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小玉找到经理人刘先生，不是为陈奇，乃担心自己的小命。
“刘先生，听说我们剧组死于意外的女摄影师是林雪丹的前女友，是吗？”
刘先生眉一挑：“你听谁说的？”
“你回答我的问题嘛。”
“没有这回事。影片快杀青了，大家都不想惹麻烦，你少听些闲言。”他拍拍小玉的肩，露出招牌微笑：“方小姐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将来应该会大放异彩的。”
“还靠你这大经理人的提携。”小玉似笑非笑，“知道死过一位女摄影师，这心总是跳跳的。导演不喜欢花钱，租那么个破会场，连雪丹也遇险。对了，那灯具是怎么掉下来的？”
“设备陈旧，螺丝松了。”刘先生不满地哼了一声，“酒店方面也只能是这么个解释。方小姐观察事情仔细，剩下的日子你要多费心。”
次日，尚在睡梦中的小玉被林雪丹拎起来，迷迷糊糊赶往片场。
一干人正在外景地忙乎，小玉的头被拍了一下。她转过身，不由叫起来：“陈奇？！”
“嘘！我现在是为全自然公园的工作人员，临时帮贵剧组跑跑腿。有没有什么消息？”
“有。影片快杀青了，另外你那打火机是水货。”说完小玉就跑开了，丢下陈奇在一边发傻。其实窃听器没问题，只是她不准备用，她不喜欢陈奇挖新闻的手断。
拍片一直拍到过午才停下来，剧组的人忙着吃盒饭。小玉挑了罐果汁给林雪丹送去，正好听到他对导演说：“下一个镜头还是我来拍吧，用替身太假了。”
导演点头：“有保险绳不会出事的，下面还有救生网。可你的经理人非说吊半空悬乎，要用替身。这样子又浪费又不能拍近景。”
“导演是你。”
“是啊是啊，可他有投资。这么办，别让他知道，拍完再说。”接着导演跟林雪丹聊起了别的事，“如果抓紧些，今天还能拍多两组镜头……”
小玉又等了片刻才走过去，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听见了方才的话。
应该告诉刘先生的，方小玉有个强烈的预感：会出事。
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刘先生，小玉只好捉住陈奇：“听我说，林雪丹要拍一个有视觉震撼的镜头。看那个悬崖，足有七八层楼高，他要抓住斜出来的树枝悬半空，我担心出事，你会不会检查缆绳？”
“不会，我看我还是在下头。你知道我练过拳脚的，他要掉下来我就跑过去接住，怎么样？”
“要是接不住呢？”
“我就勇敢地当肉垫！只是每年请你记得替我烧些纸钱就是了。”陈奇双手合十满脸虔诚。
小玉要信他才怪，他要是说他拿个相机等着拍照倒像是真的。事到如今，只有自己去检查缆绳了。
***
缆绳由道具员布置。小玉跟他们关系不错，没人赶她。只是她怎么也看不懂那些并不复杂的装置，显得碍手碍脚。林雪丹自己也来了，这人真是多才多艺，检查起来十分熟练。小玉记起来了，有报道说他当明星前干过这行。
眼见着林雪丹站在了悬崖边，风很强，但他一脸坦然。小玉暗暗佩服，看来要当个名演员，就该有丢了性命也无妨的觉悟，这点自己是铁定做不到的。
林雪丹一人对付一帮追杀者的激战镜头上午就拍完了，现在只是拍掉下悬崖。他挥了挥手，凌空翻了出去。
小玉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忍不住探头去看。林雪丹一手抓住树枝，两脚悬空。
导演在叫：“稍微摇晃一下，再多晃一下……”
看来有惊无险，长达一分钟的拍摄总算结束，导演打着手势喊：“OK！”
林雪丹身系的缆绳变直，准备把他吊回。就这时，缆绳突然断了！小玉尖叫一崐声，眼瞪瞪看着林雪丹手一滑，整个人直掉下去。她想闭上眼睛不看那惨状，偏偏闭不上。
但愿他掉在保护网中，可这么高几率最多只有一半。猛然，凭空飞出两只篮球，不分先后砸在林雪丹的身上，接着他就像只布袋掉进了网中。
后来这件事被媒体渲染的十分离奇还配发了陈奇抓拍的照片。原来那天不只陈奇一个混进来了，他还带了帮手，其中两位是打篮球的，都是林雪丹的超级影迷。
陈奇曾一再追问小玉为何能未卜先知，但小玉吃了秤砣扮哑吧，气得陈奇大骂她变心爱上了林雪丹。
***
方小玉当然没爱上那银幕英雄，但她会永远为他保守秘密－－林雪丹注定活不长了，这是没法改变的命运。
那天林雪丹被送回酒店后，不一会刘先生就赶来了，他的眼神明明白白揭穿了一些事。当他要小玉出去时她没走。
“雇我的应该是刘先生吧？干得这么好，该给奖赏。”小玉靠着落地窗慢慢开腔，“缆绳不会那么容易断的，道具员说事先被刀割过了。这只能是雪丹你自己干的吧？还有酒店会场的灯具，想起来，进去后有一个短时间你不知去了哪里。以你熟练的技术，这个时间足以让灯具掉下来。那位女摄影师，我猜她是不小心踩着了你替自己设的陷阱。为什么一再要自杀？雪丹，你这样的人不会轻易看不开，难道是得了世纪绝症？”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半晌刘先生才冷淡地开了口：“我雇你，是让你帮忙保证雪丹的安全，不是刺探这种事。”
林雪丹摆了下手：“你不让我死，这件事迟早曝光。难道你一定要看我身败名裂？”
“你只是呈阳性，并没有转化成艾滋。再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会很快研制出对付这种病的药。”
“算了吧。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也许已经转化了。”林雪丹苦苦一笑，“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可能是个双性恋者，因为我也曾对女人发生过兴趣。坦率说，我在跟你的关系上有投机成份，因为你是个了不起的经理人，又有经济实力，而我太想当明星了。我们的事一直掩饰得天衣无缝，连圈内人都不知道。你总是那么周到地替我安排女友，可事情也出在这上面。我的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是那个女摄影师传给我的。”
他看了小玉一眼：“她并不是误踩我替自己设的陷阱，是我把他干掉的。当时不像现在，我若死了这部片子的投资全泡汤，所以我还不能死。现在剩下的镜头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他微叹口气，继续道：“我杀那个女人是不得已。她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后，疯狂报复男人。我为了自己的声名又不敢揭穿她，只好出此下策。杀人偿命，你们就让我体面地死掉吧，最好是死于意外，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自杀身亡。”
“不，我不答应！！”刘先生一拳打在床上。
小玉默默地退了出去。
***
影片杀青后，林雪丹的生命又延续了一个多月。
那天早上九点多钟，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小玉从睡梦中惊醒，是陈奇打来的。
“快看电视！半小时前林雪丹开车去参加记者会，撞上一辆零担运输车，当场死亡。对方倒毫发未损，这可能是意外吗？你一定知道点内幕，拜托……”
小玉一言不发地挂了机，怔怔地坐在床上。她没有开电视，不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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