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城，青春特别值钱，也老得特别快，超过25岁就贬值得厉害——这里的俊男美女实在太多，竞争的结果就是不把人当人，正所谓长江水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方小玉已经22岁了，又有那么些最好抹掉的过去，接近绝望边缘，幸亏还有一个16岁的堂妹方小月。小月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是在她家长大的，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放下电话琢磨了片刻，她决定做“裸模”时带纯情的丹娜姑娘去长点见识。
***
一间局促的小阁楼上，方小玉满身油彩，比鬼还难看——
行为艺术家把她高挑性感的**糟蹋得面目全非：先在**和**上仔细地涂满象征生命、希望的绿色，弄得她奇痒无比，再堆上大块大块代表罪恶、污浊的黑色，八成为省钱用了劣质墨水，西娜觉得身上像爬满了臭水沟。末了艺术家别出心裁，将一桶红颜料：很可能是红漆泼过去，泼得她浑身“鲜血淋漓”，众记者本能地捂鼻。
方小玉眼角余光看到小月两眼紧闭表情痛苦，知道自己有多么惨不忍睹，气得想将那鬼艺术家的衣服扒光同样瞎整一番。
“地球流血了！看，她在哭泣！”艺术家得意地为自己这件“出色作品”作旁白。
要不是看在那些照相机和摄像机的份上，方小玉一定要跳起来大骂，再打他两耳光扬长而去。但她没这样做，而是照约定急将辣淑送入口，然后银牙一挫，喷嚏之后见眼泪。
记者们像吃了兴奋剂似地快速变换着角度，“喀嚓喀嚓”拍个不停。
方小玉略感安慰，看来自己把“地球母亲”扮演得很成功。她随和地按记者们的要求摆出了“痛苦的维纳斯”、“断翅的大鸟”等等造型，不知谋杀了多少菲林。
好不容易折腾完，她觉得全身皮肤似火烧。艺术家仁慈地放她下楼去冲凉，并叫道：“快一点，马上开记者会。”
“姐，你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像个厉鬼。”小月一边帮她擦洗一边咕哝。
“你懂啥？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快点快点！”嫌小月手脚太慢，她自己抓过淋篷头猛冲。
彩色泡沬横流，看到身上还有未尽之“彩”，她索性将半瓶洗浴液全倒身上，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的。
看到堂姐飞快地擦着身子，小月赶紧伺候她穿衣服，忽地惨叫一声：“不好！忘带化妆品了！”
方小玉恨得跺脚，中午用了两小时化妆，一来就被鬼艺术家逼着洗了个干干净净。忍住气，她昂首挺胸道：“天然去雕饰，没啥不好，上楼！”
艺术家正在召开“百万巨资寻导演”的记者会。记者们大概是红包还没到手，不得不在逼仄的阁楼里听他慷慨陈词。见两位美女上来，终于有了感兴趣的话题，争先恐后地一通乱问：“西娜小姐，你是否有意接拍三级片？”“你**上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收了多少钱？”，“《大地在哭泣》的女主角已经定下来是你吗？”……
这样的场面是方小玉久盼的，可毕竟没有亲历过，一时间被轰得晕头转向，不知答谁才好。艺术家一看风头要被这丫头抢了，忙把她推到身后，抓起一个与自己有关的问题再展口才：“诸位，既然大家对《大地在哭泣》这么感兴趣，我就透露一个内幕消息：本剧的女主角就是西娜小姐。她是我们在长达2年的时间里，在数以万计的佳丽中严格挑选出来的！《大地在哭泣》是环保巨片，我们挑选女主角的重要条件是：她必须是一位环保热心人士。西娜小姐从小就有坚定的环保意识，她认为自然就是美，所以她号召全体女性拒绝使用化妆品。看，她出席这么重要的记者会也不化妆，更显示出她对环保事业的一片热心……”
这一番即兴发挥，听得方小玉好不开心。不幸的是记者们不吃这一套，对准西娜又是一阵狂轰滥炸：“西娜小姐，你能胜任女主角吗？”，“你会**出镜吗？”，“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你真的从来不用化妆品吗？”……
有了艺术家前面的铺垫，方小玉镇定多了，她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我是一个专业演员，很多很好的导演都跟我合作过，而且非常成功。安导执导的《秋之河》，在德林国际电影节上获金奖大家都知道，我在里面扮演主角时……"
“据我们所知，女主角是凤君，你只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反正牛皮很快就吹破，一个记者单刀直入，帮她提前爆破。
艺术家待要插话圆场，却被方小玉往边上一推：“本来女主角是我！”
记者的嗅觉病态般敏感，现场忽然安静下来，都在等方小玉曝猛料。艺术家感到事态严重，不知道西娜小姐要说些什么，赶紧把她往后推。
他越是这样，记者们越觉得里面有料，岂有不穷追深挖之理？有人用激将法：“是你的演技不如凤君吗？”有人循循善诱：“是凤君跟安导的关系比你好吧？”也有人扮演嫉恶如仇的侠客：“说！你有什么委屈，我们一定替你伸张！”……
就见方小玉丰满的胸脯起赴着，纤手绞在一起，眼中冒出不催自生的泪水。记者们对她的这一次落泪更是表现出空前的兴趣，举起手中的照相机、摄像机拍个不停。
“是不是你和凤君安导之间有三角恋爱关系？”有人大胆假设。
方小玉一把抹掉泪，嘴角下撇：“什么恋爱不恋爱！娱乐圈的男男女女都有可能是恋爱关系，为了一个角色去跟导演套近乎，很正常。只不过我这个人就是性格太刚烈，不喜欢太过勉强自己。要是姓安的是个年轻导演，我也无所谓，可他都四十多啦！”
记者们眼睛发亮：“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愿意和安导上床才没当上女主角？”，“你是说凤君当上主角是因为她和安导私下进行了**易？”，“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当然有。”西娜小姐冷哼一声，“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上戏先上床，这规矩谁不知道？也是体验生活……”
记者们对娱乐圈“上戏先上床”的潜规则早想曝它一曝，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导火索，当下围着她问个没完。
方小玉不耐烦地摆摆手：“证据我有！会公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边的行为艺术家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是主角，出钱又出力，却被西娜小姐抢去了风头，落得连跑龙套的都不如。好在自己先知先觉，只付了她一千块订金，不然亏大了。
等众记者作鸟兽散，他迈前一步打算和方小玉算帐。没想到这丫头要钱的速度比他快半拍：“钱！”话音未落，一只玉手已经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哼哼！我还要找你要钱呢！”
开玩笑，就这么个艺术家也一二再欺到头上来了！她怒叉腰做夜叉状：“什么意思？想赖帐？我西娜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是我的记者会，你凭什么胡说八道！有本事自己开记者会啊？我给你钱是要你来给我做宣传，不是我来给你做宣传！”艺术家一想到自己的精心策划付诸东流，就痛苦得想做一颗人肉炸弹和西娜同归于尽。
“你不是说斯洋会来吗？他来了个屁！你这个骗子！”
艺术家被揪住辫子干脆耍起了无赖：“幸亏他没来，来了你岂不更得意了？哼哼，哈哈哈哈！”
小月胆小，扯着堂姐往外走：“姐，算了，我们走啦，别理他了！”
方小玉情知余款是要不到手了，想想阴差阳错开了个记者会也不亏。她手指直戳艺术家的鼻梁：“你小子等着，我要你混不下去！咱们走着瞧！”
吓唬完，她突然提起一桶红颜料朝艺术家身上泼去。待这位从“厉鬼”变回人时，西娜和丹娜早笑作一团跑得无影无踪了。
***
黄昏时分的K城流光溢彩，如梦如幻。在晚霞的衬托下，一城灯火渐渐璀璨起来。
被方小玉当作武器的《星闻天天报》首席记者斯洋，正和一群娱记候在华天大酒店永辉楼里，严阵以待——再过几分钟，参加《秋之河》庆功宴的名流们，就会从铺着红地毯的星光大道上走过来。
“来了！来了！”人群骚动起来。
斯洋立即领着本报摄影记者飞快占据前沿阵地。
走在最前面的是《秋之河》的男女主角凤君和旭龙。凤君不愧大牌明星，风度气质都是一流，像一只刚从梧桐树上飞下来的凤凰。旭龙则高大威猛，不负媒体赠上的高帽“力量之化身”，其笑容还极富杀伤力——足以将情窦初开的少女和怀春师奶一网打尽。
斯洋正欲上前采访，却被K城电视台首席女主持乐乐抢了先。此女横刺里插过来，带着一帮子人把凤君和旭龙团团围住，不让其他娱记有置喙的余地，让斯洋们眼红不已。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青春靓丽的乐乐口才好，“攻击力”一流，号称金牌主持人，而且她是K城电视台副台长赵华平的情人，无论什么采访，重头准是被她占先。
抢不赢就得认栽，最抢镜的男女主角给人霸住，第二号目标自然非斯洋莫属。他第一个冲到安导和编剧大卫的面前。跟随他的《星闻天天报》摄影记者配合默契，哪个娱记敢来争抢，都被他仗着身形高大一跟头撞边上去。
被“排挤”的众娱记情绪激动，大起同仇敌忾之心，目露凶光似非洲大草原的饿兽。
眼见大好庆功宴要变成角斗场，满面微笑的礼宾员哄拥而上，很快平息骚乱，将各色人物引入豪华的鸡尾酒会大厅。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各路娱记再次涌上前，这回大家都有问话权了。
丽日集团的董事长陆剑雄环顾左右，一脸春风得意。他早年只是个三流演员，不幸被官小姐、后来的女资本家看中，忍辱负重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事业的成功把桃花运也冲得旺旺的，强压心头的少年情怀终于在他年逾花甲的时候喷涌而出，要不是夫人力挽狂澜怕早就要泛滥成灾了。
此刻，他端着香槟满面春风地和《秋之河》的主要赞助商：永兴集团公司董事长钱永辉聊着什么。钱永辉早年是个修马桶的，后来不知得到哪位高人的指点，一夜暴富，随后事业开拓，大至酒店、汽车、钢材，小至香烟、麻油、碗勺，好似一个小帝国，今天开庆功宴的华天大酒店也是钱氏产业之一。
劲宇影视集团的老总包奇峰，一手挽着个俏佳人，一手端酒杯走了过来：“恭喜、恭喜！《秋之河》在国际上获奖，是我们K城的骄傲啊！”
“哪里哪里！包兄过奖了，也是包总支持的结果。还望包兄多多指教！”陆剑雄笑着寒喧。《秋之河》的男主角旭龙是劲宇旗下的男一号，“商借”到丽日，故老陆有此一言。
“来来来！干杯！”钱永辉豪爽地提议。
“干！干！”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喀嚓”一声，三人举杯的瞬间被娱记们不失时机地用相机记录了下来，以证K城文化和商业联姻共同发展。
正此时斯洋兜里一阵震动，掏出手机一看，是行为艺术家打来的。略一犹豫，他还是接了。半分钟后大记者脸色变得极难看，以他的敏感可以断定西娜这回要“火”一把。按说接到曝料应该开心，不幸他曾经有过另一个名字：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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