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中，身着传统服饰的服务员含笑送上茶具。
尤佳正出神地听文颂解说，康伟急匆匆赶来了，一看尤佳的脸立即捉了她往外拖：“快点敷冰块。唉，这不是活折腾人嘛！报上说，有个演员足给打了三四十个耳光才拍成一个镜头。这叫啥子事？真是的，导演怎么自己不去试试？”
“不用敷了，人家没事嘛。”尤佳正打算拿这当借口小伤大养，实不愿领教冰块的滋味，奈何力不如人，只得暂别新茶。
这头服务员已依次在茶客们面前放下小杯，替他们加茶注水。
赞叹声、询问声热闹着怡园。独坐一张桌的凤君举起杯，凝视着水中新绿。见安导走过来，她笑盈盈指了下椅子，口里道：“这茶不错，我要带些回家去。”
安导坐下，不看新绿只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把我也带回家去，好吗？”
凤君不语，片刻，微微点了下头，脸泛红霞一派醉意。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心知这位经得事多，修炼出慢火煮小米的性子，反正自己也不急，耗着就耗着。今夜锅开米熟，感觉中更胜茶香。
***
夜11点左右，方小玉被冻醒，跟着便听到密集的雨声。
憋了许久的雨发泄般疯下，烂尾楼又窗无玻璃门无木，那雨借风直往里窜。她摸了一把身上，竟已半湿，赶紧跳起来冲到走廊。此处两头通透，加上两侧无数门窗，呈多透之势，风和雨纠结起来打着旋，比屋里更糟十分。
她赶紧缩回屋中，饿意跟风上。先解决肚子问题，她爬出角落摸了袋速食面，又拖过半瓶喝剩的矿泉水，返回角落大口、大口啃起来。
啃完想起未来，又出角落寻手机。几只饥饿的鼠辈大约是嗅到方便面的香味，不怕死地闯进来欲分一杯羹，小眼睛亮亮地闪绿光，令方小玉顿时联想起客厅里的死鼠死猫。不知怎地却半点也没惧意了，倒是升起满腔怒火，抓过矿泉水瓶便迎头痛击。
鼠辈敌不过，落荒而逃。方小玉呼出口气，又寻手机。
手机放在手袋里，麻布手袋已全湿。方小玉生恐通讯工具损坏，掏出来急按。还好，嘀一下应声而开，屏幕闪出柔和的光泽，温暖着雨夜。
有短信！是小月的：“姐，我一直开着机，等你。”
管不得现在是几点，方小玉爬回角落就给小月打电话。
小月一直睁着眼等堂姐电话，怕打扰身边的包总，一动不敢动。忽听得手机震动，忙伸手去抓。
存着心事的包奇峰也没睡死，忙开灯，嘴里赶着道：“莫急，莫急。”还拍了拍她的背。
小月便定一下神，朝老包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很镇定。
那头方小玉开口就问：“好妹子，包总怎么说？”
小月吸口气，道：“姐，你也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句真？哪回害到别人？回回都是自己吃亏。包总说了，他是生气，不过这回就算了，这回就原谅你。只是……”
方小玉一下跳起来，头撞木板上也不觉疼，急道：“好妹子，多谢你！多谢包总！好妹子，跟包总说……”
她是想要求与老包见面，却被小月劈口打断：“你听我说罢！好生听着我说。姐，你绝对不能再干这些事了……”
“那当然！你姐再不会犯了！”方小玉心中大急，通话时间一长就有危险，可是这个妹妹什么也不懂，若不让她说，小脾气一发就糟糕了。
小月苦口婆心地絮絮劝说着：“……姐，你听好了，你要是再犯，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你第二回……”——傻傻的小月，一点不知道包奇峰要她长篇大套劝堂姐，是在定方小玉的位置。什么警察问话之类，全是包奇峰整出来的。警察要是凭那种满篇没一个真凭实据的文章就对一个疯婆娘立案，啥正经事别干。
方小玉急得不行，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我晓得，我晓得。好妹子，你姐是真的再不敢了！”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妹子心存偏见，什么内奸之类的话最好提都莫提，这只会被当成不知悔改，惟今之计，只有一个劲检讨再检讨，以求妹妹快点结束说教。
小月从没见过堂姐这般低声下气，心软下来语气却不敢软：“姐，你细听我说，这回你闹得乱子是太大了，所有的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别人要帮你也好，警察要查清也好，都要一段时日。你想想，坐台进监，贩毒杀头，你可晓得厉害了？”
“我晓得，我晓得。”方小玉心里来气嘴上却不敢分辩，她根本没对境外记者说过黑豹酒吧贩毒卖淫，无非扯了些花边绯闻，逃亡时还把电脑格式化了——所有资料早就按他的指点存入了网络空间，如果她一个月没有消息，他自然会将一切曝光！
看现在这情形，包奇峰必定不肯见自己。她咬了下牙，抽泣道：“你姐是想钱想出名想疯了，得了教训再不敢了！”
“你总算说了句实在话。”小月叹息，望眼包奇峰。
门边信号灯已告诉包奇峰位置锁准了，他一脸疼爱地点了点头。小月忙道：“姐，包总说了，再有下回可莫开口，你听明白了？”
方小玉快疯，语气越发放得软：“我明白。再要有下回，姐也没脸跟你开口。”
小月道：“姐，你细听我说，这事太大，要些时日才办得妥。现眼下你得藏起来，我备了些钱，怎么给你？”
方小玉立即报了街对面娱乐城的名字，讲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只怕警察早就包围了这地方，现在既然没进来，那就是想看看她们姐妹见面后还有什么情况发生了。她决定见面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小月必须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转给老包。哼，斯洋臭小子等着！即使老包不信，她很快就会出来。发文章没有证据都要输官司，她就不信警察没证据能把她关起来！
方小玉声音平静地问：“妹子，你现在来得了么？娱乐城两点关门，一点半在正门口见面好么？”
那头小月忙道好。收线后，她把通话内容细述一遍，泪眼汪汪望向大恩人：“包总，丹娜一生一世都报不了您的大恩……”
“这都说啥呢？宝贝儿，咱谁跟谁呀？”包奇峰揽过她：“宝贝儿，深更半夜的，我好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可这事又不能惊动别人。你那姐姐太不晓得轻重，得罪我也就罢了，看看她，又是贩毒又是卖淫的，说了一大串吸毒的坐台的演员名字，那些人还不个个恨到牙根发痒？个个都是有路子的，眼下天王老子都罩不住她。必得叫她藏严实些，等摆平了，给她信才能回。”——哼，西娜失踪再死翘翘，美人要怪也怪不到老子头上。
大手往床上按倒丹娜，老包嘿嘿笑：“再睡会儿，你也莫太早去了。那娱乐城半小时不用就到，去早了站门口给人看到，反倒不妥。”
应付完老包出来，已近凌晨一点。小月尚无驾照，便是有也不敢开那辆招人的宝马。跑着上街头打了辆的士，开到娱乐城，还差2分钟。借着给司机钞票磨蹭了一会，她这才准点站到正门口，却是左右望不到姐姐的人影——当然望不到，方小玉不但没在娱乐城，且通完话又换地方了，她是抱着万一警察没那么神通广大的侥幸心换的，于是避过了一劫：警察没闲功夫理她，老包的人马却在她离开几分钟后赶到。
小月接到堂姐电话，左右望望，忙撑开雨伞顶着风雨沿街行，十几分钟后看到了堂姐说的烂尾楼。谁知走进去后，仍不见堂姐。
烂尾楼昏暗的像个鬼屋，小月胆子本来就小，脚都发酥。不期然3号幽幽的目光浮现眼前，顿时魂魄似要离体。
忽听得方小玉唤：“好妹子，在这呢！”
小月一颤，抖抖儿叫着“姐”往前行。
方小玉又叫一句：“妹子……”打楼道中蹦跶出来。
这时，小月忽觉额头似中了粒石子，随即两眼大睁着直直向下倒。
方小玉看到她的脚往前踢，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忙一把扶住她。
枪声大作。但方小玉已经不知道闪避了，她整个魂都落在小月的前额上：那儿，有个圆圆的红点。过了一会，血才慢慢地流出来，跟警匪片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是演哪出戏？方小玉脑海中一片空白，嘴里木然地重复着：“妹子、妹子……”直到梁大同亲自拉她上车，她还在重复：“妹子、妹子……”——她的命真够硬，警察没兴趣睬她却正在查包奇峰！
***
枪击方小月是谁干的？
包奇峰断然否认，告诉赵华平他准备绑架方小玉，没想到有人抢先枪杀方小月，这摆明是诱迫方小玉爆料。他建议先下手为强，灭掉这祸根。
赵华平严令制止：“方小玉手上能有什么真料？要有早爆出来了。为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冒这么大险值得吗？”
不久，方小玉被判半年劳教——带她去派出所是做笔录，她却自述了一箩筐的“丰功伟绩”，问题是连卖淫都查无实据，仅有几张存在手机里的所谓的“坐台照片”。本来没人想给她免费牢饭吃，可恨这疯婆娘的态度极端恶劣，竟然公开勾引警察，男的女的她都勾，一训斥她就哭天喊地。警察个个久闻其大名，众口一词认为她患有精神病，但医生诊断她最多只有轻微幻想症。因此，她得对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
方小玉被判劳教后，包奇峰松了一口大气，深为佩服赵副台长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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