以为呢,十年前暖言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是风荷的佼佼者,”熙文沉下声落寞的说,“我小时候,他们两个常常陪我读医书,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冷观也不像现在这样的,他以前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管我背错多少次药典他都不会发脾气,如果他们两个不离开我,我一定会在药毒上都有成就,也不会只习得宗家的迷药支系。”
冷观曾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实在无法可想,可是如果十年前暖言就是十六岁的话……“你刚才说,暖言今年多大年纪?”
“你不会算术么?简直是笨死了,都说了十年前十六岁,现在当然是二十六!”
“二十六……”我比了比熙文的个头,二十六岁,即使是个子矮小身材纤弱,起码一个人的脸会有变化吧?怎么会……
“不过十年二十年,对暖言来说应该不会有变化吧,他的身体已经就停在十四岁上,不会再有改变了。”熙文淡淡道。
“停在十四岁?”我哑然。
熙文已经忍无可忍,“你是八哥吗就会重复别人的话?风荷宫的人研药时十有**以自身做对象,暖言从小试毒,也许是有了什么影响,十四岁时他忽然大病一场,身子就不再长高了。”
我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自从认识暖言他就不见长过个子,我还曾以为是青砚虐待儿童导致他营养不良,可青砚说是因为练剑走火入魔……
我一直以为自己还魂后有些偷换天日的嫌疑,敢情我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老妖精是暖言!可惜怎么能将天真装得一如发自肺腑,那么灵巧可人的无辜模样。
想一起来心里就难过,曾经最喜欢的弟弟现在却成为敌方的中流砥柱,最不可饶恕的残忍就是夺取对方的信任再一手打破,被信任的人狠狠刺一刀——也许冷观的怨愤我能体会,想不到他流里流气的性格下掩藏了那么多的仇和怨。
以前,是个很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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