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闽西双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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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峨眉山秀女峰云深山幽,巨松林立,是一个隐秘去处。陈不喜在秀女峰热泉里浸泡月余之后,终于将体内寒毒全部逼出。她虽然自幼出家学道,但脾性辛辣暴躁,这一回在柳瘦手下吃了大亏,又遭金蛇门徒擒捉之辱,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体内寒毒虽去,心中的恨毒却是到了极至。
恶道人傲立峰顶,抽出长剑,将身侧一株虬松斫断,怒道:“不斩尽金蛇门妖人,誓不罢休!”
陡闻远处隐隐传来两声惨叫,听声音是来自玄天观。再细细一听,惨叫声中还隐约夹杂着尖厉的女子叱喝声和兵刃相交之声。那玄天观位于千佛顶之下西首山腰,正是峨眉派一众道人清修之所。陈不喜感觉大事不妙,插剑入鞘,施展绝项轻功攀援上山。一路上过雷洞坪、接引殿,上了七里坡,遥见玄天观中浓烟四起,杀声震天。
陈不喜飞奔入观,见天井之内横躺竖卧,倒着十余名本派弟子尸首,另有几名红衣汉子的尸体。陈不喜抬腿将一名红衣汉子尸体踢飞,循着杀声掠入后院。
后园中吼声连连,苦战正酣。百余名红衣汉子围着峨眉弟子嘶杀。峨眉二代弟子中的高手辛惟芳、刘惟芬、张惟香等人已被派下山打探金蛇门动向,山上势单力薄,渐渐不敌众红衣大汉。
陈不喜暗自纳罕:“怎地二师妹闻天婵和三师妹刁四姑却不在场?”
此时已不容她再想,惨呼声中,峨眉弟子又倒下数名。陈不喜甩下道袍,舞动长剑冲入人群,叫道:“何处狂徒,竟敢到玄天观来撒野!”剑光闪动之处,数颗带血人头飞向高空,洒下一片血雨。陈不喜绰号“恶剑客”,当真是人如其名,长剑展开攻势,当者披靡,人头乱滚。
陈不喜忖道:“今日之事奇怪至极。这些红衣凶徒,并没有一个顶尖高手在内,怎么敢上峨眉山?两位师妹不在此处,又去了哪里?莫说是他们在场,便是惟芳她们有一个在此,这些凶徒也得不了好去。”
为首的红衣汉子见这道姑剑法如神,胜负局势顿然逆转,不由脸上变色,撤刀呼哨一声:“风紧,点子扎手,扯活罢!”众红衣汉子呐喊一声,翻身便逃。
陈不喜怒道:“凶徒休走!”却听西厢静室中一声叱喝,有人忍痛闷哼,听声音正是二妹破风剑闻天婵。
陈不喜无暇去追逃敌,转身奔至西厢小院。只见静室之中桌倒椅斜,蒲团飞起,剑影翻滚。破风剑闻天婵和追赶魂剑刁四姑倚背而战,正和三个蒙面人打的激烈。陈不喜斜眼看去,见那三个蒙面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另一个长大魁伟,身罩火红长袍。那一胖一瘦两人,各使一对勾魂令,而那红袍人却使一支雀尾似的东西,勾不象勾,铲不象铲。三个蒙面人武功都是极高,尤其那一胖一瘦,招式奇特,每一招使出来都是见所未见。
闻天婵和刁四姑身上均已带伤。闻天婵右腕鲜血淋漓,剑交左手,苦苦支撑。
幸亏峨眉派剑招绵密刁钻,守时异常严密,峨眉二剑才得以不死,支撑到现在。
陈不喜长吸一口气,长剑一颤,分出五朵剑花,向蒙面三客便刺。
正是峨眉剑法中的最精招数,“抖袖落梅!”
云霓不能形其奇,闪电不能拟其快。
蒙面三客身形连变,仍是无法躲开这连环三击,各自右肩肩胛分别多了一个小红点。那红点慢慢扩散,便状如梅花怒放,渗透了右胸的衣衫。他们惊愕回身,面纱后透出惊怖的眼神。
三客踉跄回身,身形陡地拔起后翻,已踢碎后窗,掠空而逝。房顶传来声音道:“好厉害的峨眉掌门,有种的到成都再会罢!”
陈不喜嘘了一口气,长剑“当”地一声脱手掉下,人也软了下去。
刚才一剑“抖袖落梅”,已运尽她全部的心智和内力。
倘若刚才那一剑不能得手,峨眉三剑联手,一对一拼斗蒙面客,又有几分得胜的把握?答案是三四分,甚至更少。
陈不喜吐纳一番,起身道:“两位师妹,快去查查,对头是什么来路。另外,赶忙派弟子下山招集同门,叫惟芳她们回山,商议以后定止。”
刁、闻二人出了房门。陈不喜暗道:“川中武林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峨眉派百年来的基业,要断送在这场劫难中不成么?”
五代时期,南方九国交替,纷争一直未曾安宁。倒是川中这一隅之地,在孟昶立国之后,出现了一段歌舞升平的局面。这孟昶虽然无才无德,但好大喜功,常常自比蜀汉先主刘备,以英明雄武自诩。
一天早朝,成都府的金殿玉阙之上,来了两个北朝大宋国的使者。这两个使者一老一少,身携重礼,来游说蜀国国主,欲联手同灭南唐。那老者名叫郗成,是宋国平南王郑恩帐下幕僚将佐,那少年却是他的亲生儿子,名叫郗傲群。
孟昶看过国书,瞧过礼物,洋洋道:“当今之世,诸国争雄,势力最雄者,莫过于北周柴荣,南唐李煜和孤家的大蜀国。你宋帝赵匡胤本是挑夫出身,仗着一时得势,取了柴氏的江山,孤家还没出兵问罪呢。你宋国有何能力,能灭南唐?”

郗成笑道:“改朝换代,古来常有。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大宋皇帝英明神武,取代周朝众心所归。就是陛下,不也是取的王家江山么?那也是因为陛下圣明之故。正如陛下所说,如今天下纷争,天下急待明主。我大宋北有汉国,南有吴越,贵国东有楚君,东南有唐朝虎视,此皆肘腋之患,不可不早除之。陛下通晓古今,当知古今之事。当年刘玄德经营蜀中,文有诸葛、刘巴、黄权、谯周,武有关、张、赵、马、黄等,还为何要联合孙吴?贵国之力,不能与南唐相抗,南唐之力,又不能灭宋,三足鼎立,此其是也。倘蜀宋联手,天下又有谁能为敌?华夏平定之后,我太祖皇帝愿与陛下划江而治,裂土分茅,请贵国权衡得失,早做绝断。“孟昶听罢郗成这一番宏论,沉吟不语。
郗成续道:“我大宋皇帝久慕陛下英明,今特命小使前来结好。至于陛下问我大宋有何能力消灭南唐,不是小使夸口,我朝既使没有贵国之助,也可轻取金陵。”
孟昶道:“我蜀国富庶之名甲于天下,素有天府之国的称号。宋国既有能力平唐,又何必前来求孤?大言欺人,笑话奇谈。”
郗成道:“我大宋虽有平唐之力,却也有后顾之忧。倘我倾国以出,北汉将攻我于后,贵国将击我于侧。小使以实言取信贵国,贵国当知我太祖皇帝的诚意。”
孟昶哈哈大笑:“赵匡胤果是爽快之人,诚不我欺也!”
正在这时,忽有殿头官上阶跪倒,禀道:“今有南唐使节在午门候见。”
孟昶笑道:“这可有意思了。且看南唐使者又说些什么?传旨,宣!”
殿头官引进一行五人上殿参拜。那南唐使节名叫韩虎,官拜站殿将军,是个武将出身。他携带四名随从,皆是衣帽光鲜,虎背熊腰,比之郗氏父子,可气派的多了。韩虎叩拜已毕,递上国书。
孟昶道:“敝国与贵邦向无往来。今贵使来临,不知有什么事啊?”
韩虎道:“今有宋国皇帝赵匡胤,夺了周朝的江山,尚不自足,大有觊觎我江南之意。我邦与贵国比邻而居,常言道唇亡齿寒,敝国愿与贵国联合抗敌,陛下圣裁!”这韩虎嗓门极高,一开口说话,金殿上四壁震响,文武群臣俱都吓了一跳。
孟昶斜睨郗成,微笑不语。
郗成冷笑起身,阴阳怪气地说道:“尔南唐皇帝只会填词作赋,焉能治国家,平天下?我看贵使还是快马回国,告知李煜,让他洗颈受戮罢。”
韩虎怒道:“阁下何人,敢辱我国君?”
郗成冷笑不语,身形一晃冲出,随即退回。韩虎那四个从人软瘫倒地,哼也没哼,已绝气身亡。
韩虎又惊又骇,叫道:“蜀国便是如此接待外使的么?”
孟昶也是一怔,转头问郗成:“你敢公然在孤的金殿上杀人,胆子也忒大了吧。”又转首对朝虎道:“贵使,这位是宋国的使节郗大人,可不是我蜀国的臣子。”
韩虎放下了心,冲郗成道:“好小子,你敢在朝庭之上杀人,真是狗胆包天。你可敢与我放对么?”
郗成笑道:“有何不可?我和你到午门外去打。”
孟昶忙道:“不可不可。你两家贵使都是孤的客人,岂能伤了和气?”口中如此说,却并不令人劝解。
韩虎明白他是坐山观虎斗,叫道:“何必到午门外去打?你在这里打我的伙伴,我便在这里让你偿命!”
郗成道:“很好,好极!”两手负于背后,双眼望天。
韩虎大喝一声,纵身向前,瞬息间已攻出八拳七腿,势若狂风。
郗成仍是双眼望天,只右手手指动了一动,身体向旁边让了两步。
韩虎的攻势忽然停顿,脸上显出极度惊愕的神情,虎吼一声,跃起直击龙书案后的孟昶,却在半途坠下,倒地身亡。
孟昶确信韩虎已死,一拍龙胆喝道:“胆大郗成,你敢在孤的金殿上行凶,难道不怕死吗?”
郗成道:“南唐使者死在贵国,李煜焉能与陛下罢休?陛下不与我大宋联合,等到南唐起兵,悔之莫及。郗某父子要出此金殿,恐怕也没人能拦的住。”
孟昶沉吟片刻,笑道:“贵使武艺精奇,口才胆识过人,出行外国不辱君命,真大才也。不知贵国似贵使这般人物,能有几个?”
郗成道:“大宋将才比臣强者,有十余人,如臣之能者,车载斗量,不可胜计。”
孟昶不悦:“孤家诚心相问。”
郗成道:“绝非戏言。我大宋皇帝麾下,石守信、曹彬、呼延赞、高怀德、高怀亮、潘仁美等人,武艺精通,胸藏韬略,实非我辈能望其项背。”
孟昶道:“好,好。请贵使先到馆驿歇息,待孤与众卿等商议再定。”
郗成作揖道:“悉听尊便。”
父子二人回到馆驿,郗成找来驿卒问道:“小兄弟,你可知这成都府内,什么人最有钱,什么人最有名望?”
驿卒笑道:“这个谁不晓得,当然是百岁富翁柯百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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