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旧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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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灵夕,我很早前就跟冥王说过,我要的人,看他能保得了多久。”
古灵夕心下一个激灵,回想当初初见连胤时的惊险一幕,不由脱口而出:“你……你是那个枉死城主?”
“见过我的鬼跟见过我的人一样少。小姑娘,你是很幸运的一个。”枉死城主停止揶揄的笑,从空中徐徐落下,站在离古灵夕几步开外的地方,俯视着这个他用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小丫头,“那次没有要成你们的性命,是我手下之人无能,加上冥王那老东西从中作梗,呵呵,这次,你们注定要跟我回枉死城去!”
“呸!你个混账老家伙!胡乱骗魂魄到你那座该死的城里去,阻挠他们轮回,一个害人精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找姑奶奶的麻烦!今天我就是拼了一条命也不会放过你!”古灵夕想到那些被排队走进枉死城的冤魂,再想到钟晨煊曾经间接死在这老家伙手里,心头顿时怒火高烧。
“你?!”枉死城主将腰微微弯下,没有双眼的脸朝古灵夕靠近了些,一股土腥混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若非看你是冥王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我只需差遣几个手下便能收了你的小命。”
“少说大话了!”古灵夕一叉腰,还不怕死地垫起脚朝他吼了回去,“你那些手下,我又不是没交过手,想要我的命,恐怕难点!还有,你根本不是不屑出手,而是你瞅准了连胤和老钟现在都不在我身边,所以才敢露面欺负我!你根本不是冥王和老钟的对手!装什么清高厉害!”
“唇枪舌剑的小丫头。有趣有趣。”枉死城主直起身,一层黄沙从他诡异的脸上簌簌落下,“你们硬闯入我的城池,害死我儿子,今天我定要拿你这丫头去祭奠他!”
儿子?!古灵夕这才想起,连胤曾说过,那个在枉死城外死在老钟手里的白衣男人,是这老东西的独子。一层冷汗自古灵夕背脊冒出,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先解决了你,然后是钟晨煊!”枉死城主缓缓伸出双手,“明年城隍诞,就是你们两个的忌日。”
呈现在眼前的那双巨大的手掌,鲜红的血从上头每一条纹路中渗出,鲜血覆盖的皮肤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那字迹,古灵夕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刚才她写在纸鸳鸯上的,她的生辰八字。
“这……怎么跑到你这里了?!”她猛然想起钟晨煊曾不断提醒的,切忌不能向人透露八字,可是可是,刚才写八字的时候明明没有被这老东西看到啊!
“那两张纸鸳鸯,是用我手掌的皮做的。呵呵。它们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回到我手里。”枉死城主一语道破天机,浓重的杀气自他体内涌出,“古灵夕,有了这个,哪怕你死了,也不得自由,只能乖乖随我留在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
古灵夕被他的话击得倒退一步。
“唇枪舌剑的小丫头。有趣有趣。”枉死城主直起身,一层黄沙从他诡异的脸上簌簌落下,“你们硬闯入我的城池,害死我儿子,今天我定要拿你这丫头去祭奠他!”
儿子?!古灵夕这才想起,连胤曾说过,那个在枉死城外死在老钟手里的白衣男人,是这老东西的独子。一层冷汗自古灵夕背脊冒出,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先解决了你,然后是钟晨煊!”枉死城主缓缓伸出双手,“明年城隍诞,就是你们两个的忌日。”
呈现在眼前的那双巨大的手掌,鲜红的血从上头每一条纹路中渗出,鲜血覆盖的皮肤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那字迹,古灵夕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刚才她写在纸鸳鸯上的,她的生辰八字。
“这……怎么跑到你这里了?!”她猛然想起钟晨煊曾不断提醒的,切忌不能向人透露八字,可是可是,刚才写八字的时候明明没有被这老东西看到啊!
“那两张纸鸳鸯,是用我手掌的皮做的。呵呵。它们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回到我手里。”枉死城主一语道破天机,浓重的杀气自他体内涌出,“古灵夕,有了这个,哪怕你死了,也不得自由,只能乖乖随我留在枉死城,永世不得超生!”
古灵夕被他的话击得倒退一步。
“跟我斗,你的资历差了太多。”枉死城主轻蔑的哼了一声,空气中似有一道存于无形的怨毒目光锁定了已无退路的古灵夕,一个硕大的凹洞赫然出现在他的“脸”上,黄沙在里头搅着漩涡,黑雾漫出,深不见底,一条与铁锁链相差无几的“舌头”打那雾中探出,带着满身锐利的倒刺,凶悍地朝古灵夕扑来。
暗骂了声他娘的,古灵夕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块尖石,横下心死就死吧怎么着也要跟这老怪物拼了!眼见那明晃晃的“锁链”朝自己头颅冲来,她甚至嗅到从上头发出的森寒的腥臭之气,正要举起石头砸去的刹那,她被一只手用力扯到了一旁。
锵一声巨响,锁链扑了个空,将古灵夕站过的地面砸出了一个裂缝四分的大坑,而以锁链为中心三步范围内的所有东西,在一瞬间变成了暗红色的黏液状物质,在迅速的融化中翻滚着气泡。
“你不可能是它的对手。”樱华拖着古灵夕避到墙角边,她拉下头上的帽子,抬起右眼望了望这个强大的敌人,低声朝古灵夕嘱咐道,“听好,等下不论是什么来带你离开,你都不要挣扎反抗!跟它们走不要回头,这样你就可以逃出这个结界了!”
说罢,她松开古灵夕的手,径直朝枉死城主走去,颇有些豁出去要跟他决一死战的意思。
“你想干什么!”古灵夕一把抓住她,她一直以为,樱华是该被自己保护的人,现在怎么莫名其妙颠倒过来了?!她一个只会种花种草做点心的娇弱女子,怎可能跟枉死城主这样的人物对峙?!
樱华出人意料地甩开古灵夕的手,双手朝她肩上用力一推,将她送回到墙角处,神情肃然地示意她安安分分留在那里,然后给了她一个浅浅的笑:“你是小主人心里极重要的人,我会尽力保你周全!”
说完,樱华回头快步朝枉死城主走了上去。
小主人?!谁是她的小主人?!古灵夕被她的话弄懵了。
“枉死城主,你以为你骗了她的八字就可以肆无忌惮么?”那头,樱华停在离枉死城主几步开外的地方,仰望着面前巨大的身影,不卑不亢地说,“有我在,你休想带她走!”
“我本有意放过你这无关紧要的丫头。”枉死城主微微俯下脸,看着面无表情的樱华,一阵大笑,口里的锁链随着笑声哗哗而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到没想到你会站出来强出头。既然如此,我不介意多拿一条性命。”
樱华一言不发,垂下头,十指相扣,在胸前摆出个奇怪的姿势,双唇轻动,诵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樱华你疯了吗!”古灵夕一骨碌扑上去想拉开她,可人还没挨近,便被密布在樱华四周的一层无形气浪给掀开了去,像撞在了坚硬的墙上,重重摔倒在地。
而对待樱华,枉死城主没有动用他的锁链,只朝她伸出了右手。在触到樱华的脖子之前,他的手臂疯狂地拉长着,手掌上泡在血水下的青脉突突跳动。以他的掌力,要捏死樱华比捏死个蚂蚁更容易。
凌厉的掌风朝樱华劈去,她却依然保持原状,放佛面前的危险只是虚无的幻觉。
“樱华!”古灵夕大叫一声,别过了脸不想看到那即将发生的一幕惨剧。
一片散乱的光影从古灵夕紧闭的眼前跳动而过,飞起的石头泥块砸了她满头满身,但是,她却没有听到樱华的声音,反而听到那老不死的枉死城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怪叫。
张开一只眼,古灵夕大吃一惊。
樱华依旧站在原处,长发和衣袂被强大的气浪掀得高高飞起,一层薄而透亮的红色光彩在她身体四周缓缓游动,似晨曦初现时的第一抹亮色聚集在一起,简单却华丽。
而枉死城主的右手仿若被粘在了那层红光之上,掌下皮肉滋滋作响,竟还冒出了阵阵带了焦味的黑烟。
但见他用力一拉,皮肉横飞中,到底还是把右手抽了回去,震人心魂地痛嚎声尚未消减,他脸上的黄沙也如扭曲的肌肉般乱颤一气,并大块大块地剥落了下来,乱糟糟地飞散开去。
看情形,这老家伙的确是遭了不可预料的惨重还击。
不过古灵夕诧异地并不是那不可一世的枉死城主居然也会遭逢这么狼狈的一幕,真正让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那个平时总羞羞怯怯连说话声都不敢放大的樱华。
此时的她,双脚已缓缓离开了地面,并在上升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两只脚彻底消失,化作了一条灵光闪烁呈淡青色透明状的蛇形尾巴。她的头发身上的衣服如融冰般消去,取而代之一身布满了青色鳞甲的奇异皮肤,点点碎光在排列整齐的鳞甲上闪烁不止。
樱华竟变成了一个根本喊不出名来的怪物?!古灵夕用力揉着眼睛,又惊异又迷惑。然而,当她的目光往上而走,落到樱华脸上时,她猛地张大了嘴,又猛地拿手捂上了——
一道耀眼的红色光纹从樱华那可怖的左眼框里爬出,走势像一支笔,以她的左脸为纸,利落地写着什么。一道道相同模样的“笔画”迅速出现并勾连在一起,而布在她左眼上的条条伤痕也在这些光纹看似无状的蔓延下渐渐消失,她原本瞎了的左眼居然缓缓睁开了来。至于左脸上那些闪着异光的“笔画”,在她那只呈琥珀色的左眼眸完全呈现出来时,也停止了运行。
古灵夕之所以捂上了嘴,是因为她清楚见到,出现在樱华左脸上的“笔画”,分明组成了一个清晰且漂亮的朱红色大字——
魑。
钟家丢失了数百年的传家宝,魑魅魍魉里的老大,连钟晨煊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谜一样的“魑”,居然是樱华?!
古灵夕摁住狂跳不止的心,难怪刚才她说什么自己是她小主人最重要的人,她口中的小主人,定然就是钟晨煊了!!樱华身上的巨变,着实比枉死城主突然来寻仇更让古灵夕震撼。
“你……你是……”枉死城主捂着受伤的右手,怒气腾腾地望着飘飞于面前的,人身蛇尾遍布鳞甲,左脸上刻着个大大的“魑”字的怪女人。
“鬼王钟馗座下,魑魅魍魉四法器之首,魑。”樱华缓缓道,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凝固在眼内,连正眼也不看枉死城主一眼,“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动古灵夕一根毫毛。”
“原来是钟老鬼当年收服的四恶灵之首。”枉死城主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略一沉思,旋即冷笑道,“呵呵,我说一只小小的魑,怎能伤得了我。刚刚护着你的那层红光,不过是钟老鬼留在你身上的护身印罢了。是我疏忽,竟着了你的道。”说罢,他又干笑一声,道,“不过,隔了这么些年,钟老鬼的护身印至多保护你一次,自身尚且难保,还想顾着别人?幼稚之极啊。”
“不妨看看是谁幼稚。”樱华一笑,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怪诞的符号。
三道流星样的红光蓦地从天际某处笔直坠下,没入古灵夕身旁的泥地里没了动静。
但,仅仅眨眼间的安静后,古灵夕只觉地底传来微微震动,身边的一块地上突然异动起来,两棵矮矮小小的从没见过的树从土下快速“长”出,树干两侧各长了一支跟人胳膊般粗壮的树枝。没等她反应过来,四支树枝好像两个大男人的有力臂膀,一左一右把她紧紧架住。
“喂!你们!”古灵夕正要挣扎,却猛想到樱华刚才嘱咐自己的话。走神的刹那,土里竟又窜出一道艳艳红光,从她的后背上直扎进去,从胸口处钻出,随即落到了她前面。
古灵夕只觉有股凉风自体内穿梭而过,定睛一看,那落在面前的红光竟是枚白色棋子。
她正要开口,冷不丁却被那四只“树手”猛地朝后拖去。
“喂喂!你们要干嘛干嘛啊!!住手住手!”当古灵夕发觉它们正拖着自己往土下头钻时,马上慌了神,大喊,“不能下地啊!我会憋死的!!”
她的喊叫没有任何作用,两棵怪树铁了心将她从地上拖进了地下。在古灵夕的视线被泥土彻底盖住前的刹那,她看到枉死城主再次朝樱华举起了双手,口里的锁链也像疯了似地扭动起来。而躺在地上的那枚棋子,在一阵腾起的烟雾中,变成了个看起来颇熟悉的人影……
当古灵夕的眼睛彻底蒙上一层黑暗时,阵阵土腥味也随之钻入她的鼻子里。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她却能清楚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一瘫软软的烂泥里,然后被两股极大的力量拖着往前移动。耳畔还不时传来唧唧咕咕的怪声,好像有两个口齿不清的家伙在暗自交谈着什么。
“喂!你们是什么东西!要带我去哪里!”古灵夕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刚一说完,额头上就挨了一记重创,很像被个石头砸中了般。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她根本听不懂的唧唧咕咕声,比刚才多了些急躁跟不耐烦。
“谁拿石头丢我!你们这些鬼东西!”古灵夕忍住额头上的疼,大骂。
咚,又是一个石头类物体砸到她头上,痛得她哎呀大叫。
这回的唧唧咕咕声里居然还带着嗤嗤的怪笑。
这些鬼东西难道就是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开口说话么?古灵夕愤怒地想。为了能在重见天日前不被砸死,她咽下一肚子火不再言语。生气之余,又为还留在地上的樱华担心起来,就算她是看起来有两把刷子的“魑”,但是敌人是枉死城主啊,那个连冥王都无法一举剿灭的老东西……她千万不能出事啊!
想到这,古灵夕心急如焚,如果不快些去找帮手,估计樱华很难全身而退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土下的黑暗里游走得头晕目眩的古灵夕突见眼前一亮,身子像被两只手朝上一托,无比轻松地从地下冒了出来,跌落到一旁。
清新的空气霎时灌满了古灵夕憋闷已久的身体,她张开眼,抚着心口大口喘气,目光迫不及待投向四周,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一堵漆成朱红色的城墙下,四周空无一人,身后,一口枯井正朝外冒着袅袅白气和一股土腥味,而枯井旁边,靠着一对小小绢布娃娃,保持着嘴朝她咧嘴坏笑的神情。男娃娃的瓜皮帽,女娃娃的丫头髻,加上它们胸前的朱红大字,古灵夕当然一眼认出这两个小东西就是曾经被钟晨煊父子利用来捉弄自己的“魍”和“魉”。
难道刚才是它们变成了树的样子把自己从枉死城主布下的结界里救了出来?!可是它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是樱华召唤它们来的么?!还有那枚棋子,明显就是当初变成钟晨煊模样的那个“魅”嘛,它跑来这里又是要干什么?
老天,古灵夕用力拍了拍一团乱麻的脑袋,先不想那么多了,找到钟晨煊才是正经。她起身拾起魍魉娃娃,转身沿着城墙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城墙的尽头,古灵夕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来往的行人,花灯美食依然热闹其中,再回头,发现那城墙正是城隍庙的外墙。
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古灵夕焦急地寻找着钟晨煊的下落,也许那家伙也在拼命地找自己吧。胡思乱想间,古灵夕垂在胸前的头发突然被人用力扯了扯,痛得她差点叫出了声,低头一看,魍魉娃娃不知什么时候用小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正一上一下扯得来劲。
古灵夕赶忙用手挡住它们的动作,闪身避到街边,生怕被路人看到两个会动的绢布娃娃。
“喂!”她怒斥一声,一把把魍魉的手拉下来,把它们俩举到面前,恶狠狠威胁道,“不要以为你们救了我,我就不会跟你们算账,扔我石头就算了,现在还扯我头发,你们那么喜欢捉弄我么!当心我……”
她话没说完,却奇怪地瞪大了眼睛。
魍魉娃娃的眼珠,不约而同朝左边偏了过去,嘴里又唧唧咕咕说个不停,模样滑稽得很。
古灵夕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左侧的一排店铺外,一个高挑的背影匆匆而过,有些焦灼地左右环视。
“老钟!!”
古灵夕欣喜若狂地朝前头狂奔而去。
钟晨煊急忙回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古灵夕,还有她紧紧搂在怀里的魍魉娃娃,狐疑地问:“魍魉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就你一个人?樱华呢?”
“没时间了……樱华正跟枉死城主打架呢!”古灵夕二话不说,拉着钟晨煊就朝前跑,“我们再不去帮忙的话,她一定会出事的!”
“樱华跟枉死城主?!”钟晨煊怀疑是古灵夕在胡说八道还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这疯疯癫癫的小丫头该不是被人群踩坏脑袋了吧?
“樱华就是你们钟家一直在找的,那个失踪了上百年的‘魑’啊!!我亲眼看到的!她口口声声管你叫小主人!她还叫来了其他的三个家伙,你那个棋子,还有这对娃娃都来了,不是它们帮忙,我现在还困在枉死城主的结界里啊!”古灵夕边跑边说,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钟晨煊的脑子突然嗡地响了一下,樱华会是他们钟家苦苦找寻多年,谜一样的“魑”?!但向来镇定沉稳的他,对于说话总是没边没际的古灵夕,持半怀疑态度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你们怎么会遇到枉死城主?”
“我这不是正带你去吗!就在前头的一条巷子里!当时我跟樱华被人群挤的没办法,就想从那巷子里绕到城隍庙那边再去找你们。可是在巷子里我们遇到了一个摆套圈摊子的老头……”古灵夕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钟晨煊汇报刚才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匆忙的背影,渐渐淹没于来往不息的人群中。
正当他们跑过一个小岔口时,一个衣衫不整脸上还印着个鞋印的家伙稀里糊涂地冲了出来,跟古灵夕撞个满怀。
“胡庭优?!”古灵夕指着这狼狈不堪的家伙,“你……你被群殴么?”
“这些人实在太凶猛了!差点踩死我!”胡庭优恼怒地吐着口里的泥土,见他们行色匆匆,忙问道,“你们这么急着去哪儿?该不会是来找我吧?”
“不怕死就跟着一起来。”钟晨煊懒得跟他废话,拖起古灵夕继续朝前跑去。
“什么事那么严重啊?!”胡庭优边追边喊着,“等我等我,我刚才内伤,跑不快啊!”
照着古灵夕指的方向,三人没多久便来到那条樱华与人决战的巷子前。
微弱的光线从天际落下,巷子里墙残地缺,烟尘尚绕,但,异常安静,别说什么激斗的场面,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人呢?不会……”古灵夕望着空空的小巷,几步跑进去,焦急的目光四下搜索,樱华跟枉死城主到哪里去了?这一仗结果如何?
“灵夕……”微弱的声音从墙根处传来。
“樱华?!”古灵夕一惊,循声望去,那几乎垮掉一半的土墙,碎块在墙根下积成了一堆土包,埋住了樱华大半个身子。
闻声赶来的钟晨煊看着眼前的情景,什么也没说,只运起掌力,将樱华身上的土块尽数推到一旁,小心地将她抱了出来。
“好多血……”胡庭优呆望着满身血迹,心口露出个拳头大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樱华,瞠目结舌地喃喃,“怎么……她有鳞甲还有……尾巴……”
“还撑得住么?”钟晨煊让樱华靠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小主人……”樱华费力地抬起眼,有气无力地说,“停下来,不要浪费灵力在我身上!没用的。”
“你……”钟晨煊盯着一脸苍白的她,“当真是我家丢失数百年的……魑?”
“在教堂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钟家血脉……亦是樱华的小主人。”樱华挤出一个笑容,抓住他的手道,“抱歉我背叛了钟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小主人,你不要再管我,快去七宝塔……今天血月祭,七宝塔的地宫是阴煞极地,一旦天现血月,所有妖魔邪鬼都会借这道大门冲入人界。你一定要把地宫里的镇塔舍利抢回来,赶在血月出现之前将舍利以九焰地火化为舍利金粉,在地宫正中的十八罗汉图上写个‘封’字!”

“抢回来?”钟晨煊皱眉道,“难道那镇塔舍利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取走?”
“罗德。”樱华垂下眼睫,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在你们第一次来教堂的时候……他便是去了七宝塔盗舍利,并将一朵渡难花放到原本藏舍利的金盒里,不但让地宫失去舍利佛光的庇佑,更让至阴之气弥漫其内,就是为了在今天大开煞门。如果不拿回镇塔舍利,谁都挡不了万魔入侵的灾劫。”
“罗德现在在哪里?教堂?”古灵夕听出了事件的严重性,连忙追问。
“他应该已经去了七宝塔。”樱华摇摇头道。
“那枉死城主呢?”古灵夕突然想起这个被遗忘的曾经的主角。
“被我重伤之后,跑了。罗德跟他早有盟约,今夜他一定会助罗德一臂之力。”樱华咬了咬嘴唇,说,“枉死城游离不定,我猜今夜枉死城主一定会借煞门大开之时,将他整个城池都搬到人界来,届时妖鬼冤魂之气混绕不休,人界大祸!你们要留心他才是!”
说罢,樱华吸了口气,竟张口吐出一枚青翠欲滴光华流转的浑圆珠子,而她的面色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更加晦暗。将珠子放到钟晨煊手里,她看定他:“鬼王曾嘱咐你们要好好看管我,是因为魑并非下等鬼物,而是活生生的上古神兽,有自己的脾性和比肩人类的智慧。这珠子是我的内丹,我留一口气就是想把它交给你。带它在身上,会有用的。”
“樱华……你的身子怎么……”古灵夕讶异地捂上了嘴,只因她见到樱华的身体从尾巴开始,原本饱满的皮肤开始起褶皱,然后像片从发黄干瘪到支离破碎的枯叶,生生碎成了黑灰。
钟晨煊一下子抓紧她的手,更大量的灵力输入她体内,可是,这么做也仅仅是将她身体的枯化速度变缓慢些了而已。
“小主人……快住手……这个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樱华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推开钟晨煊,撑起上半身,满含歉意地朝他叩了个头,“为了一己私欲,我背叛钟家。当有此下场。可是,樱华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希望小主人答应。”
“说。”面对一个垂死的女子,钟晨煊不忍拒绝。
“那罗德……能不杀就不杀吧……他……他只是个被孽缘迷了心窍的可怜……可怜……”樱华努力支撑的身体,终是在她说完最后几个字之前,颓然倒下。转瞬之间,这几个钟头前还同他们吃糖葫芦转糖画的人,便化作一堆灰烬,轻飘飘地飞散在夜空之下。
“樱华……”古灵夕呆呆望着漫天乱飞的灰烬,凄然喃喃,“怎么会这样……死了吗……我还有好多事没有问你……你怎么就死了呢……”钟晨煊咬咬牙,转身走出了巷子。
谁也没有料到,这场花灯满街热闹非凡的城隍诞,竟是樱华对这世界的最后一场记忆。古灵夕没有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的场面,当她突然面临樱华的死讯时,脑中只剩一片混沌的灰白,刚刚还谈笑风生并肩作战的人,在自己眼前化成了一片灰烬,从此之后世上再不会有这个人的存在。这种感觉,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到古灵夕的心上。
坐在钟晨煊风驰电掣开向七宝塔的车里,三个人都没说话,车内沉寂一片。
“想不到,罗德居然跟枉死城主勾结在一起。”过了许久,后座上的胡庭优终于打破沉默,“为什么樱华甘愿留在这样的混蛋身边?那两个家伙之间究竟又定下了什么盟约?”
“你们并没有看到樱华在看到满街彩灯时,眼里的落寞。”古灵夕垂着头,回想着在遇到枉死城主前,她们在巷子里的对话,“她说曾有个承诺她每年都带她来看花灯的人,结果却失信于她。而这个人,跟她‘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身在咫尺,心在天涯……”钟晨煊对这句话似乎很感兴趣,“或许,只有罗德吧……”
“可惜樱华已经不在了,好多事情无从知晓。”古灵夕重重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那个罗德,怎么就能搞出这么多风雨祸事?连枉死城主都跟他有关,现在还要借什么血月祭大开煞门放妖魔鬼怪到人界,他能从中获取什么利益?”
“也许,他在进行一个很大的计划。”钟晨煊猛一转方向盘,车子抄了一条近路朝目的地赶去,“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从我爹莫名其妙受伤开始,一连串的事端,大概都跟他脱不了关系。可是,我始终没有找到那条可以把这些事情穿起来的线。”
“还是先不想这些了吧。”胡庭优把脑袋凑上来,“那个血月祭那么厉害,当务之急是先把那个什么地宫里的煞门封起来。这么一来,我们跟罗德,这场仗势不可免啊。”
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哆嗦不止的样子,古灵夕认真说道:“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你在这里下车好了。省得到时候真打起来,我们顾不上你害你丢了小命。虽然你这人人品不好,但是还不至于要拿性命攸关的大事来整你。”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么!”胡庭优恼怒地敲着椅背,正儿八经地说,“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我兴奋地睡不着,然后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吧,我就想起以前我奶奶告诉过我一件事。”
“你那个高人奶奶又告诉你什么了?不会是那个镇塔舍利是你们的传家宝吧?”古灵夕根本不相信这个“胡思乱想”的家伙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才不是!”胡庭优白她一眼,问钟晨煊,“不知道钟大哥有没有听你家的前辈说过彼岸花的生长习性?”
“彼岸花是冥界之花,只有在那种极阴的环境下才能存活。”钟晨煊如是说。
“但是我奶奶说过,曾经有人把彼岸花带到人界,并且成功种植呢。”胡庭优比划着说道,“赤红的彼岸花,在人界也开得像片旺盛的火海。”
听他这么一说,钟晨煊到像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说:“彼岸花……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彼岸花之所以无法在人界存活,是因为它根本无法承受从冥界到人界那一刹那的阴阳之气的剧烈调转,从冰到火的转变,让它瞬间凋零。除非带它到人界的人,不生不死,非阴非阳,这样才能借用他这种独特的调和之气,给彼岸花一个安全的过渡期,只要过了这阴阳颠倒的一关,彼岸花便可以适应人界的阳气,盛开于世。”
“不生不死的人?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古灵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世上会存在这种怪物。
“有!”胡庭优肯定地说,“我奶奶说,世上有个族群,因为天生孽缘所致,他们的后代凭自己的意愿,可为人可为鬼,这种特质也注定他们可以自由行走于阴阳两界。所谓不生不死,非阴非阳,就是指这群家伙。不过我奶奶也说过,这个族虽然怪异,但他们有个祖训,就是在阴阳两界都不可以伤害他人,两界争端都与己无关,不可插手,否则必有重惩。”
“你奶奶真这么说过?”钟晨煊对胡庭优看似荒谬的话竟没有太多质疑的意思。
“我以前每天都要听我奶奶讲完故事才睡觉呢!她说的故事可精彩了,过耳不忘!”胡庭优拍胸脯保证,“要不是现在工作压力大导致我记忆力下降,没准我还能想起更多有用的事呢!”
“可为人可为鬼……两界争端与己无关……”钟晨煊喃喃着,“世上真有这么罕见的族群么……”
“是不是真有我就不确定了。”胡庭优耸耸肩,“但是你自己也说,彼岸花只有不生不死的人可以**冥界,同为冥界之花,向来渡难花也是相同的吧!而且这个族群还可以自由行走在阴阳两界,如果罗德真是这个群里的一员,那他当然有能力把渡难花从冥界偷出来,然后再顺利地种植在人界啊!”
“现在一切只是猜测,等我跟他正式碰了头,一切自有分晓。”钟晨煊望着车窗外蜿蜒向前的小路,神色凝重,“今夜,我跟他,总得有一个躺下。”
“你……”古灵夕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知道他素来言出必行,万一罗德真是那个怪族中的一员,加上他的所作所为,这不生不死的家伙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如果同归于尽……老天,她没敢再想下去。
“所谓邪不胜正,钟大哥我绝对相信你不会是躺下的那个!”胡庭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万一你顶不住了,可一定要预先通知一声啊!”
“你去死啊!胡说八道什么!乌鸦嘴!”古灵夕一拳打在胡庭优脸上。
“光我一个就够他受了。”钟晨煊冷冷一笑,“何况,今夜应该还会有家伙来帮忙吧。”
“别的家伙……”古灵夕和胡庭优均是一愣,然后异口同声地喊出声,“连胤!”
自从教堂一别,这家伙就像是从空气里完全消失了一样,而且他明明承诺过城隍诞之夜再跟大家碰头的,可是到了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古灵夕心想,莫不是这冥王表哥日理万机,早把人界这点事给忘了吧?不管怎么说,有他在,胜算与安全都起码多出一倍,鬼王后裔加上冥王大人,这对黄金搭档足够解决一切妖魔鬼怪吧?!老头保佑,连胤一定要出现啊!
古灵夕闭眼闭口默默祈祷,钟晨煊刚才那句“总得有一个躺下”让她心惊胆战,不安的感觉狠狠揪住了她的心。
车子从一条幽僻的小街拐出,夜空之下,一座灰白色的石桥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忽浓忽薄的雾气自它下头的河水中缓缓游起,变幻着诡异的形状。
“那里是……九眼桥吧?”胡庭优努力地辨认着。
“过了桥,就能看到七宝塔了。”钟晨煊加大油门,黑色的汽车如利箭射出,击散了遮挡视线的雾气,从桥上轰然而过。
下了桥又行进了一小段距离,钟晨煊在一片凸起于平地之上的山坡前停了车。
几人跳下车,古灵夕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旋即抓住钟晨煊喊:“你看月亮!怎么细得像一根线一样了,还有它周围,好像有一层淡淡的红雾,我没花眼吧?”
“血月前兆。等到天际重现红色满月的时候,就是群魔乱舞之际。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半钟头时间。”钟晨煊说罢,转头跟她还有胡庭优道,“你们可以不去。这次不比往日,我不敢保证你们的安全。”
“当然要去!”两个家伙又是异口同声,胡庭优还讨好地说:“万一你受个伤,起码还能有个帮你跑腿找救兵的人吧?!”
刚说完,他的肚子上又挨了古灵夕一拳,教训完这个乌鸦嘴,她正色跟钟晨煊宣布:“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我不需要你保证我的安全,我只需要你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钟晨煊怔了一怔,扔了一句:“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三人快步走在湿润的草地上,那片凸起的山坡很是广阔,一直爬到它的顶端,才在它背后的那片凹地里见到一座七层古塔,塔顶正对的天空,竟涌动着一股墨紫色的暗流,漩涡般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
自从教堂一别,这家伙就像是从空气里完全消失了一样,而且他明明承诺过城隍诞之夜再跟大家碰头的,可是到了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古灵夕心想,莫不是这冥王表哥日理万机,早把人界这点事给忘了吧?不管怎么说,有他在,胜算与安全都起码多出一倍,鬼王后裔加上冥王大人,这对黄金搭档足够解决一切妖魔鬼怪吧?!老头保佑,连胤一定要出现啊!
古灵夕闭眼闭口默默祈祷,钟晨煊刚才那句“总得有一个躺下”让她心惊胆战,不安的感觉狠狠揪住了她的心。
车子从一条幽僻的小街拐出,夜空之下,一座灰白色的石桥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忽浓忽薄的雾气自它下头的河水中缓缓游起,变幻着诡异的形状。
“那里是……九眼桥吧?”胡庭优努力地辨认着。
“过了桥,就能看到七宝塔了。”钟晨煊加大油门,黑色的汽车如利箭射出,击散了遮挡视线的雾气,从桥上轰然而过。
下了桥又行进了一小段距离,钟晨煊在一片凸起于平地之上的山坡前停了车。
几人跳下车,古灵夕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旋即抓住钟晨煊喊:“你看月亮!怎么细得像一根线一样了,还有它周围,好像有一层淡淡的红雾,我没花眼吧?”
“血月前兆。等到天际重现红色满月的时候,就是群魔乱舞之际。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半钟头时间。”钟晨煊说罢,转头跟她还有胡庭优道,“你们可以不去。这次不比往日,我不敢保证你们的安全。”
“当然要去!”两个家伙又是异口同声,胡庭优还讨好地说:“万一你受个伤,起码还能有个帮你跑腿找救兵的人吧?!”
刚说完,他的肚子上又挨了古灵夕一拳,教训完这个乌鸦嘴,她正色跟钟晨煊宣布:“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我不需要你保证我的安全,我只需要你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钟晨煊怔了一怔,扔了一句:“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三人快步走在湿润的草地上,那片凸起的山坡很是广阔,一直爬到它的顶端,才在它背后的那片凹地里见到一座七层古塔,塔顶正对的天空,竟涌动着一股墨紫色的暗流,漩涡般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
顺着坡顶小心走下,几人一路小跑往古塔而去。脚下的泥地踩上去,像棉花般软,每一脚都像要把人陷进去一般。
古灵夕和胡庭优的口鼻里呼着阵阵白气,骤降的温度,从骨子里生出寒意,冻得他们微微哆嗦。前方的古塔,像个轮廓诡异的怪兽,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
气喘吁吁地止步于装饰精美的塔门前,古灵夕抬头望向挂在塔门拱角上的灯盏,狐疑地问:“看这里布置得满不错,怎么连盏灯都舍不得点?”
“这里都没有人看管么?”胡庭优探头探脑地往半开的塔门里瞅,“安静地像块坟地。”
“七宝塔平时都是有僧人看管的,初一十五的时候还会对外开放,香火旺得很。”钟晨煊摸出个火折点亮,小心翼翼地迈过门下高高的门槛。
火光映照下,古灵夕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正中间挂着“七宝殿”匾额的地方,目光顺着钟晨煊火折移动的方向仰望而去,只见那匾额下头供奉着一尊半人高的弥勒佛像,贴在佛像上的金箔反射着华丽的光线。
“好精致的佛像……纯金的么?”胡庭优看得入神,抬脚便朝佛像那边而去。刚跨出两步,便听他哎呀一声叫,整个人朝前跌进了脚下的黑暗里。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绊到我了!”胡庭优惊惶地在地上摸索,很快就在身边摸到一大块软软的物体,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钟晨煊走上前,俯身将火折举近一看,胡庭优身边竟横躺着一个气息全无的灰袍僧人。
“这个……他怎么睡在这儿?”古灵夕也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了探僧人的鼻息,略略放了些心,“还好,没死,就是气息很弱。”
“都留在原地别动。”钟晨煊站起身,举高火折朝殿顶上照去,当看见上头悬着一盏硕大的七瓣莲花油灯时,他曲指在火折上轻轻一弹,几点火星飞跃而起,端端落入莲花灯中。澄亮的火光从灯盏内腾地跃起,居高临下洒了满室光彩。当眼前的一切彻底暴露于光明中时,古灵夕跟胡庭优惊讶地张大了口。
原本布置整洁的大殿,被人弄得桌翻椅倒,佛像前的香炉斜翻在地,洒出的香炉里埋着大大小小的供果,五六个穿着统一的僧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每一个都双目紧闭,呼吸微弱。
“人都在这儿啊……”古灵夕轻抚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挨个查看着那些僧人,发现他们除了气息微弱外,身上没有任何可见的伤口,四肢僵硬得像个死人。
“这些和尚被人下毒了么?”胡庭优躲在钟晨煊背后,怯怯地猜测。
钟晨煊扳开其中一人的眼皮,又摸了摸脉搏,说:“他们的魂魄被人摄走了,仅留了一口生气在喉间,两个钟头内若不能让魂魄返回,必死无疑。”
“谁有这样的本事,在佛门清净地把和尚的魂魄取走?”古灵夕的脑里挨个浮现出可能是凶手的疑犯,罗德?枉死城主?还是别的邪魅恶人?
“除了罗德还有谁?!”胡庭优望着那些面若死灰的僧人,心惊胆战地说,“樱华说,罗德现在在这里,一定是他嫌这些僧人碍手碍脚,干脆干掉他们!老天,他真的在这里吗?”他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打量,似乎生怕罗德跳出来拿走他的魂魄一样。
“找人。”钟晨煊径直朝佛像后头,那扇紧闭的红色拱门走去。三人站在上了牢靠铜锁的拱门前,古灵夕问:“这道门不是上楼的吧?我刚才看到楼梯在那边。”
“先去地宫。”钟晨煊把铜锁捏在手中,闭目凝气,一道白光从他掌下迸出。咔嚓一声,铜锁一分为二落到地上。
推开门,一道久未散去的阴湿寒气如找到了发泄口一般,猛地朝他们面上灌来,锥心刺骨的寒意冻得所有人汗毛直立。一条斜下的楼梯直入末端深不可测的黑暗,灰白色的阶梯像没有血色的人脸,冷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定了定神,古灵夕跟着钟晨煊踏上了这条让人不寒而栗的楼梯,后头还跟着个面如土色,抖抖索索拉着她衣襟的胡庭优。钟晨煊边走边用火折点燃嵌在墙壁两侧的古朴油灯,跳跃的光芒层层亮起,映出个四壁湿滑,散发着潮气的压抑空间。
“湿气好重。”古灵夕嘀咕着,“这样的地宫放什么东西都会发霉吧?”
“佛门净地,加上佛骨舍利,地宫本该清爽适度,祥瑞之气缭绕才是。”钟晨煊提醒道,“可是你别忘了,樱华说过,罗德不但拿走了七宝舍利,还把渡难花放到地宫之中,加上今天血月当空极阴之气浩涌,这里不阴冷潮湿才奇怪。现在的地宫,是冤魂厉鬼最爱的场所。”
“你们能不能说点轻松的?”胡庭优结巴着插嘴,仿若他面前真的会跳出一串索命的厉鬼。古灵夕回头冲他扮鬼脸:“早叫你不要跟来,来了又害怕,没用的家伙!”
说话间,三人已迈过最后一级楼梯,一条短短的甬道出现在前方,点点青光在甬道尽头闪烁不止,三分像灯光,七分像磷火。
“啊!鬼火!是鬼火!”胡庭优紧张地指着那些跳动的青光。
“鬼火有什么可怕的!”古灵夕受不了他的鬼叫,加快脚步朝前走。走到甬道尽头的那一刹那,三人均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呈规则正圆形的大厅出现在眼前,上百盏雕底莲花烛整齐排列成一个圆圈,青色的火焰在烛芯上跳动,一幅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图被围绕在正中,光滑的表面上倒映着点点烛火,再投映到四壁之上,让人有置身青色星海之感。
而罗汉图的正上方,竟悬空漂浮着个一尺见方的精致金盒,无色通透的琉璃与碧绿润泽的翡翠被精心镶嵌于金盒之上,流光莹莹,炫目之极。可再一细看,那紧闭的盒盖下,竟有一缕缕死气弥漫的幽青之光,水流般缓缓渗出。“渡难花?”古灵夕很容易便猜到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钟晨煊盯着那泛着青光的金盒,皱眉道,“用佛门极阳极净之气,强行供养冥界极阴邪花,阴阳颠倒,祸乱人间,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佛祖莫怪。难怪这里的气氛那么诡怪。那个罗德居然想出把渡难花放到这里来。”古灵夕咬牙切齿,“为了打开血月煞门,他居然可以这么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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