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旧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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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秋阳,轻易洗去了昨夜充斥于整个教堂的死气与疑窦,鲜活的晨光似乎把人的心都照得透亮了。樱华早早为尚窝在房间内打呵欠的大小懒鬼们送来了可口的点心,起初的羞怯躲闪之情已经退去不少,脸上多多少少有了些活泛正常的神色。
没有人再提起昨夜的事,房里的气氛再正常不过,那几个大快朵颐的家伙仿佛真是到教堂里来参观游玩一般轻松悠闲。
“你们慢慢吃。楼下的盥洗室里我已经准备好热水给你们洗脸。”樱华像个耐心的妈妈在叮嘱一帮只顾吃东西的淘气孩子,仅剩的那只眼里泛着淡淡的温柔,虽然只是一刹那。她转身离开的当口,手臂却冷不丁被古灵夕拽住了。
“樱华姐,后天就是城隍诞了,你不是说你很想去看么?”她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愕然的樱华,热情万丈地喷着糕点沫,“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也刚来省城,也很想去见识见识这热闹场面呢。”
鬼丫头!钟晨煊心头暗自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结果话茬道:“是啊,不如一道去玩玩吧,人多更热闹不是。”
“这……我……我……”樱华眼中的光彩一闪而逝,继而为难地揉着衣角,欲言又止。
“就是就是,一起去嘛!每年的城隍诞都是非常热闹的,好多好吃好看的,还有杂耍啊魔术啊,别扫兴嘛,大家一起一起啦!”胡庭优也极力劝说着似有拒绝之意的樱华。
“我……我这个样子”犹豫半晌,樱华终于吞吞吐吐地说,“还是不要去了。我怕吓到别人……”
“原来你介意这个?”古灵夕恍然大悟,说到底也是个年轻姑娘,面容毁成这样,在教堂这小小地方里还好说,一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难怪她会有这个心结。想了想,她献策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们晚上才去,那里人又多又杂,而且都忙着吃喝玩乐呢,谁会留心到身边一个陌生人的模样呢。别担心,其实你的头发已经把那个遮得差不多了。去吧去吧!”
连胤优雅地拍拍手上的点心渣,没事人般接了一句:“今年不去,又得等一年了。人这辈子有几个一年可以等呢。”
“你说啥?”古灵夕没听清,继续拽她的袖子游说,“去吧,你看大家都这么热情地邀请你,不去实在太不给我们面子了。你看你又给我们做吃的又给我们烧热水,照顾的这么好,也让我们有个报答你的机会嘛!”
樱华看着这个一脸诚恳的丫头,思忖片刻,终于迟疑着点了点头。
古灵夕心里露出胜利的笑容,可一看着眼前这个失去了美貌的女子,她心里又有一丝没来由的愧疚,说的冠冕堂皇是帮樱华圆她的愿望,实则只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一些他们想要的线索,怎么说也是一种利用。不管樱华的面容和行为如何怪异,古灵夕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敌意,反而是怜悯,在渐渐加重。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同样的想法,古灵夕看看身边那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
几声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后,穿戴整齐的罗德微笑着站在门口,跟他们几个客人打过招呼后,看定樱华道:“樱华,大厅里的花似乎不太精神,是不是应该搬到外头去晒晒太阳?”
“啊,好,我这就去看看。”樱华像听了圣旨一般,马上快步出了门,不敢再多留半秒。
罗德略略侧了侧身子,笑着对他们几个说:“几位如果还想留在我这儿参观的话,请自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少陪了。”
“神父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几个自己到处溜达溜达就行了。唉,都是乡巴佬,平时很少有机会到这洋地方来。打扰你了。”连胤站起来半开着玩笑,旋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教堂里有什么地方是不方便我们这些外人去的么?”
“当然没有,任何人都可以去这里的任何地方。大家都是上帝的孩子,没有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分别。”罗德泰然答道,蓝色眼眸平静无波,找不出一丝异常,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后,他举步离开。
确定罗德走远了,古灵夕才吁了口气,闷闷道:“这个罗德,每次看他的眼睛都让我觉得头晕。怎么就有人的眸子蓝得像深海一样,深邃地像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样。”
“说的那么玄乎。”胡庭优不屑地瞥她一眼,“兴许是你见人家长的好看,自己发花痴还不自觉。”
古灵夕大怒:“呸!我身边除了你之外的两个男人,哪个比他差了?我会花痴一个洋和尚?!你……”
“好了好了,你对我们的赞美我们已经了解了。现在你们俩该去看看霍青云起床没有!”连胤笑眯眯地站到那两个冤家中间,又看看钟晨煊,问,“要不要随我一道去赏花?”
钟晨煊一挑眉:“好,我奉陪。”
走在去霍青云房间的路上,古灵夕还念念不忘地嘀咕,两个大男人约着去赏花,怎么听怎么别扭,如果不是知道内情,她定然说这两人有断袖之癖。
胡庭优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道:“人家宁可约个男人去赏花也不约你,啧啧,你的魅力啊,可见一斑。”
“他们是去办正事!你这猪脑袋不会以为他们真去赏花吧!”古灵夕愤然回击。
“办正事也可以带着你啊。如果你够可爱又够聪明的话。”胡庭优的嘴不比街头的三姑六婆差。
战火正要熊熊燃起时,霍青云的房门开了,霍青云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你们这是……”他怔怔地看着面色赤红一脸怒气的古灵夕,不明就里。
一见到霍青云,古灵夕的怒气立即被抛到一旁,忙抓住他问:“你昨天晚上没事吧?”
“昨天晚上?”霍青云稀里糊涂地看着她,“昨天晚上没什么事啊。我把画画完之后,觉得很累,然后就睡着了,也没顾着跟你们说声晚安,抱歉啊。”
“你一直在房间里睡觉?”古灵夕不依不饶地瞪着他逼问,目光又聚焦在他比起昨晚初见时苍白许多的脸上,“你真的一直在房间里睡觉?一整夜都是?”
“你没事吧?”霍青云被她的神态吓着了,小心翼翼地回答,“我真的一整晚都在房间里睡觉啊,除了这个我还能干什么?!”
“见鬼了!”古灵夕放开他暗骂,昨夜他们去他房间里的时候,明明只有一地的凌乱杂物,哪里见这小子半点踪迹。现在看来,要么是他撒谎,要么,便是出了别的岔子。
胡庭优打量着霍青云,插嘴问:“我说小朋友,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啊,昨天晚上见你都是红光满面的呀。没睡好么?”
“哦,这个啊。”霍青云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像被蒙了两张半透明白纸一样的嘴唇慢慢吐出话来,“大概是没睡好吧……也许是我还不适应新的家,反正住到这里之后,有时候我早晨一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像大病一场一样。神父说我是贫血,还让樱华姐给我准备了不少补品。不过没关系,只要过了中午就好了,又会红光满面了。呵呵,大概真的是贫血吧。”
“我也有家族遗传性贫血症啊,可是都没你反应这么强烈。”胡庭优同情地看着霍青云,“看来你真要好好补补才行!”
“您也要小心进补才是啊!小心哪天失血过多而死啊!”古灵夕好心地朝胡庭优眨巴着眼,然后又看向霍青云,再确认一次,“你确定你没什么事?”
“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点头晕有点累而已。唉,看来以后不能画画到太晚,还是该早些睡觉才是。”说罢,霍青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我也关心你啊,怎么不谢我!”胡庭优不满的嘀咕,不过没有谁理睬他的抱怨。
“啊,对了,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霍青云一拍脑袋,转身跑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卷成筒的画纸。他把画纸放到古灵夕手里,脸上竟有了些红晕,说,“你救过我的性命,一直也没机会跟你道谢。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送你这个,希望,希望你喜欢。我我,我去洗脸了。”说罢,霍青云一溜烟跑下了楼去,脚步却透着兔子一样的轻快。
什么东西啊,古灵夕咕哝着打开画纸,眼神即刻被钉在了上头。胡庭优凑上来一看,愣了愣,然后清清嗓子冒了一句:“呃……美化你了……真的美化你了!”
画纸上,是一幅笔触精致的铅笔素描肖像,画里的古灵夕微侧着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灵动之气跃然纸上,而作为背景的秀丽的山石,刚柔兼备的线条更衬出她这主角与众不同的美丽。
霍青云用一支画笔,牢牢抓住了连当事人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魅力。
“原来……”古灵夕憋着嘴,激动得快要落下泪,“原来我这么漂亮!!!”
胡庭优打了个寒颤,赶紧帮着她把画纸卷好,说:“我建议你把正事做完再来自恋!难道你不觉得霍青云有些不对头么?昨天我们到他房间里的时候,他明明不在,怎么今天言之凿凿地说他一直在房里呢?”
“是啊。”古灵夕忙从刚才的惊喜中跳出来,说,“还有他房间门前的那道黏液痕迹。难道这小子撒谎?可是,我的直觉认为,他不会骗我。算了,先去找那两个赏花的。”
下楼的时候,胡庭优瞟了她手里的画纸一眼,眼珠一转,小声说:“抛开别的不说啊,单就这幅画,以及霍青云送画给你的动机来看,这小子八成对你有意思啊!!”
“你如果吐不出象牙可以选择沉默!人家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所以送我礼物。哪里像你这不长良心的混蛋,不图报答,还恩将仇报!”古灵夕朝他亮起拳头,“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打不过你这牙签身板?!”
“好好,当我没说。”胡庭优耸耸肩膀,双手朝两旁一摆,“怕了你这母夜叉了!看将来哪个敢娶你!”
砰!
忍无可忍的古灵夕赏了他腹部一记重拳。
“哎呀!”胡庭优的身子朝旁一斜,左手忙撑住墙壁保持平衡,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声更惨的嚎叫。他的手刚好落到挂在墙上的那二十四幅画里的其中之一上,一股白烟瞬时从他掌下冒出,滋滋有声。
“我的娘我的妈我的外婆啊!痛死了!”胡庭优慌忙缩回手,狠狠甩着大声喊痛。
古灵夕心下一惊,忙上前一看,胡庭优留在画上的掌印清晰可见,那颜色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被冻在画里一般。再一细看,那掌印却又慢慢消失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胡庭优的左手,这才发现这厮的手掌不仅冷得像冰,连颜色也从正常变成了乌紫色,还有几道淡淡的红气叶脉一样在下头延展,又消失。
“痛痛痛!”胡庭优跳着脚。心下生疑的她,看着那些一切正常的画,伸出了自己的食指,犹豫片刻,还是慢慢朝那伤了胡庭优的画上触去。
“呀!”只是轻轻地挨到一点罢了,古灵夕却像触了电一样轰然把手缩了回来。
再看她的食指顶端,竟然也遭了跟胡庭优手掌同样的下场,乌紫得不像样子,而且,冷,冷得像被嵌入了冰块里,那种在麻木里扩张的剧痛,着实难熬。
“这些画……”古灵夕退后一步,拉着胡庭优就走,“快去找他们!”在两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后,一双眼睛停留在暗处,静静看着。
教堂最顶层的书房里,漆成深褐色的落地书架沐浴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一尘不染的光泽缓缓漾动着。
罗德逆光而坐,桃木躺椅呀呀摇动着,一身黑衣将他在阴暗下隐藏得更深。一点细碎却显眼的亮光在他举在指间的一个小方盒里闪动——一枚白金指环,躺在柔软的绒布中,戒面上镶嵌着一方比最上品的钻石更通透闪耀的六角形,一片花瓣样的物体沉在里头,透着一抹春天专有的淡淡粉红。
他缓缓转动着盒子,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里头那漂亮的小玩意儿,
“他们还在?”他问那个像木头般立在面前的娇小身影。
樱华点头,小声道:“嗯。两个人在后花园,另外两个正在去花园的路上。”
“呵呵。喜欢,就都留下吧。”罗德略略抬起头,一束阳光刚刚掠过他的眼睛,蓝的像深海的眸子,没有感情,又像藏满了感情,那种极端的感觉足以淹没所有被他目光所及的灵魂。
“一定要这么做吗……”樱华声细如蚁,低得她自己都听不到。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罗德啪一声合上了盒子,嘴角浮出满意的微笑,“他终于来了。我要的,定会找他拿回来。”
樱华没有再说话,慢慢退后,单薄的身子渐渐隐没在光线触不到的黑暗里,徒留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
教堂最顶层的书房里,漆成深褐色的落地书架沐浴着从窗外洒进的阳光,一尘不染的光泽缓缓漾动着。
罗德逆光而坐,桃木躺椅呀呀摇动着,一身黑衣将他在阴暗下隐藏得更深。一点细碎却显眼的亮光在他举在指间的一个小方盒里闪动——一枚白金指环,躺在柔软的绒布中,戒面上镶嵌着一方比最上品的钻石更通透闪耀的六角形,一片花瓣样的物体沉在里头,透着一抹春天专有的淡淡粉红。
他缓缓转动着盒子,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里头那漂亮的小玩意儿,
“他们还在?”他问那个像木头般立在面前的娇小身影。
樱华点头,小声道:“嗯。两个人在后花园,另外两个正在去花园的路上。”
“呵呵。喜欢,就都留下吧。”罗德略略抬起头,一束阳光刚刚掠过他的眼睛,蓝的像深海的眸子,没有感情,又像藏满了感情,那种极端的感觉足以淹没所有被他目光所及的灵魂。
“一定要这么做吗……”樱华声细如蚁,低得她自己都听不到。
“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罗德啪一声合上了盒子,嘴角浮出满意的微笑,“他终于来了。我要的,定会找他拿回来。”
樱华没有再说话,慢慢退后,单薄的身子渐渐隐没在光线触不到的黑暗里,徒留一声若有如无的叹息。
“花很漂亮,可细细一看,透着死气。”
“它原本就不属于人界。”
“你看它的眼神,像见了老朋友。”
“呵呵,老朋友……也可以这么说。到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它。”
“‘你们那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啊。”
“过奖过奖。”
连胤与钟晨煊比肩站在那片摇曳的纯白花朵前,像闲聊,又像欣赏,两个无可挑剔的美好背影被阳光晕染上薄而透明的七彩光华,晨风拂动两人的衣袂,墨黑正红两个颜色交汇飞舞,于飘逸中自有种难以言述的威仪凝重。抛开所有令人不快的因素,单看这一幅画面,恍然间确有惊见天人之感,当然,如果没有后头那两个一路狂奔而来的冒失家伙,这种在动人与威严之间平衡恰好的感觉会一直保持下去。
“老钟!!!我受伤了!!”古灵夕跑得太快,咚一下撞在钟晨煊背上。
“我也是!!还更重!”胡庭优举着发紫的手掌,朝连胤哭丧着脸。
钟晨煊看着古灵夕快举到自己鼻子下的食指,又看看胡庭优的手掌,皱眉道:“你们又到哪里折腾去了?不是让你们去看霍青云的么。”
胡庭优赶紧解释道:“我们没有乱折腾!刚才去看了霍青云,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昨天他一整夜都在房里睡觉,哪里都没去过。然后我们就来找你们,谁知道下楼时我一不小心碰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手掌一下子就冒烟了,然后变成这样。可疼死我了!”
“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手指也受伤了!”古灵夕愤慨不已,激动地比划着,“那些画看起来很普通,可是不碰不知道,一碰才晓得简直跟烧红的烙铁……不对,像冻了一千年的寒冰……呃,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古怪透顶!”
“我瞅瞅。”连胤轻托着古灵夕的手指细细查看,沉思半晌才道,“看起来是冻伤。”
钟晨煊放下胡庭优的手掌,点点头:“不错。好像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类。”
在金秋十月的天气,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冻伤,换成别人,怎么看都是头脑不正常。但是,话从他们两个嘴里出来,那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现在的天气,会冻伤么?”胡庭优傻傻地问。
“根本不是天气的问题。”钟晨煊回头看了一眼矗立于温暖光华下的教堂。
连胤朝古灵夕的手指吹了吹气,哄孩子一样说:“乖,吹吹就不疼了。等下再让钟老弟帮你彻底治疗一下。”
“顺便也帮我治疗治疗吧!!现在还在痛呢!!”胡庭优赶紧凑过来。
钟晨煊并不急着帮他们治伤,反到对致使他们冻伤的原因更感兴趣,说:“区区一幅画,却能把人伤成这样,呵呵,到也算珍品了。我去看看。”
刚转身,却被连胤抢在了前头,他冲钟晨煊摆摆手:“验画这种事,我比你在行。”
钟晨煊一挑眉,不置可否。
“还是先帮我治伤吧!”胡庭优才不管他们谁去验画,龇牙咧嘴地请求着。
连胤一笑,拍拍钟晨煊的肩头:“以极炎之气,散极冻之伤。你们钟家的九焰地火,至纯至烈,只要功夫到家,任何阴寒质的玩意儿都会在这道火焰下灰飞烟灭。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不劳阁下操心。”钟晨煊拂开他的手,拉起胡庭优可怜的爪子放在自己右手掌上,再以左手覆盖其上,而后闭目凝气,嘴唇轻动,默念着只有他才懂的咒语。
转眼间,一团比晨雾凝重又比火焰稀薄的金蓝之气在钟晨煊的手掌四周跳跃升起,他和胡庭优的脸被映在一层忽蓝忽金的颜色中,虽古怪,可看上去丝毫不会让人有一丝心慌恐怖之意,反而有种莫名的暖意在渐渐扩散。
胡庭优死瞪着握在一起的手,嘴巴张得老大,一个字都说不出。“火焰”烧了约半分钟,渐渐熄去。松开手,钟晨煊睁开眼,轻描淡写一句:“好了。”
再看胡庭优的手掌,那层骇异的乌紫消褪得纤丝不剩,此时的皮肤,透着再正常不过的颜色,刚才的伤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呀!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胡庭优欣喜万分地甩着手掌,千恩万谢并崇拜无比地看着钟晨煊。
古灵夕想了想,猜测着:“上次在霍宅,我就见你玩火玩得特别厉害!难道刚才你也是用火帮那个白痴治好伤的?可是,他的手怎么没有变成熟猪蹄呢?”
“半成火力罢了,不够烤熟的。”钟晨煊边说边把古灵夕的手拉过来,如法炮制地将她的食指恢复如常。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胡庭优看着满园的白花,开始发挥记者本色:“你们已经确认这是渡难花么?发现什么别的线索没有?啊,还有那些!”他的手指朝那些爬满外墙的蔓藤一指,“那些东西,我昨夜亲眼见到它们把那些鬼魂都给抓来吃掉了!”
“是啊,你们俩在这儿半天,不会真的只是赏花吧?”古灵夕活动着痊愈的手指,看着一脸懒人相的钟晨煊。
“有些东西,白天与黑夜是两回事。”连胤闲闲扫了一眼面前的花朵,微笑渐渐散去,“有些东西,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
“阳光可以遮掩许多事情。”钟晨煊接过话头,连说话方式也像连胤看齐,存心不让人听懂。
“听不懂!”古灵夕和胡庭优同时摆头。
钟晨煊的目光落在那些看似毫无异常的“爬山虎”上,自言自语道:“说渡难花在冥界时,是以过往的灵魂作为养料。如今这花到了人界,长势依然如此茂盛,只怕这‘养料’是吃了不少啊!”
“你意思是,我们昨夜看到的情景,那些叶子吃掉鬼魂,其实没有其他目的,只是为了给这个来自异界的花提供养料?!”古灵夕的脑子突然转过了弯。
“如无意外,当是如此。这些藤蔓,并不是如我们所见的这样,好像跟渡难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品种。没猜错的话,它们的根部,应该是跟渡难花相连的。”连胤用脚轻轻戳了戳地面,接着手指轻轻一动,竟以快得无法看清的本事轻易取来一片那藤蔓上的叶子,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道,“呵呵,死灵之气尚有残存,可惜啊,入不了轮回不说,还白白成了别家口下的美餐。我真是越来越佩服这种花之人!”

“用死灵当养分……这些花……”胡庭优看着这些称得上美丽的花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朝后退开一步,仿佛多接近它们一些,自己的魂魄就会被当成养料吸走一般。
古灵夕把在这里遇到的所有怪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串连起来一想,说:“莫不是这个种花的人,把某件有吸引鬼魂到这里来的东西,藏在教堂里,然后那些死灵为了得到这个玩意儿,都跑来了教堂,可是还没进得来,便被早等候在此的渡难花吃下了肚。说穿了,不过就是鱼饵跟猎物的关系。”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明白了。”胡庭优恍然大悟地拍着脑袋,掺和进来道,“这里根本就是个陷阱!!为了养好这个不属于人界的邪花,竟然把人的魂魄给骗过来吃掉!这养花的人非一般狠啊!”
“花,不就是罗德养的么!”古灵夕觉得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有点困难,即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那个肯无私救助弱者的神父,会跟这邪恶到底的渡难花扯上关系。
连胤摇摇头:“丫头,话别说太早。其实我们谁都没有确实证据,证明罗德是种花人,也许他只是代为照料,也许他只是被真凶利用,这些都还是未知之数。我不喜欢冤枉好人。但是,若他真的脱不了干系……”说到这儿,连胤的眼里有冰霜乍现,“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古灵夕环视着整片乍看之下称得上“生机勃勃”的花园,寒意由脚心像上窜开,这么漂亮的地方,谁会想到竟然隐藏了如此悚人而血腥的秘密。也许钟晨煊说的没错,白昼,阳光,好看的外表,真的能隐藏很多东西。当你面对这些,很多时候不是你没有能力去揭开真相,而是你根本不会有那个意识去揭开,因为你的心,早被迷惑。想到这儿,古灵夕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些。
天空的阳光被几片流过的云彩遮住了,花园里渐渐暗了下来。连胤转身朝教堂里头走去,抛下一句:“我去验画。”
其余三人自然不会放他一个人独行,步伐一致地跟了上去。
路上,古灵夕和胡庭优好像忘记了之前的水火不容,竟破天荒地私聊起来。
“如果真是罗德干的,你说我们在他的地盘,他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啊?”
“胡说八道什么!如果他要对我们下手,恐怕早打起来了!你有点脑子好不?再说,就算他真要下狠手,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也是。呃,你说那渡难花会不会吃活人啊……我觉得这么罕见的植物,应该给它们拍照留念!”
“你省省吧,这个时候还想拍照?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他们的!不过我想活人应该不是它喜欢的,不是说了它是靠死灵为养分的么。但是我就不明白,搞这么多事,骗这么多鬼魂过来当养分,你说这养花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可能仅仅是为好看吧?”
“是啊,把花从冥界偷出来种在这里,又要费那么大劲来养花,这么浩大的工程,究竟为了什么呢?”
钟晨煊听了身后的窃窃私语,放慢步子对那两个冤家道:“劝你们省些口水养神。凭你们两个的智慧,是解不开任何谜底的!”
“那不见得。其实我觉得我挺聪明的!”胡庭优不乐意地反驳了一句。古灵夕似是早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到也不怒,只是哼了一声,显出“早晚要你知道我厉害”的架势。
连胤一直没有回头,默默朝前走,将一抹心事重重的神色藏在了匆匆的脚步之下。
灯光下,那二十四幅内容相近的画,像二十四只敏锐又沉默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站在它们面前的四个外来者。
胡庭优心有余悸地指着其中一幅道:“就是它,刚才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手就成了那样!不知道是不是每幅画都这样!”
钟晨煊刚一伸出手掌就被古灵夕给死死拽住了:“别碰!真的好痛的!”
“在已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去干同样的事,只有你这傻瓜会做。”钟晨煊看看她又看看胡庭优,讥诮一笑,“放心,我不会步你后尘!”
撇开被气得鼻子冒烟的古灵夕,他伸出手,手掌稳稳停留在离画面不到半寸的地方。
片刻,他收回手,侧过脸对连胤道:“有一层封印。”
连胤只伸出一根手指,从画前轻轻扫过,随后点头:“没错,是封印。”
“你们确定是被这画伤到的?”钟晨煊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看着一脸诧异的古灵夕问道。
“那还有假!!!”古灵夕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不成她还有心思骗他?!
“这些画是被一层封印保护着的。”连胤示意古灵夕不要激动,自己则徐徐道出原委,“普通人是没办法跟这些画有像你们描述的那种接触,顶多只能停留在画上半寸的地方。这封印就像一层牢固的玻璃罩,把画跟外人隔离开来。”
“不可能啊!刚刚我明明就是碰到它了!!”胡庭优也以为他们在怀疑自己,手忙脚乱地案件重演着,“刚才就是这样,下楼时这母夜叉打了我一拳,我一下子失了平衡,就这样歪倒过去,手刚刚就撑在这幅画上头,然后就冒烟了!再然后她自己也把手指凑了上去,也受伤了!我跟阎王老爷起誓,我没有撒谎!”
“真的是这样!当时我真没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离了我的手指,就这样就摸上去了!”古灵夕也要起誓了。
连胤跟钟晨煊互看一眼,对于这两个有口无心的冒失鬼,他们的话的确没有怀疑的必要。
“呵呵,那也许是你们运气好,封印恰好在那个时候失去了作用。”连胤给了一个特别牵强的答案,“不过,这封印实在太碍手碍脚,还是不要最好。”
话音刚落,连胤脸色一沉,左手捏诀朝画的正中心摁下,口中低声念道:“赤风,隐雷,无界,无形,散!”
一圈涟漪状的赤红气流从他的手指下旋绕而出,漩涡般越扩越大,隐隐有一圈龙纹状斑斓光带在其中游动,随即竟从漩涡中飞跃而出,从二十四幅画上逐一游过,最后又忽一下飞回了原位,在连胤的指下渐渐归于无形。在这短暂而炫目的几十秒时间里,整条楼梯都被笼在一种闪烁而奇异光芒下,令人瞠目。
很快,光芒缓缓褪去,轻微一阵嘶嘶声后,无数片如玻璃碎片的玩意儿从所有的画上蹦离而出,雪片般洒向空中,带着点亮亮的光。
胡庭优抱着头想躲,可他很快发现,这些“玻璃渣子”在一挨到他的身体后,便成了遇到高温的水珠,无一幸免地消失了。
连胤放下手,看了胡庭优一眼道:“别担心,这些封印碎片是伤不到人的。”刚说完,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但是刹那后又恢复了原状。
“好冷!!”古灵夕突然抱住了胳膊,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被染上了浓浓的白色。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了天寒地冻。
无形的寒流,失去控制般从每一幅画里奔涌而出,那种极致嚣张的低温,足以在一分钟之内将在场的所有物体冻成冰块!
胡庭优的四肢僵硬如柴棒,脸色青白,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了。褐色的木制楼梯,竟泛起了淡白色的光,一层薄冰已然铺满其上。
钟晨煊见势不妙,一手拉住古灵夕,另一手拉住胡庭优,瞬间将自身灵力提升到极高,让一道看不见的火焰,从自己体内流到那两个快要冻死过去的可怜虫身上。
话音刚落,连胤脸色一沉,左手捏诀朝画的正中心摁下,口中低声念道:“赤风,隐雷,无界,无形,散!”
一圈涟漪状的赤红气流从他的手指下旋绕而出,漩涡般越扩越大,隐隐有一圈龙纹状斑斓光带在其中游动,随即竟从漩涡中飞跃而出,从二十四幅画上逐一游过,最后又忽一下飞回了原位,在连胤的指下渐渐归于无形。在这短暂而炫目的几十秒时间里,整条楼梯都被笼在一种闪烁而奇异光芒下,令人瞠目。
很快,光芒缓缓褪去,轻微一阵嘶嘶声后,无数片如玻璃碎片的玩意儿从所有的画上蹦离而出,雪片般洒向空中,带着点亮亮的光。
胡庭优抱着头想躲,可他很快发现,这些“玻璃渣子”在一挨到他的身体后,便成了遇到高温的水珠,无一幸免地消失了。
连胤放下手,看了胡庭优一眼道:“别担心,这些封印碎片是伤不到人的。”刚说完,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但是刹那后又恢复了原状。
“好冷!!”古灵夕突然抱住了胳膊,口鼻中呼出的热气,被染上了浓浓的白色。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感觉到了天寒地冻。
无形的寒流,失去控制般从每一幅画里奔涌而出,那种极致嚣张的低温,足以在一分钟之内将在场的所有物体冻成冰块!
胡庭优的四肢僵硬如柴棒,脸色青白,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缓慢了。褐色的木制楼梯,竟泛起了淡白色的光,一层薄冰已然铺满其上。
钟晨煊见势不妙,一手拉住古灵夕,另一手拉住胡庭优,瞬间将自身灵力提升到极高,让一道看不见的火焰,从自己体内流到那两个快要冻死过去的可怜虫身上。
“坚持一下!”连胤镇定地朝钟晨煊喊了一声,自己则纵身朝前一跃,轻飘飘落在楼梯顶端,眉眼肃穆地俯瞰着白气弥漫的走廊,焦点汇集在那二十四幅于寒气中若隐若现的画上,神态颇似威严的帝王在冷冷逼视身负罪责的臣下,俊逸的脸庞上,每一道线条都成了凛冽的利刃。
见到连胤这般模样,钟晨煊不由怔了一怔,但旋即又转过头,集中精神保护着手里的两个倒霉鬼。
“幽冥十方,唯王成令。二十四极,速归我位。”
只见连胤一边闭目低念,一边将捏诀的左手轻挨在唇上,喉头略略一动,一团绿如翠玉的丸状光华从他口中飘飞而出,旋动着停在他指间。随后,他张开眼,以此手指为笔,在正对面的空气中潇洒挥毫,一气呵成写下个似纂字又似符号的玩意儿,每一笔都透着摄透人心的碧绿玄光,放射在空中集结成了一个立体的半透明六角形。吸了口气,连胤双掌相合,开始反复念出一段听不懂的模糊咒语。
这时,钟晨煊发现周遭的白气像被无形的力量轰一下排开了去,那种由气体带来的强烈震荡,若不是他定力够强加上又拖着两个包袱,恐怕能把他也掀到半空去。那一瞬间,身体又像被人在大热天强行摁到冰谭里,全身血管都为此猛烈收缩了一番。
突地,眼前一道绿光迸裂开来,那停留在空中的六角形猛然射出了不多不少二十四道光线,将那二十四幅画笼罩其中。很快,一个个圆而光润的银白色弹丸被这些绿光钓鱼一般从每一幅画里“钓”了出来,然后一一被收到了六角形之内,空气中只残留下数道银丝样的痕迹,再慢慢消失。冰天冻地的寒冷之意在刹那间悄然褪去,白气,绿光,统统不见,楼梯上的薄冰转眼化成了水,滋滋几声响后,竟蒸发成了几道清气,无影无踪。
钟晨煊抬头一看,那六角形不知何时缩成了个拇指头大小的光点,稳稳落回了连胤摊开的手掌中。
“好……冷……”
古灵夕哆嗦了一下,长长呵出口气。胡庭优的上下牙打着颤,脸色慢慢红润起来。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张开了眼。从严冬回到暖春,这感觉着实太好了。
松开他们的手,钟晨煊撇下这两个包袱,径直走到连胤身边,看看那些似乎没有任何变换的画,问:“你从里头拿走了什么?”
“喂!”缓过神的古灵夕一个箭步追上去,抓住连胤的袖子急问,“刚才出什么事了?我觉得好像有股寒气把我冻僵了,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到底怎么了?”
胡庭优跟过来,懵懵然地摸着后脑勺,说:“是啊。那种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死过去了一样。不过我觉得恍惚中我看到好多绿色的白色的光啊……是我幻觉了么?怎么刚才一下子变得那么冷?”
面对一群问题儿童,连胤笑笑,重新把手掌摊开,一粒绿得可爱的小圆珠子漂浮在他手心上方,不时变幻出绿白两色光芒,好看得很。
“这是什么?会飘起来的弹珠?”古灵夕忍不住想拿手去拨弄这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却被连胤阻止了。
“这绿珠子里,封着冥界丢失了两百年的灵物——二十四冰舍子。”连胤凝重地看着手里的珠子,“据说这冰舍子是万年前盘踞于西阢山上的寒谭冰蟒的内丹所化,当年,这冰蟒造了太多杀孽,冥界的王为了维系人鬼两界的制衡,出手杀了这畜生,为减弱这内丹的极寒之气,将其化作二十四粒冰舍子,封藏于冥界之中。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碰这些东西一根指头。”
“难道是怕这个冰舍子会毒死人?”胡庭优插嘴道,“那还留着干嘛?当时毁掉就行了呀!”
“无知!”钟晨煊把胡庭优凑上来的脑袋推开,冷冷道,“这些万年前的活物,虽脱不了妖孽的本性,可其内丹却是经过千锤百炼,吸尽天地精华的宝物,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神奇功用。”
“啧啧,没想到钟老弟对妖物也颇为了解!”连胤不禁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又正色道,“这冰舍子怕是世间最寒最冻的东西了,而且沾满了冰蟒的灵气,那些死灵本质阴寒,只要服下它,两寒相撞,反而会生出至阳之力,这么一来,他们不需要轮回便能重返人界,且无形之体也会随之变回血肉之躯,届时,他们不仅不是飘荡于阴阳两界的游魂,还能成为身负异能的活人,寿延千年。一旦有了这样的“活人”,人界多半会遭逢祸劫,而冥界要从其身上拿回冰舍子,真是难上加难。这就是冰舍子最大的作用。”
“哦!我明白了!!冰舍子就相当于鬼魂的起死回生兼长生不老药!!”古灵夕一拍脑袋,转而又问,“可是,为什么吃了它的人会给人界带来祸劫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以前有谁吃过这玩意儿?还有,两百年前它丢了?谁有本事从冥王手里偷东西?”
连胤把手掌一合,再松开时,珠子已经不见踪迹,他习惯性地摸摸古灵夕的头,解释道:“冰蟒是妖畜,它的内丹就算是日精月华所成,也总带了些邪性。一旦服用者的定力不够,很容易便会走上邪路。差不多近千年前的时候吧,负责看守冰舍子的冥将大意,冰舍子被盗,一个心怀执念的死灵服下此物后逃匿到人界兴风作浪。还好,此人最终死于他的宿敌之手,而冰舍子也重归冥界。可是,两百年前,冰舍子又再度失踪,这次,连负责看守它的阎罗也命丧于这盗贼之手,魂飞魄散。而这盗贼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真是比鬼魅还鬼魅。呵呵。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儿把它们给找回来。我也算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查不到它们下落的原因。”
“因为它们没有被任何一个死灵服下,而且还被人为地封印起来,几乎是处在一个蛰伏的状态,所以你觉察不到它们。”钟晨煊一语道破玄机,“而教堂这里之所以会有那么多鬼魂聚集,就是因为有人把冰舍子藏在这里,我想,冰舍子可以让亡魂还阳这个事,应该不是冥界的秘密吧?!”
“老钟……连这个你都知道??”古灵夕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一个大活人,分析起冥界的事竟头头是道。
“你果然天生吃这碗饭的!”连胤朗声而笑,像遇了知己一般,又说,“将鬼魂引来这里的‘饵’,正是这冰舍子,呵呵,世上有太多亡魂想重返人间。而且,正因为有了冰舍子,才能生成极阴之地,才能跟教堂的正阳之气相对,而你们遇到的颠倒结界,也就是因此而生的。这幕后之人,只需将冰舍子之气释放少许,便能让周遭亡魂不顾一切聚拢而来,利用他们的重生之念,让渡难花有源源不断的养料。啧啧,真是一物多用啊!”
“啊?!这么说着,事情好像就清楚了!”胡庭优不甘心地又凑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啊,你说这个凶手干了这么多大事,莫名其妙地把别人的命给换了,又偷了冰舍子这么个神物,明明它最大的作用是还阳,可是他不用来还阳,只是拿来作饵。引来那么多鬼魂只不过是为了供养从冥界偷回来的邪花。而且,最重要的是……”胡庭优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你们难道不觉得,从我们开始调查这些怪事开始,就太顺利了么?从头到尾,甚至包括拿回冰舍子,都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止我们。怪异得很哪……”
“不说还不觉得……”古灵夕嘟囔着,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指了指胡庭优说,“这家伙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从我们进来折腾到现在,动静也不算小,居然一直没有遇到任何阻挠。而且如果这个冰舍子是凶手大费周章偷来的东西,没理由让我们这么轻易就拿回去啊。”
“也许,凶手只是在等待。”钟晨煊看她一眼,目光投向黑黑的楼梯尽头,“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胡庭优的脸由红转白了。“你又吓到他们了。”连胤同情地看着胡庭优,边下楼边说,“行了,我看这教堂暂时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你们都回去吧。”钟晨煊不慌不忙地跟在他后头,问:“那连兄你打算去哪里呢?”
“对啊,现在虽然知道了一些事,可关键问题还是没解决啊。你要去哪里?不跟我们一起查下去了么?”古灵夕生怕连胤一声不吭走人,事情正在紧要关头,少了他这员大将是断断不行的。
“你可千万别丢下我……我们啊!!”胡庭优大概是几个人中最舍不得他的,因为只有他会对自己和颜悦色,一点不像那个公夜叉和那个母夜叉。
说话间,几人走到了大厅,连胤哭笑不得地停下步子,看着他们几个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只不过我离家时间有些长了,想借这一两天回去看看。至于那凶手的真面目,兴许还是得从樱华身上找突破口。后天城隍诞,你们见机行事。我会在那天晚上来找你们的。”说罢,又特别叮嘱道,“在跟我汇合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再来教堂了。”话到这里,他的眼光最后落在古灵夕脸上,顿生出怜爱又担忧的神情。
“我知道该怎么做。连兄不必为我们担心。”钟晨煊突地把古灵夕拽到自己身边,似笑非笑地对连胤说,“至于阁下这个傻乎乎的表妹,在下会妥善代为照顾,你放心回家吧。省城是我的地方,不论鬼神还是俗人,多少都要卖我几分薄面。”
古灵夕的手被他抓得紧紧,甚至有点生疼,可是她看着这男人的侧脸,竟没有挣脱他的意思。反而有种别样的感觉在心底滋生,若能被他这么拽一辈子,就算被他骂是傻丫头,也无所谓吧……
连胤笑看着这对男女在不经意间做出的反应,垂眼轻笑一声,继而对钟晨煊道:“好,就劳烦钟老弟了。我先走一步,城隍诞晚上再见。”正要迈步离开,他又转回头,面上不再有玩笑之情,说,“记住,天外有天。凡事不可轻举妄动。”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胡庭优跳出来拍胸脯,然后恋恋不舍地喊,“我们等你回来啊!”
看着连胤匆匆而逝的背影,钟晨煊略略松开古灵夕的手,没有放开,拉着她举步朝教堂大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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