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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知道阿达不是妈妈亲生的,听说他是母亲婚后的第二年在附近的树林里捡到的。他小的时候很健壮,可是在我两岁那年一场高烧坏了他的脑子,从此阿达就整天只知道乐呵呵地笑,那一年他只有——七岁。
父母都很喜欢他,从来就当他是亲生子,即使成了废人也没半点嫌弃,母亲更是细心的照料,教他学说话、识字以及最基本的常识,慢慢地他也学会了思考,并且还可以与人交谈。母亲高兴极了,对他更是呵护关照;相比之下,我这个亲生的丫头反而显得像是被冷落到了一边。
朋友都说我的性格是被娇惯出来的,不过对于我来说“晾”出来的成分要更多一些,因为没有人来关心(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拼了命的去争取自己亲生父母的注意力,其中也包括打击那个让我“身居冷宫”祸首。
“傻子!过来把垃圾倒了。”
没错,这是我在喊阿达,开始这样喊他是我上小学不久,得到的却是母亲的一记耳光,“我仍然记得当时的感受:耳朵嗡鸣着,半边脸火辣辣的又疼又肿,嘴角也渗出了血迹。虽然在母亲的眼里闪现着悔意和痛惜,可我还是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女儿既正常又可爱,却得不到父母更多的关怀,因此直到母亲过世也没有再听到我喊过她一声‘妈妈’”;阿达当时的表情依旧是笑嘻嘻地,可在他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诧异和悲伤,不过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这些根本不够,恨意早已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房。
当时家里的经济状况还足够维持,不幸的是,几年后的一场经济大衰退影响了整个香港,父亲的工厂倒闭了,身体也因为无法承受打击而病瘫在床上,没几个月就故去了,本来身体孱弱的母亲状况也更是糟糕,精神变得日益恍惚,于是阿达开始承担起家里的日常事务,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四处打工赚钱来维持生计。刚开始他总是做白工,人家欺负他傻,总是把最累、最脏的活让他做,到最后工钱给他的却是最少的,阿达从没有计较过,但是也不会在那个地方呆太久,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花匠,教给他如何修剪培植花木,阿达才算真正有了一门手艺,而凭这点他也有了固定的收入。阿达从小就喜欢花草,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暴晒,他总是呵护着每一根幼苗,如果有花开了,他会高兴地又叫又跳;一旦有花意外夭折,他总是抱着花盆沉没默好半晌,甚至默默地流泪,任你如何劝说也无济于事。附近的几户邻居都很可怜他,帮他找了几份花匠的差事,于是每天阿达的工作就是去雇主家里修整花园。

那时我仍然在上学,那所男女混读的高中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聚集了很多家境富庶的子弟,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在混;以我的烂成绩能到这里来据说是因为校长与我的父母是故交,再加上一份厚厚的重礼,因此他才勉为其难的允许我先试读一年。我呸!看着那张油光光的烧饼脸,我从心里感到恶心,不过最后还是听从了父母的安排,毕竟比无事可做的闲呆在家里强。
我的确是曾用尽了办法来让父母重视自己,如果没有阿达,相信父母一定会把我放在手心里捧着;但是努力的结果丝毫未换来父母更热情的疼爱,父亲依旧忙碌,母亲依旧严格约束我,而阿达依旧被呵护着。于是我彻底放弃了,也死心了,开始用逃学、抽烟、打架来作为报复,很自然的我也就真正的成为了他们无法忽视的“心病”,而我也变得日益冷漠和孤僻。当一个心寒的孩子用冷漠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病重的父亲时,父亲第一次哭了,说不出话的嚎啕哭泣着,浑浊的眼睛留恋着女儿的模样,然后——猝然逝去。
我记得那时母亲发疯般的捶打着我,而我直挺挺地承受着,阿达“啊……啊”着扑过来抱住母亲。离开家时,耳边充斥着母亲的哭骂‘我们造了什么孽呀,生出你这样没心肺的孩子!你给我滚,滚出去!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滚——!’”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和身体,眼中的泪奔涌着,我心里就像压着几吨重的石板,重得喘不过气来。一路狂奔着,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我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回想起那时的感觉真是痛快淋漓,我也是从那次开始才发现原来哭泣还是有些用处的。
每天我还是回家住,只是要游荡到深夜,因为不想看到母亲和阿达,毕竟那时我还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两年后母亲在绝望中过逝,阿达成了唯一和我生活在一起的人,他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像母亲生前那样照顾着我,但对他我依然是视而不见。因为成绩在学校始终保持在中等水平,而那个胖校长又没有太充足的理由开除我,因此试读期满后我正式成为这个学校普通班的学生。高中的三年让我已然成了一个大姑娘,发育良好的身材,出众的容貌,但重要的是我总给人一种冷漠的气势,似乎天下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让人根本琢磨不透。那些毛头小男生们私下里就把我当作追求的对象,即使次次碰的灰头土脸也仍然乐此不疲,不过他们私下里更认为只有重点班的王湛才能追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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